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杨在谢岩的书箱里装了一册笔记,是他最近看书的思考。
他不会画画,现在的画作都挺难看的,便没跟谢岩一样的记录。在县城里住着,就在家里,一日三餐没什么好写的,难得有一件新鲜事,他都会讲给谢岩听,思来想去,便没写私事与日常,全是文章。
都说读书是精神的交流,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感受。陆杨领会不了,因为谢岩的笔记他大多都看不懂。只能让谢岩看看他的心、他的精神了。
就像谢岩给他画画一样,他以文字表心。
行李不多,乌平之让谢岩轻装上路,就只带了娘做的棉靴和护耳,再有帽子,拿上新制的皮毛背心、护膝,再有手炉,以及他的书箱和书包。
陆杨看着这堆东西,稍作思考,从柜子里拿出口脂。
这盒口脂,他拿到以后只用过一次,给谢岩吃了。
文章还是太冷冰冰了,加一盒口脂,就像夫夫俩了。
这头行李收拾完,陆杨都拿到堂屋里,等着黎峰上门接人,他们一家三口都在灶屋里坐。
谢岩今天看威猛顺眼了。小狗是生命,生命是无法言说行为规律的,给它扔个纸团,它都能玩上半天,会追逐,会叼回来,会跟主人有互动,让院子里增添了不少活气。
赵佩兰问谢岩:“想想还有什么没拿?”
谢岩说:“想把你们都带走。”
赵佩兰说他孩子气:“认真想想。”
谢岩真的就这一个想法。
陆杨挨着他坐,不动声色摸摸他的腰,把谢岩的哀愁摸走了。
等黎峰到了,谢岩一直盯着黎峰看,把黎峰看糊涂了,等接上人,走远了,黎峰见他还望着,就问他:“你看什么?”
谢岩问他:“你这一身力气是怎么练出来的?你教教我?”
黎峰挑眉。好好好,他正想收拾这个书呆子,这还没出县城,书呆子就自己撞上来了。
黎峰说:“你叫谁教你?”
谢岩只肯喊他大名,黎峰非要他喊哥。
谢岩说:“我夫郎大,你辈分小。”
黎峰说:“他俩不在,我俩论年龄,你得叫我大哥。”
谢岩不叫。
黎峰说:“既然如此,那你闲着没事,去犁几亩地吧。”
谢岩:“……”
他哪有空犁地。
黎峰看他脸色,臊他:“你是不是连你夫郎都抱不动?”
谢岩不承认,“我抱得动!”
黎峰说:“抱得动,原地抱,还是抱着走?能抱多久?陆杨瘦叽叽的,你都抱成这样,你丢脸不丢脸?我告诉你,我不放话,同行的兄弟都不会教你。出县城之前,你喊我大哥,我这一路就练练你,你不喊,以后见了你,我就喊你谢没劲。”
谢没劲:“……”
谢岩说:“我比以前有力气了,我知道怎么练。”
黎峰闭着眼睛都能猜到:“练了一年吧?能干什么事了?洗脚水端得动吗?等你跑两趟,水都凉了。”
谢岩不知道怎么说,他其实有力气的,提水端水都能行,跑腿干活都行,可他腰上没劲。
这事他说不出口。说不出口,那喊大哥做什么?喊了也学不到本事。
黎峰又回头看他一眼,摇头递台阶:“练力气有很多种,你要练臂力还是练腰力?练腹力还是练背力?练腿力还是练脚力?”
谢岩:“……?”
怎么有这么多门路……
眼看着城门要到了,谢岩跟他谈条件:“我都要学。”
黎峰:“那你得喊我爷爷。”
谢岩:“学腰腹力。”
黎峰揉揉耳朵。
谢岩小声喊了大哥。
黎峰让他记着:“等下回见了我夫郎,你也喊他哥。”
谢岩扭过头。
下次见面,他要跟陆杨一起。
他离开夫郎不能行,刚出门就被欺负了!
第128章 亏心
立冬, 黎峰带人去府城卖菌子。
他请了五个人,一起十人出行。
他的车子装些行李,再载上谢岩和书童两个人, 余下九车全是货物。
这次出门, 带了少量图册和几件皮帽、皮手套,以山菌为主,再有一些胡郎中炮制好的药材,包括灵芝在内,一并捎带给药贩子, 把这个生意做成了。
黎峰走了,家里就冷清了。
胡郎中赶上晴天就要上山采药, 他还想去深山,被几个猎户带去了猎区, 住安全屋,在山上小住。
据胡郎中所说,他以前采药,去过的山很多, 也在山里过夜,但没有屋子住,是随地将就, 一般要爬到树上去。
他因此很喜欢西山,一天天热情高涨。有人不懂,问他累不累, 他说寻找的过程是享受, 采到好药,更是享受。
他以前在别的山里,带上两个护卫, 都不敢多留,现在难得有机会,能到深山里去,他要再走深一些。
顺哥儿说他能理解胡郎中的感受,他就喜欢赶山,知道山上都是宝贝,可你不知道会遇见什么宝贝,又会遇见什么风险,得到馈赠,都会万般惊喜。
他没能跟着去更深的山林,那都是汉子们去的,如果他大哥在,就可以把他捎带上。单独跟着一帮汉子进山,实在不便。
十月里,晒场停工了几天,找人算了吉日,给晒场上梁。
上梁这天,娘跟顺哥儿都去新村看,还要上香祭拜。
陆柳身子重,有段路程,人也多,便留在家中,不去了。
家里还有个印书的堂嫂,陆柳要做什么,都有人照看。
晒场摆香案,上香祭拜过后,等上梁结束,会再摆席面,请上梁的人、盖房的人吃酒。寨主也会来。
很多人都想凑热闹,上批货运出以后,都在自家收拾菌子,只等晒场开门,就把菌子拖过去卖掉,这阵子没什么人来家里卖菌子了。
真的跟娘说的一样,晒场盖好,他们家里就得闲了。
陆柳闲来无事,拿算盘拨弄,算算工钱开支、拿货银钱,再算算关税、商税,以及食宿开销。
做这个生意,他们一年约莫能有个千八百的挣头。晒场开起来以后,工钱开支会很大。他们是合伙做生意,跟打年糕那阵不一样,那时农闲,各家忙不了多久,自家带个媳妇夫郎过来搭把手,都没二话。长期耗在晒场,他们在分红之外,再另开了工钱。
相比分红而言,这点工钱微不足道。他们给了,大家心里都舒坦。
把这些都刨除,他们家一年能拿个两百两左右的分红。
陆柳以前就敢想两百文钱。
他再算算搬家后的花销,一年拿两百两银子,要预留一半出来进货,能有一百两银子留在手里。
他们要租房子住,城里上茅房都要收钱,柴火也要买,还没粮食产出,活一天都是钱。他哥哥说,在城里住,开支比村里多,一个月就能花个二两多。
他们家人多,要养孩子了,如此算来,一年能花四十多两银子。
陆柳算多一点,一年花个五十两银子,这样还能攒下五十两。
年底孩子出生,他们明年搬家,明年攒不住钱,从后年开始算,等孩子五岁启蒙时,他们手里能有个三百两银子左右。可以供孩子读书上学。
陆柳放下算盘,靠在椅背上,想着事情。
家里挣钱了,不能光攒着,该花还是要花的。
黎峰馋马,现在两地奔波,马比骡子方便。年底算算账,反正租铺子是大家伙一起出钱,他们手里肯定有多的,可以先把马买了,给他解解馋。
来回运货,怕遇上劫匪,他们都把武器带上了。黎峰的武器有些打卷,需要送到铁匠铺子修一修,去年就说了,黎峰不去,今年说什么都要去了。
顺哥儿最近学习热情高,他已经跟黎峰说好了,要在府城买块漂亮砚台给顺哥儿用。
娘这一年都在收菌子,操劳得很。她是喜欢吃猪肚,也吃过几次猪肚了,那不能一直吃猪肚啊。要有点实惠的东西。
人活着,无非是吃饱穿暖。陆柳想给娘做一身好袄子穿,山里人手糙,穿不了缎子衣裳,就买些好棉布,最好能有绣样的。这样穿出去体面,走到外头,人人看了都说好。
衣裳都有了,首饰要配几样。
娘前半生过得苦,首饰都当了,后来家里日子好了,又要给两个儿子攒聘礼。
她说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就等着小孙孙出生,要抱孙子。他们做孩子的要为娘着想,身外之物也办一办。
在娘和顺哥儿这儿,约莫要用个十二两银子左右。马会贵一些,要个十五两左右。他听哥哥说马价会有上浮,不知乌少爷的关系能不能买到常价马。
年底再置办些年货,铁匠铺那边的开支不好说,这里一起要花个三十多两银子。
陆柳摸摸心口,好多钱。
挣钱难,花钱快。
想要攒出一笔银子,要绞尽脑汁。
要花出一笔银子,却简简单单。随便想想,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
哎。
陆柳摇摇脑袋,换个事想。
黎峰去了府城,把哥夫一起带走了,不知哥哥什么时候来山寨住。
哥哥是要办大事的人,他不能催,只能等着。
没多时,大强过来找陆柳,问他要不要去家里玩。
“安哥儿闷得很,想跟你说说话。”
陆柳要去的,让堂嫂扶他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