空盘就是一瞬间,不能大意。
陈夫郎又说三苗家娶亲的排场:“车子不多,席面不够,聘礼也少,怎么还把你请来了?不怕你笑话他们?”
人家正在办喜事,他在说什么东西?
陆柳皱眉,这话让三苗家里人听见,肯定不爽。
他说:“我只会笑话你,觉得你可怜,三苗办喜事的大好日子,大家伙都乐呵呵的,你连凑热闹都不会,自找气受。”
陈夫郎还要再说,陈桂枝压住他:“你要做什么?不怕烂了舌头?你男人跟三苗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让你这样搅局的吗?”
陈夫郎怕陈桂枝,喊了声姑姑,不再吭声。
就在这时,三苗爹喊了一嗓子:“开席!”
陆柳立即站起来,两手并用猛夹肘子。
站起来之前,他还怕自己这架势太丢人,结果满桌子的人都站起来了。
顺哥儿不知从哪里又拿到了一双筷子,抢不到菜,就到处捣乱,一双筷子东戳一下西戳一下,玩得可高兴。
陈桂枝本也想夹肘子,看陆柳筷无虚发,两手并用,一夹一块,中途落空,还能顺手捞一筷子别的菜。
她:“……”县里吃饭也要抢的吗?
她转而去夹别的。席面上菜色点数,两道汤,一个山鸡汤,一个蛇羹。再有一个烧兔肉,一个酱肘子,余下是猪肉炖白菜,蒸腊肉。一桌是四荤两素两汤。
陆柳夹了满碗的肘子、一个鸡腿、一个兔腿,半碗腊肉,半碗蛇羹,若干猪肉片、兔肉块、鸡块。
顺哥儿的碗是满的,娘的碗是满的,他的碗也是满的。桌上有空盘,他顺手拿起来装。
抢到后边,他只用一双筷子,另一手拿着盘子,手到哪里,哪个菜就没了,让跟他一桌坐着的人都傻眼了。
陈桂枝喊他两声,他才意识到他是“杨哥儿”,笑呵呵收手,看着面前堆出小尖尖的战利品,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吃席,简单又快乐。
他下次还来!
桌上人都说陈桂枝给黎峰娶了个好夫郎。
“真是厉害,比二田媳妇厉害,上回你带她来吃席,她还要你帮忙夹菜!”
陈桂枝也是高兴。村里吃酒,不讲虚的,客气就要挨饿,陆柳今天表现很好,她很喜欢。
同桌坐着的人,陈夫郎最惨,他夹几次菜,知道抢不过,还去夹别人最不稀罕的猪肉片,被顺哥儿捣乱,也没夹到两块。
现在要开始谈天说话了,他碗里寒碜,酒都不想吃了。
外头开席,汉子们也有一桌。
黎峰以挡酒的名义,跟着三苗巡桌敬酒,到陆柳这桌瞅一眼,眉毛挑动之间,尽是得意。他家小夫郎真是厉害!
三苗今年才十九岁,正是爱玩闹的年纪,满桌一圈敬完,剩个陆柳,他让黎峰来挡酒。
陆柳都把酒倒好了,一抬头是黎峰跟他喝,他的脸蹭一下就红透了。
黎峰跟他碰杯:“喝吧。”
三苗成亲,他们不能抢风头。
陆柳一听,就仰头灌酒。
亲事用的酒多,家里不会买特别好的,又烈又浊。酒入喉很辣很呛,陆柳喝完就用手背捂住嘴,轻轻咳起来。
黎峰在他背上拍两下。被他触碰,陆柳咳得更厉害,瞪黎峰一眼,都柔里含情,只见缠绵,不见讨厌。
三苗还要去下一桌敬酒,黎峰也走了。
顺哥儿让陆柳再吃点菜,陆柳不想吃菜,想喝水。
陈桂枝起身,给他拿了一碗茶水过来,陆柳咕噜噜喝了半碗,脸上已有醉态,面皮红透了,眼睛会出水。
“谢谢娘。”
陈桂枝见状,让他再坚持坚持,“过会儿就回家睡觉。”
陆柳点头应下,拿筷子拨碗,找到了蛇肉,闭眼就扔嘴里吃。
蛇肉很鲜,口感细腻,吃起来有点像鸡肉,更加嫩滑。好吃。
陆柳把余下的蛇肉都夹出来,给娘吃。
陈桂枝有,不用他给。
“你自己吃。”
陆柳醉得明显:“你吃,吃完了喜欢我,嘿嘿。”
他醉了,陈桂枝不跟他一般见识,只说:“你吃完,我们再说。”
陆柳单纯发问:“说什么?你喜欢我?”
陈桂枝无语。
她又不是大峰,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顺哥儿在旁边听得憋笑,拍拍陆柳,“大嫂,你给我吃,我吃了肯定喜欢你!”
陆柳回头看顺哥儿,说了很无情的话。
“要娘喜欢,不要你喜欢。”
顺哥儿:“……”
怎么这样!
陈桂枝不想他在酒席上闹出事,把蛇羹留碗里了。
陆柳又从碗里翻出肘子,他碗里有三块肘子,两块给娘,一块给顺哥儿。
顺哥儿又高兴了。
大嫂还说不要他喜欢,都是假的!
陈桂枝看陆柳一杯酒就醉成这样,隔空瞪了黎峰一眼。
难得来吃酒,好东西都让出去,不像样。她把兔腿给陆柳,让他吃了。
陆柳听话,给他他就吃。
他第一次吃兔肉,是成亲那天,顺哥儿给他端来饭菜,里面有兔肉。
第二次就这条兔腿。
桌上这盆兔子,是先烤,再烧。
烤熟的兔子外皮焦脆,再跟别的配菜一起,焖烧一大盆。
烤的时候没加多少调料,只在兔子身上划刀口,让它里外熟透。焖烧时酱汁渗透进去,每一口都有浓郁的酱香。
陆柳吃不出多少兔子味儿,就觉得肉很好吃。
他啃着腿骨,间隙里说个话,都是“谢谢娘”,满脸都是乖样。
同桌吃饭的人,又跟陈桂枝搭话,说她县里的儿夫郎好。
“抢得到菜,人也孝顺,又疼弟弟,待大峰也好,你说话也听。前阵子还有人说他跟大峰不合,被打得下不来炕,我看这都是瞎说,哪有的事?大峰刚过来那眼神,你瞅见没?我看他眉毛都要飞上天了!”
陈桂枝没听说过,“什么不合?”
别人看她不知道,七嘴八舌跟她说。
陆柳耳朵嗡嗡的,分不清谁在说话,眼睛有重影,兔腿啃到后面,都是刮痧,半天咬下一丝肉。
幸好他前面啃得快,余下一点,浪费不多。
到酒席散场,桌上残余的剩菜,尤其是骨头类的,有人收走,带回家喂狗。
陆柳还呆呆坐着,顺哥儿扶他起来,没扶动。
陈桂枝跟顺哥儿一起,左右搀着陆柳离席回家。
寨子里常做的醒酒汤是萝卜加糖煮水喝,正值萝卜生长的季节,陈桂枝出去拔了棵萝卜,切了一半下锅,再拿糖罐子下糖。
等黎峰凑完闹洞房的热闹,回到家里,也跟着灌了一碗醒酒汤。
喝了醒酒汤会发汗,他俩今晚不回山下,让姚夫郎帮忙喂二黄一顿饭,顺手给兔子放棵萝卜。
姚夫郎说帮陆柳留菜,还真留了。
他在灶屋帮忙,不好明晃晃地端出来,等到酒席散场,才拿出来给黎峰,让黎峰带回家。这一碗全是荤菜,没上桌就盛出来了,都是干净的,热一热就是一碗好菜。
菜放进灶屋,黎峰把陆柳抱去房里,给他脱了鞋,盖上被子,让他先睡。然后去娘屋里坐。
陈桂枝有话问黎峰,问的就是他心里有鬼的事。
黎峰狡辩:“我心里没鬼,就是孝敬您。”
陈桂枝就问他:“我是什么恶婆婆?要隔三差五吃个猪肚才能好?”
黎峰哑声。
他说:“手里有钱,就多买了两个,你别多想,就剩一个了,吃完就没了。”
陈桂枝不吃了。
她没口福,好歹识货,知道猪肚做得好吃,就得收拾干净。
寒冬腊月的,黎峰早出晚归,独留夫郎一个人在家,肯定都是陆柳收拾。
一个就算了,三个收拾起来多费劲?
费这么大劲,还没把事情摊开告诉她,陈桂枝心里七上八下的。
“怎么的,陈家找他要钱了?他给了?”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坏的可能。
黎峰摇头:“他没什么心眼,出去赶集都没乱花钱,到家就把剩下的铜板都给我了,没可能贴补陈家。”
陈桂枝就很想知道这是要做什么。
黎峰含糊说:“还不是骗婚的事。”
这件事,在陈桂枝这里已经揭过。
棉衣拿了三件,怎么着都够平嫁妆的份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