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了个小野人 第25章

冬天的早晨天亮很晚,等乐野扫完雪、准备好早饭,两间小院里的人才陆续起来。

凌唐长久以来第一次睡觉没失眠,甚至还睡了个回笼觉,直接睡过了头,匆匆洗漱后领导视察般矜傲地冲大家点点头,喝光了乐野捧在手里的奶茶,大步去往一公里外的村委会。

隋寂单脚跳到餐桌旁,嗅了嗅:

“香。”

奶茶和热馕都占不住他的嘴,吸溜一口后颇为正经地疑惑:

“我刚看见凌唐的嘴破了,是破了吧?不知道谁咬的。”

裴应本来对他分外眼红,结果发现凌唐还挺争气,迅速和好哥们的情敌为伍,捧哏一样:

“那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凌唐今天起晚了,从来没有过的,奇观!半夜不睡,早晨不起。小黑户,他昨晚干嘛了都?”

乐野抬了下眼,很快垂下,然后打开窗子,给地上溜达的几只麻雀掰了点馕屑,然后不再转过身子,窗户也没关,任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隋寂打了个喷嚏。

裴应紧随其后。

桌子上的手机响了,隋寂拿起来看了看,放下,然后冲着窗边那个圆溜溜的犟脑壳吹了声口哨,等他转过头,要笑不笑地:

“如愿以偿了。”

乐野很快地背过身子,偷偷翘了翘嘴角。

裴应被这小坏蛋气着了,明明他是来助攻的,还挨了一阵冷风,于是在吃过中午饭后才告诉乐野一件惊天大事——

今天不仅是冬至,还是凌唐的生日。

乐野放下刨木头的小凿子,嘴巴微张,惊讶又委屈,当然是替凌唐委屈,中午饭也不知道在村委会吃得什么残羹剩饭,过生日更没个人道祝福。

他推开手里的活就要往村委会跑,想要当面说声生日快乐。

裴应拉住他,没说凌唐从不过生日的事,倒提醒他可以用一下午的时间准备礼物。

隋寂补充:

“来不及的话,你自己也可以。”

乐野把两人从木工房里轰了出去,开始琢磨着送什么,捧着落日的人偶是他给凌唐载他回来的谢礼,被毁掉的糖果花束是他准备第N次表明心意的礼物,生日礼物——送什么呢?

他打开手机,胡乱搜了一会儿,想像从前那样没礼貌,在医生正忙的时候打扰一下。

[高哈尔]凌唐哥,除了棒棒糖、糖葫芦、冰激凌,你还喜欢什么?

[凌唐]都不喜欢。

[高哈尔]……

[凌唐]喜欢一个人待着。

[高哈尔]。

乐野发愁地托腮,他只会木雕,重新做花束来不及了,修补也失去了意义,要不然雕只小狐狸、小猫、小狗?

他叹了口气,自己过生日时,凌唐送了蛋糕和书,都很有心意,轮到他送礼物,脑袋一片空白。无奈走出木工房,去找裴应支个招。

“我正要找你呢,快来快来。”

乐野被一把摁在了椅子上,裴应的手机也很快戳到他眼前。

“干啥啊,裴应哥,你别捣乱,我忙着呢。”

裴应戳了戳他的后脑勺,笑骂一句:

“小没良心的,哥哥我给你揽了宗大活!”

乐野已经看清了屏幕上的几行字,粗粗读了两遍,他兴奋地几乎要跳起来,然后真的这么做了,放下手机站起来,直接蹦到了毫无准备的裴应身上。

裴应:……

隋寂在一旁看戏:

“朋友妻不可欺。”

可俩人谁都无瑕搭理他,一个被拽下来嘎嘎乐,一个捂着腰直哎呦。

原来是裴应带的两个班要定木制班徽,总共一百个,图案不难,工艺也是最简单的那种。除他之外,还有六个毕业班要做纪念徽章,图案不一,但给的价高——班徽是每个二十元,纪念徽章是五十元一个。

群里还有老师说,如果成品好,也给自己班孩子定。

乐野算数不太精,拿出手机粗粗一算,去掉原材料等费用,按一个月的工期来算,他不仅成了月入过万族,还是两万多!

“裴应哥,超级超级超级感谢你。”

裴应拿回手机,摆摆手:

“别超级了,还是,抓紧做吧,误了工期要扣你钱的!”

隋寂挑着眉笑了笑,也在旁边凑热闹:

“小黑户华丽变身大富翁,等赚大钱了,记得给我赔医药费啊。”

他脚扭着了,没骨折,只在村卫生室简单包了包,顶多半个月就好,说这话也是故意逗小孩玩。乐野真格要给他钱,隋寂却不要,说先欠着,再说了,他还要在他家住一阵子。

裴应收起手机,重新跟他对立,质问他赖这干嘛,主要是凌唐没几天要回阿勒泰市了,他年假休完也得回南京了,剩下这俩孤男寡男的干嘛。

乐野不理这两人呛呛,去盘点自己的木材,加上昨天新扛回来的两根也远远不够,得想个办法,忽而又想起来做晚饭——凌唐生日,他得做几个像样的。

今天问诊的人少了三分之一,凌唐早早结束,无需村长引路,赶在日落之前回来。

乐野才刚把锅烧上,羊腿剁了一半,他眨眨眼,笑嘻嘻先问好:

“凌唐哥,生日快乐!祝你往后发自内心的快乐,永永无穷的自在。”

发自内心地快乐,永永无穷地自在。

凌唐将这话在舌尖上滚了几番,然后拆咽进肚,勾了勾唇角:

“借你吉言。”

乐野重重点头,一定会的,而后一拍脑袋,礼物没来得及做,都怪裴应说得太迟了,饭才开始做,主要是因为裴应给他接了个大单——他叽里呱啦地说着,嗡嗡嗡嗡,跟一年没说过话似的。

裴应和隋寂在旁边同时笑骂,说他只跟凌唐有话说。

最后隋寂拍板,不做饭了,都歇着,见众人疑惑,他掏出手机,说准备找村里唯一的一家农家乐定餐,省事儿。裴应又跟他干上了,抢着转账。

乐野笑眯眯地看着凌唐,拽着他的袖子,把人悄悄带进了木工房。

“凌唐哥,你看过《人鬼情未了》吗?”

此话一出,凌唐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故意说没看过。

“那我教你,我们一起做个冰激凌吧,当你的生日礼物,”

凌唐很想拒绝,但看着身前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和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最终点了头。

乐野站在凌唐身后,握着他拿刨子的手,从刨木头做起。但身前的医生身高腿长,肩宽背挺,小小一只的乐野根本抱不住,更别提当老师了。

于是暧昧的氛围变得滑稽,搞笑,同时也是真的快乐。

凌唐的眉眼柔和,嘴边的笑意始终和煦。

最后小个子被拎到前面,凿子也从大手换到小手,凌唐斜靠在操作台旁,以自己的手金贵为理由,耍赖不愿意磋磨细活儿,乐野只好接过来,认真地为他做礼物。

他是熟手,还能分身嘲笑医生:

“恩,你们城里人都金贵。”

凌唐抬了抬手,半路又抱起胳膊,盯着他有点泛红的圆嘟嘟耳垂轻笑:

“真是翅膀硬了。”

乐野吐吐舌头,可不怕他了,要搁几天前,医生听了自己吐槽听到话,准保要黑脸。只是他俩都这关系了,气氛这么好,凌唐怎么不亲近亲近他呢。

昨天晚上都是他先亲的,总不能还他主动吧。

乐野实在不会勾引人,往后微微错了一步,紧贴着医生,用后脑勺往后顶了顶,一只大手抚过他的脑壳,他嘴角翘起,正要等着对方抬起他的下巴,谁知医生淡淡道:

“小小年纪就有白头发了?”

啪,一根只有尖尖微白的头发离开乐野的头皮,冷不丁,有点刺疼,他后知后觉地抬手捂住脑袋,皱着眉瞪他,然后撅着嘴离医生远了些。

裴应推门进来的时候,乐野刚向前一步,但看在外人眼里,就如被撞破了好事匆匆两相分开一样,他脚下凌乱的步子十分耐人寻味。

裴应咳了咳:

“天还没黑呢。”

然后遭到了凌唐今天的第一记冷眼。

农家乐的味道很是不错,虽然没有生日蛋糕,但咕嘟着奶白热气的当地狗鱼汤,椒香麻辣的皮带面大盘鸡,鲜味浓郁的牛骨汤,还有很有食欲的野蘑菇汤饭,让这顿生日晚餐极为丰盛。

艾伊木还从柜子里摸出两罐马□□酒,用火炉一热,那滋味,浑身跟过了电似的,爽快又熨帖。老太太孤苦一生,但天性乐观,带着非血缘的孙子高歌一曲。

远村荒凉,戈壁寥廓。

但这方寸,美而醉人。

乐野不胜酒力,还喝得最多,马□□酒的后劲十足,他脚步踉跄,干脆一头栽进凌唐怀里,嘴里还念叨着:

“你坏得很,刚认识,不让我说奶.子,说不文明。那你说,嗝,这个酒叫什么。就你满脑子不正经的东西,是奶.子,不是奶.子。”

说着,细白的手指还抚上医生宽广的胸膛,刚要作乱,手腕被擒,他哼了一声,不高兴也挣不脱,然后撒欢、发疯,朝还没有睡觉的裴应、隋寂道:

“阿帕都睡了,你们,你们……别看帅哥,帅哥是我的!”

两个早已目瞪口呆但在凌唐的冰冷目光中赖着看好戏的两人:……

人群散去,暧昧横生。

乐野借着酒劲告状,控诉,只可惜他告的和求的人,都是眼前的医生。

“凌唐,亲亲我吧。”

医生救死扶伤,却从不搭上身心,此刻垂下眉眼,在雪色里掩去浓重的情绪,然后万分珍重地捧起身前明妍的脸,俯身,触碰。

第一下在脸颊。

五岁那年的小孩明明脆弱不堪,却用小小的身躯给他温暖,力量,甚至是希望。他留下一盏灯笼,留给小孩照亮,也是提醒自己,命运再多幽邃,永有一处的黑夜长明。

第二下在眉边。

十八岁之前的小孩是人间最最勇敢,他被缚于旷野的牢笼,呼啸,嘶鸣,却从不沉溺痛苦。他守着那个和光有关的约定,破碎地长大,坚定地朝他走来。

第三下在耳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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