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共潮生 第7章

姜潮生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他总不能说是因为一个乱七八糟的幻想惊得睡不着吧?

中午饭,江归帆难得敷衍了一把,只煮了面条,吃完饭,两个人还都洗了个澡。

最近越来越热了,特别是中午,就算洗了澡,躺到凉席上,也觉得热气腾腾的。

但毕竟养了个把月的习惯,晚上又确实没睡好,哪怕兴奋又燥热,还是迷迷糊糊睡过去了,还睡得特别香。

他醒得时候,江归帆好像已经换好了衣服,在客厅玩手机,没抬头,就捕捉到他起身的动作,淡淡的一句:“醒了。”

午睡了太久,眼睛好像蒙上一层薄沙,眼前的一切,都像带上老式滤镜,姜潮生的呼吸急促,茫然的侧头望过去,失神了一般静止。

江归帆随意斜靠在椅子上,自然光线下,琥珀色的瞳孔清明透亮,似是没听到动静,慢悠悠掀开眼皮,往他的方向睨了一眼,“还不走。”

对视的前一秒,姜潮生转过头,干巴巴哦了两声,拿在床头放好的衣服,大概是动作太着急了,像是运动过度,心脏狂跳不已,久久不能平息。

装钱,换鞋,上船,解绳子,姜潮生终于从午睡久了的疲累中解脱,重新焕发活力,愉快的和小白小黑小黄拜了拜手。

这个时候是四点多,太阳还不算小,姜潮生没有像之前一样坐前面沐浴海风,而是和江归帆一起挤在后面,看他开船。

“哥,我也想学开船。”姜潮生手肘撑在膝盖上,捧着脸,看江归帆在方向盘上打转的手。

江归帆目不转睛,“你应该想学游泳。”

姜潮生微微蹙眉,他显然还对昨天的事有阴影,毕竟海水的滋味令人发指,“确实要学…但是怎么学啊,学游泳好歹要循序渐进吧,总不能直接跳海里就学吧。”

却没想到,江归帆肯定了他的话,“就在海里学。”

姜潮生下意识抗拒,皱起了眉,但又想起来江归帆昨天救他上来的结实拥抱,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他忍不住问:“那你会和我一起下海里吗。”江归帆没有立刻答应,好像在思考,又没有思考的表情,他小声说:“海里什么保护措施都没有,我一个人下去真的会害怕,海水可难喝了。”

江归帆这才斜了他一眼,简单的一个字:“会。”

姜潮生嘿嘿两声,“哥你对我真好。”

江归帆像是想不到他会说这句话,低垂的眉眼轻微煽动了一下,一瞬间的茫然,转而直直望着前方。

再次回到码头,姜潮生没有像上次那般好奇,完全跟得上江归帆的脚步,踩着一排排停靠的船,上了岸。

江归帆平时买菜一类的,都在码头附近解决,不远处就有菜市场,卖什么的都有。

但要说热闹好玩的地方,要往市区里走,大型商超,夜市,商业街,比码头这一片繁华多了,也不算很远,三四公里的样子,但问题是姜潮生昨天脚上刚划了个口子。

看江归帆停下,姜潮生就问:“怎么不走了,很远嘛。”

“有点。”江归帆道:“三四公里。”

姜潮生对距离没什么概念,但三和四又不是什么很大的数字,“没事,我这样走又碰不到。”他翘着脚趾,一瘸一拐的演示。

因为脚受伤了,运动鞋太闷,他就还是穿着拖鞋,拖鞋还不是他的,江归帆的,好在他们两个的脚差不多大,非常合适。

“打车过去。”江归帆说,这边其实一般都坐摩的,但他们两个人,坐一辆太挤,两辆又容易找不到对方,姜潮生还是第一次来。

“那里用得着打车啊。”姜潮生说“一个小口子而已,又不是断腿了。”

江归帆轻嗤一声,不客气的揭他的短:“昨天谁一直叫唤疼。”

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这样说,姜潮生没有被嘲弄的羞恼,反而笑了起来,“哥,你是在关心我吗。”

江归帆懒得理他,在路边拦车。

姜潮生自顾自走到他身边,又说了一遍在江归帆听来很奇怪的话,“哥你真好。”

第9章

姜潮生在攒钱这方面颇有心得,他几乎没有什么烧钱的爱好,吃喝穿都挺随便,短暂迷恋过一段时间的网吧,也是因为觉得花钱给戒了。

跟别人不同,省钱可能是因为家里有负担,他唯一要关心的只有奶奶,但怎么说他也是孙子辈,他还有两个小叔一个姑姑,赡养老人的义务落不到他头上。

所以他省钱,纯粹是享受那种看着卡里金额一点点上升的感觉,就像仓鼠囤过冬的粮食,安全感满满。

奶奶倒是说过要他省钱娶媳妇,他听一耳朵也就忘了,总觉得太遥远,毕竟他的认知里,娶媳妇之后,就相当于成立了一个小家。

可惜他的家庭支离破碎,爸爸走得早,妈妈又改嫁,所以尤其恐惧家这个概念。

但他现在挺喜欢这种感觉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喜欢省钱就自己攒起来,想花钱也不用顾忌太多。

比如说现在,他就挺想花钱的。

打车到了市区,存完钱后,姜潮生看什么都蠢蠢欲动,不过还没付出行动,就被江归帆带到了理发店。

理发店人还挺多,江归帆不打算剪,就坐在后面的凳子上,等姜潮生洗头发。

姜潮生的头发确实长了很多,洗完后,头发完全盖住了眼睛,一缕一缕的耷拉在额头上。

理发师拿着剪刀问:“怎么剪。”

姜潮生没说话,反而透过镜子,眯着眼睛看身后的江归帆,等江归帆注意到他,在镜子里交汇上视线,才问:“哥,你说我怎么剪啊。”

江归帆倚在靠背上,灯光有些刺眼,就闭上眼,散漫道:“听理发师的。”

姜潮生哦了一声,对身旁的理发师说:“那你看着来吧,不要太短。”

理发师笑道:“放心,保证你满意。”

理发店中间来往的人不少,姜潮生的视线经常受阻,人影掠过,他又不由自主寻找江归帆的身影。

江归帆懒懒阖着眼,闭目养神,周围却突然暗了一些,他睁开眼睛,看到上方是一个手掌。

姜潮生剪完头,还没重新洗一遍,就溜到江归帆身边,替他挡着光问:“你困了吗。”

江归帆又闭上眼:“没有。”

明亮的白炽灯被自己遮挡住,姜潮生垂下眸,看到江归帆的瞳孔,在暗处也仍然是琥珀色,怔住片刻,才缓缓道:“马上就好了。”

“嗯。”

等出了门,姜潮生兴致勃勃道:“你听到了吗,那个老板娘夸我长得帅。”

江归帆侧头看了一眼姜潮生的新发型,没觉得跟帅有什么关系,倒是挺显乖的,“听到了。”

姜潮生蛐蛐了一会以前给他剪头但手艺很差的理发师,才想起来问:“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啊。”

“买衣服吧。”

姜潮生疑惑道:“我有衣服啊。”

“有长袖?”

这个倒是真没有,姜潮生没想到江归帆会在意这个,不由得问道:“哥,你不喜欢我晒黑吗。”

江归帆的脚步顿住,他直觉这样的问题有些怪异,但姜潮生很喜欢这样问,问他的感受,直白又坦荡,没有一点分寸感。

他想,他应该讨厌这种问题,所以,他用同样的方式回应道:“嗯,我不喜欢你晒黑。”

姜潮生一愣,迟钝的眨了下眼,然后恢复笑容,“那就去买衣服吧。”

两个人都没有跟别人一起逛过街,尤其是买衣服的经历,基本上就是进一家店,找衣服,试一下,要么成交,要么走人,碰到价格不合理,讲价的反而是江归帆,江归帆讲价非常粗暴,基本上是对半砍,老板说不行就立马转身要走,丝毫不带留恋的。

姜潮生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晕乎乎的被江归帆拉走,又被老板娘拽回来,听了一耳朵絮絮叨叨的那有这样讲价的啊,这样买出去我们赔钱的啊,算了成本价给你们吧,多来照顾生意啊。

老板娘最后还会拉着姜潮生,在他耳边嘀咕:“这是你亲哥吗,太凶了,还是你长得和气点,不过你们俩个头倒是差不多,都是大高个。”

只有买最后一件时,江归帆拉姜潮生要走的时候,姜潮生没动,“哥,我想要这个。”

看江归帆的脸色不好,姜潮生贴近他说,“我想要,贵一点也没关系。”

江归帆没说话,姜潮生笑了一下,去找老板结账了。

市区路边的大树繁茂,把仅剩不多的阳光挡得结结实实,天色暗下来许多,大树上挂着的彩灯亮了起来,五颜六色的在闪烁,绚烂极了。

姜潮生提了不少袋子,借着光亮低头辨认,分给江归帆三个,说:“这是给你买的。”

江归帆的脚步又顿住,侧过身,但是没接,盯着姜潮生的手,冷目灼灼,听姜潮生说:“我们两个身形差不多,我能穿你肯定也能穿。”

江归帆还是没动。

姜潮生继续道:“如果我提前说是给你买的,你肯定不会要。”

江归帆有些烦躁,他不明白姜潮生的好意从何而来,也不喜欢这种好意,冷冷的说:“我不缺衣服。”

“那怎么能一样。”姜潮生受伤又理直气壮的样子,“这是我买的。”硬是塞到了江归帆手里。

姜潮生眼睛很黑,认真看一个地方的时候,亮晶晶的泛着光,便显得格外真诚。

江归帆蹙眉移开了视线,略微低头,果然看到姜潮生最后买的那件黑色薄款卫衫。

缓了一会儿,江归帆抬起脸,用那种挑不出错的,属于成年人的礼貌周到说,“我比你大,又是你老板,照顾你一些是应该的,你不用觉得有压力,想回报一下当然也可以,下次跟我直接说就好。”

这话不似江归帆以往的风格,温柔又客气,可惜姜潮生被那温柔迷惑住了,忽略了客气,还很高兴的说:“那我还想请你吃饭。”

江归帆沉默好一会儿,薄唇紧抿着,欲言又止,终究没在说什么。

晚上七八点,正是热闹的时候,街道上的人着实不少,姜潮生说想吃自助餐,也不嫌远,江归帆只能领着他走。

经过一个路口,身后有人喊江归帆的名字,两个人都回了头,没等看清来人,江归帆就被猛的抱住了腰。

“小叔!”

江归帆低头又抬头,看清来人,对着一个抱孩子的中年男人叫了声哥。

身后是一家五口,江归帆之前就是在他们做小工,彼此都很熟悉,抱着他腰的小女孩算是江归帆看着长大的,即便到了回老家上学的年纪,年年暑假也会过来玩。

他安抚似的摸摸腰上的脑袋,很快放下。

刘文德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走过来,笑道:“我还以为看错人了呢,你八百年不来一次市区,身边还挨着一个人,我看半天没敢认,还是婷婷非说是你。”

婷婷松开手,笑嘻嘻道:“我一眼就认出来小叔了。”

文佩推着一辆婴儿车,也带着笑,注意到姜潮生,问道:“这位没见过,是……”

一时间,大家的目光都注意在姜潮生身上。

江归帆望了姜潮生一眼,言而简之,“小工。”

姜潮生眼珠转了转,不知道要说什么,跟着笑了笑。

文佩打量了姜潮生几眼,仿佛在看以前的江归帆,目光很友善,而后才对江归帆说:“就跟你说了一次找小工,这你速度到快,跟你说找媳妇,你拖拖拉拉的不上心。”

刘文德也接道:“是啊,你嫂子天天念叨这个事,那个本地的小姑娘见面也方便,怎么不去见见。”

江归帆不是第一次被催相亲结婚,事实上,他身边稍微熟悉一点的人都催过,特意是几个喊嫂子的,每次都是带着心仪的人选来,之前他用过年不能回老家的借口搪塞,文佩就开始介绍本地认识的姑娘,誓要把他的终生大事解决了。

江归帆有些头疼,又一时间想不出来拒绝的理由,只得含糊道:“最近太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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