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就听不到陆柳说甜话了,他们好久见不了一面。
姚夫郎说:“跟人相处,真的要挑挑。都是说家常琐事,我听你说,就感觉日子好有盼头,你说什么都笑眯眯的,发愁就是发愁,不会抱怨。我这阵子出门跟人玩,到外头坐着跟人聊聊天,都感觉好没意思。一个个怨气好大,听着我很难受。”
陆柳给他擦眼泪。之前陆杨给他擦眼泪的时候,顺手留了一方手帕给他。
陆柳学着,擦完眼泪,把手帕留给了姚夫郎。
过日子的话,他跟陈酒说得多一些,总怕陈酒把好好的日子过砸了。和姚夫郎说得少,两人相处,是陆柳找他学东西多。
临要走了,听姚夫郎这样一席话,陆柳也跟他说说过日子的事。
还是老话,出去玩,就是打发时辰,不用走心,心放家里,两耳朵听了就忘,不用在意。
“安哥哥,我会给你写信的。商队每个月都要去府城送货,到时就让他们捎带回来。你也要学学认字,好看我的信。你不要给别人看,那都是我给你写的悄悄话。”
姚夫郎又被他哄笑了:“我都有孩子了,你还劝我读书。再过几年,我家元元都能送去启蒙了。”
陆柳要劝的。当爹爹的人怎么就不能读书?他们先是自己,再才是父亲。
他说:“我想你好,等你们以后把养蜂的事做好做大,说不定我们会在府城相聚,以后一起开铺面。”
这个饼子真是大,还很香。
姚夫郎吃了。心有感触,他先是自己,再才是父亲。过日子,他不如陆柳通透。
他说:“放心吧,为着看你的悄悄话,我也会努力多识几个字的。至于养蜂的事,就看我家大强有没有志气了。”
陆柳有话等着他:“大强心里有你,你惦记着,他就会帮你把事办了。”
姚夫郎戳他脑门:“一句话说两年,还在说。”
陆柳跟他笑作一团,离别的哀愁被搅乱。
黎峰请人做了很多狼毫毛笔,陆柳留了两支,他给姚夫郎送了一支,让他以后用这支笔写信。
“我也想看你的悄悄话。”
姚夫郎没有悄悄话要说,全是不正经的吃鸡研究。
陆柳说:“那就研究吃鸡,这种私房话,我跟你聊得最多了。”
姚夫郎服了。
这场酒席后,他们收拾东西,彻底搬家。
沿路都有寨民张望,他们一家,是山寨里第一户去府城安家的人,大家眼里有羡慕,却没几分嫉妒。
他们不是自己过日子吃独食,他们有带着大家伙一起挣钱。
路上还有人给他们塞吃的,都是拿得出手的好东西,像姚夫郎就给他们塞了一坛子蜂蜜。怕陆柳不好带,拿小坛子装了两斤。
王猛给他们送了两斤炒芝麻,说是陈酒让给的。再到新村这边,二骏夫郎拿了一篮子咸鸭蛋来,说他们路上下饭用。
途经新村,二田两口子抱着孩子,在路边沉默望着。
他们车子没停,这一家三口也没来说话。
车子越走越远,人和村落都变成小小的。
晒场陆续有车跟出来,载着一车车的货物,缓缓跟上。
他们到陆家屯,把陆二保和王丰年接上。这对夫夫在陆家屯过了一辈子,冬衣拿完,夏季的行李只有小小一个包袱,再有一口铁锅。
鸡和猪都送到庄子上了,农具也送过去了。田地则给大伯家种,房子空置着。
大伯一家送他们到大路上,跟陆柳打了个照面,看着这一排的马车、骡子车,心中震撼赶走了离愁。这得是多大的生意啊?!
陆柳问他们有没有话带给陆杨,“我到了以后,跟哥哥说。”
苗青说:“我跟你爹爹说好了,怕他忘记,再跟你说一次吧。”
他说的多是庄子的情况,房子都盖好了,磨坊里没闲着,有面粉就往铺子里供货。
陆林把铺面经营得不错,在附近做了宣传,这下都知道他们家还卖面粉,价格没低,买菜的时候就能搭着买几斤,这点货,刚好够用。等秋季新粮下来,要再找粮商谈价。
旁的事没有,苗青让陆柳带话给陆杨,让陆杨注意身子。好身子难养,府城生活更难,要做好拼搏数年的准备,不要急躁,熬着命去拼。
陆柳都记下了。
他们离城,会经过县里,在陆林那儿拿了两封信,一封是陆林写的,一封是罗家兄弟写的。
余下再无它事,他们出城,离开三水县,往府城去。
第150章 我夫郎xxxx
四月中旬, 乌平之来到府城,由家中管家带路,找到了谢岩的新住所。当天, 家中设宴招待。
乌平之气色不错, 比过年时的状态好,他听得进去劝,没熬着命去学,身子恢复了些。
他知道四月初是陆杨的生辰,因学业原因没赶上, 补了一份生辰礼。他爹让捎带了三斤新茶来,说是答应请陆杨喝茶的。再有鸳鸯被一套。
他去年送谢岩的鸳鸯扣, 谢岩很喜欢,从那以后, 常穿圆领袍,隔几天就看见他用鸳鸯扣。今年给陆杨送礼,乌平之就也从鸳鸯上入手。
这份礼贵重,陆杨还在客气, 谢岩就两眼放光的夸夸道:“你好会挑礼物,这个被子好,今年我们就用上了。马上热了, 盖不住被子,套一床被子放在炕上看着都舒服。”
陆杨:“……”
难怪谢岩说其他书生只是同窗,就这个说话的语气, 只有乌平之能笑呵呵跟他聊。
哪想到乌平之也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说:“我看你的笔记,以为你长进很多,怎么说话还是这样?”
谢岩说:“跟你太熟了, 不用装。”
乌平之表情舒展,相当高兴。
他是晚辈,上门拜访,也给赵佩兰带了一份礼,是两副抹额,一条宽,一条窄。抹额是常见的装扮之一,平常能用,病时也能用。
赵佩兰有些不好意思,陆杨让她收下,谢岩则说:“没事,我们明天开始,就要好好学习了,你收下,他高兴。”
乌平之让他说话客气点:“你说得我像是上门行贿的一样。”
大家听了都笑了起来。
自家摆酒,以家常菜为主,配以茶水。
顺哥儿是大孩子了,看席间有外男,变得相当矜持拘谨,低眉顺眼的吃饭,只顾夹面前的菜。
陆杨使唤他夹菜,全是桌子那头的菜,顺哥儿坐着夹不到,频频起身过后,看陆杨笑嘻嘻的,就跟陆杨耍小性子:“杨哥哥,你怎么欺负人!”
陆杨让他别拘着,“这位是乌少爷,跟你大哥一样,是我们家很亲近的朋友。你不用客气,以后会常见的。”
陆杨再做一番介绍,乌平之听说顺哥儿是黎峰的弟弟,看他脸嫩,说话孩子气,当他是小孩子。今日没备礼,再听说顺哥儿在读书学习了,就从书包里拿了两块好墨锭送给顺哥儿。
谢岩酸溜溜的:“你怎么不拿两块好墨锭给我用?”
乌平之真是服了他,给他也拿了两块墨锭。谢岩这才眉开眼笑。
席间说说家常。乌平之到府城备考,乌老爷没跟来,在县城守着家业。
他平常很少说家事,这会儿也跟人聊起来。
他们家这一脉人丁单薄,他爹爹是难产走的,一尸两命,没救下来,这些年过去,他父亲都没再娶。
家中叔伯惦记家财已久,时常上门叨扰。乌平之算有出息,读书能考出功名,做生意是把好手,出门应酬没文人酸腐气,家业落他头上,稳稳当当。家中老伙计对他服气,不受挑拨,各处顺当。
今年他要乡试,叔伯们知道这是大事,没来与他闹腾,但说亲的人一拨拨的。到他走之前,他家屋里都住了十来个小哥儿小姐儿,走的时候,一排人站在门口相送,看得他心中惶恐。
“他们想趁着我没考中举人之前,让好拿捏的人给我做媳妇夫郎。还说无所谓大小,一起收了都行,反正家里养得起。你们听听,这是什么话?”
乌平之顾着亲戚情面,还给好脸,后来这些人口无遮拦,提到他爹爹难产的事,又说他没兄弟帮衬,多娶几个是为他好,以后开枝散叶,家里红火。乌平之就不愿意听了。
临近考期,他不想多生事端,把这些人都晾着了,等八月考完,他回家要把这些人好好收拾收拾。
敬他们是长辈,他处处客气,养出一群不识好歹的狗才。
谢岩皱眉,“怎么这样?你爹还在,哪轮得到他们给你说亲?”
乌平之吃菜,说:“谁说不是呢?手真长。”
陆杨说:“给他们的手剁了。”
乌平之呛到了,连声说“不至于、不至于”。
他再问问陆杨和谢岩在府城过得好不好,“还习惯吗?”
陆杨还好,他本来就是城里长大的,在市井里才自在。
谢岩也还成,他有书看,有人辩论,晚上回家,娘跟夫郎都在,哪里都好。
娘也说习惯。她不爱出门,待在哪里都一样。
顺哥儿没想到他也要说两句,咽下嘴里的饭菜后,他说:“买菜真贵。”
陆杨扶额。
哪有宴请客人的时候,去说菜贵的?
乌平之不介意这个,转而给陆杨敬一杯茶水。
“陆夫郎,你辛苦了。”
陆杨跟他喝了一杯茶。
茶足饭饱,谢岩领乌平之去书房说话。
书架已经到位,茶室改过,进门就看见靠墙的两面书架。书架只有格子,没有背板,靠上面的格子,陆杨特地量了尺寸,照着窗户的大小来打。放到屋里不影响光线。
卧房这里,则是几面小书架,竖长几条,挨着墙放。与茶室相连的小隔墙上,挂着陆杨的画像。
到书房,陆杨加了两面书架,分别放在里侧的墙面和书桌后。月亮门的八宝格还是书架。只有窗户那一侧,摆个高脚小方桌,放了一盆文竹。
进书房要经过卧房,这点不好。书架花销多,陆杨舍不得买屏风,就在炕上挂了帐子。放下帐子,看不见炕,稍留点余地。
谢岩的书都摆出来了,他背后的书架顷刻用了一半。
地方大,他分格放置。喜欢的书和看不懂的文章,都分堆放置。相较从前都叠着放,这样更方便找书。
从前的书还没整理,他今年新记的笔记和摘录的文章,都写了年份。书架空格多,他还根据年份占了格子。文章常看常新,这样方便他往前温习。
娘在家不忙,有空就会给他裁纸,靠里侧墙面的书架上则放了很多稿纸。根据价钱分堆放置。
谢家写功课,要用好点的纸。教官说不强制,量力而为。谢岩知道是为了留档存放,后入学的师弟们能在静室看见这些文章。他如今受益于前人,也愿意为后人栽树,功课上没小气。
谢岩很喜欢这个房间,带乌平之逛了一圈,说:“等我夫郎把书斋开起来,他会送我一些书,把书架填一填。到时候我走哪里,都能拿本书看,都有得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