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辰睿压低了声音：“流感，在挂水呢，我陪他挂完。”
吴栎放下了心：“你们刚才走得急，他帽子没拿。”
贺辰睿看了眼双眼紧闭的陈诺，说：“下次再给他吧。”
陈诺睡得不舒服，但还是睡着了，一直到护士过来换水才醒。
“几点了？”陈诺问旁边看手机的贺辰睿。
“十一点。”
输液室里的人少了一大半，外面护士站传来小朋友嚎啕大哭的声音，对面的大哥手机正外放短视频，bgm让人头大。
陈诺睡不着了，坐直身子，锤了锤睡得僵直的后背。
左手边的空位上放了份外卖，陈诺看了眼小票，里面应该是一碗小馄饨。
“你买的？”陈诺问。
贺辰睿说：“你晚饭没吃几口，等会儿会饿。”
陈诺没再说什么。
贺辰睿把眼睛从手机屏幕上移开，侧过头看了眼陈诺。
他的脑袋低垂着，睫毛又密又长，一双眼睛藏在阴影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陈诺的眼睛很漂亮，但似乎从来不拿好眼神看贺辰睿，像欠了他钱似的。
贺辰睿记得小时候的陈诺不是这样，挺讨人喜欢的。
十年前他上高二，平时住校，两星期回一次家。
周五放学后他骑着自行车回家，看见隔壁41幢的车位上停着辆车，车上下来一个身穿职业装的女人，和一个背着书包的男孩子，穿着白色的、胸前有一个史努比图案的连帽卫衣。
男孩跟在他妈妈后面，脸小小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贺辰睿看。
隔壁装修了一年多，估计是最近刚搬来的，贺辰睿主动过去打了个招呼：“阿姨好，我住隔壁，叫贺辰睿。”
“你好你好。”女人微笑着对男孩说，“快叫哥哥。”
“哥哥好。”
刚上初一的陈诺还没进入变声期，声音脆生生的。
贺辰睿揉揉他的脑袋，说：“弟弟好。”
之后好几次回家，贺辰睿都遇到了这个隔壁家的弟弟，弟弟见了他会小声喊哥哥。
贺辰睿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这小子就不再喊他哥哥了，变得那么烦人，一见面就摆臭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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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2章
挂完水已经过了十二点，陈诺跟在贺辰睿屁股后面走出医院，怀里还抱着碗尚有余温的馄饨。
九月底了气温还是居高不下，空气沉闷湿热，天气预报说过两天有台风要来，到时候应该会降降温。
两人上了车，贺辰睿把副驾的空调出风口合上，问陈诺：“送你回学校？”
陈诺说：“不回。”
贺辰睿心想这个点宿舍估计关门了。
“那怎么办，先去我家将就一晚？”
贺辰睿工作后一个人住，从这儿回小区顶多十五分钟，他可不想大半夜往返一个小时送这小子回家。
陈诺眼睛看着窗外，没回答，贺辰睿就当是答应了。
到家贺辰睿指纹解了门锁，门一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破门而出。
陈诺还没看清，那团东西就扑了上来，凶狠地发出驴一样的叫声。他皱着眉往后退，躲到贺辰睿身后，可那团东西还是不依不饶，疯了似的。
贺辰睿弯下腰一把揪住它的后脖颈，单手拎进了门。
灯开了，陈诺终于看清是个什么东西。
是只不大的比格。
贺辰睿把狗放下，拍了一下它的脑袋指着它鼻子说：“不许叫了听见没，大半夜扰民。”
狗子安静了，没有再往陈诺身上扑，四爪着地，眼梢吊起，眼睛用力瞪他。
陈诺还站在门口，见状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四只眼睛互不相让。
贺辰睿给陈诺找了双拖鞋，回头看到这一幕乐了：“你俩真像。”
陈诺皱着眉问：“哪里像了？”
“脾气像。”
狗翻了个白眼走了。
贺辰睿走到阳台上，熟练地把一棵倒地的千年木扶起来，盆里的土散了一地，树上叶子没剩几根了，模样十分凄惨。
“你怎么买条这么皮的狗？”陈诺问。
贺辰睿把地上的土扫起来，倒回盆里，说：“皮吗？我觉得挺可爱的。”
陈诺是第一次来贺辰睿家，他家就两间卧室，一间主卧他自己睡，还有间次卧做了书房，靠窗的位置摆了张大书桌，角落里塞了张沙发床，这床就是陈诺今晚睡的地方。
贺辰睿拿来一套干净的床单和被子，寄人篱下的陈诺客气了一句：“要帮忙吗？”
贺辰睿说：“不用，你去歇着，把那碗馄饨吃了。”
“好。”
陈诺走到餐桌边坐下，狗子小跑到他脚边，咬他露在拖鞋外面的袜子。
陈诺故意把脚抬高，狗一跳一跳地去够，模样挺傻的。
“你这狗叫什么名字？”陈诺问。
“小比。”房里传来贺辰睿的声音。
陈诺撇了撇嘴，真土。
刚挂完水没什么胃口，陈诺吃了两口馄饨就放下了。
等贺辰睿铺好了床，他就直接去睡觉。
沙发床没有配床垫，对他来说有些硬，硌骨头，但他前两晚上都怎么没睡好，实在太累，一躺下去没几秒钟就睡着了。
睡梦中隐约听到外面有东西倒地的声音，然后传来几声人狗对骂，陈诺都没有醒。
这一觉睡得跟死猪一样，第二天醒来陈诺盯着陌生的天花板缓了半天，才想起来这是哪儿。
昨晚挂了退烧针，半夜里出了一身汗，身上黏得难受。
陈诺爬起来，走出房间，看见贺辰睿在厨房里，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借用下你的浴室，等会儿帮我拿条毛巾和衣服。”说完就进了浴室。
贺辰睿也刚起床不久，正在准备早午饭，一转身，看见光溜溜的一个大活人站在面前，吓得把锅铲掉到了地上。
“你不能穿了衣服再出来？”贺辰睿大声。
“你给我衣服了吗？”陈诺更大声。
“那你倒是喊我啊。”
“我喊了啊，喊了好几声。”
贺辰睿气势顿时软了下去：“哦，油烟机声音太大没听着。”
贺辰睿从小比嘴里夺回锅铲，去房间里给陈诺拿T恤。
陈诺上半身还光着，贺辰睿递给他的时候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陈诺换上衣服坐在饭桌前，可能是衣服大了一码的缘故，看起来比平时乖巧一些。
贺辰睿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摸自己，说：“好像不烧了，下午烧的话再吃个退烧药。”
陈诺点了点头。
贺辰睿把一碗煎好的鸡胸肉放在桌上，又回厨房盛面。
陈诺的胃饿得打颤，直接用手抓了一块往嘴里塞。
贺辰睿从厨房出来，就听陈诺嚷嚷：“你没放盐啊？”
贺辰睿看了眼桌上的鸡胸肉，平静道：“那是给狗吃的。”
“……”
“不过人吃了也没事。”
已经在喉咙里的肉吐不出来，只好咽了下去。
贺辰睿把一碗青菜面放在陈诺面前，说：“赶紧吃，吃完送你回学校。”
陈诺看了眼碗里的面，清汤寡水的，上面飘着几滴香油。他不喜欢香油的味道，觉得还没刚才那碗狗粮有食欲。
桌脚边的小比表示同意，咧着个嘴吃得吧唧响，像是在炫耀给他听。
陈诺嫌弃地把面推开了点，说：“我不住学校宿舍。”
“为什么？”贺辰睿问。
“我们宿舍那个人连穿好几天袜子不洗，臭。”
贺辰睿猛吸一口面，笑了一声：“你要求还挺高。”
“你袜子每天洗吗？”
“你管我洗不洗。”
陈诺把筷子插进面里，搅啊搅，搅得面都坨了开口问：“我可以先住你家吗？”
“不行。”贺辰睿拒绝得很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