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归帆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脾气,“配料就那几样,位置你也知道,你看我做那么多次,就知道不难。”
姜潮生眉头皱得更深,看不见的地方攥起了拳头,一句话都不说,挺拔的脊背说不出的倔强。
江归帆难得感觉到无奈,“我给你做完饭在走。”
姜潮生有了反应,“不用。”似乎觉得自己的语气太僵硬,他不情不愿的放缓一些,“你晚上在给我做。”
“给你惯的。”江归帆扬起一抹轻笑,“越来越矫情。”
姜潮生顿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那个笑,还是那句话,害他迟钝好一会儿,才继续放肆道:“……你要早点回来。”
“我要在你房间看电视。”姜潮生再接再厉,“还要在你房间午休。”
江归帆微微歪头,眉头扬起,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姜潮生偷偷瞟他一眼,声音越来越小,“反正你走了也管不着我……”
江归帆冷哼一声,转身回了房间。
甭管姜潮生脸绷得在紧,江归帆还是走了,快艇行驶荡开的波浪很快平息,没留下半点的痕迹,烈日炎炎下,狗也懒懒的卧在屋檐下,吐着长长的舌头。
姜潮生把化开的猪蹄又放回碎冰下盖着,看着种类繁多的食材,却没一点想动手的欲望。
熬到中午,肚子饿了,他干脆煮了两包泡面敷衍了事,连个鸡蛋都懒得打。
嗦面的时候,他又不受控制的想江归帆这会儿在干什么,他们肯定已经见上面,说不定正商量去那个餐厅吃饭。
无论去哪个餐厅吃饭,都比他这碗泡面强多了,姜潮生越吃心里越堵,但他又模糊知道,他肯定不是因为这顿没吃上好饭而不平衡。
那种微妙的情绪,让他变得狭隘而不自知,从而愤愤不平起来,明明一直是他们,怎么现在变成了他,和他们。
姜潮生吃完后,碗也不想刷,麻溜爬上江归帆的床,打开江归帆的电视,靠上江归帆的枕头,难以言喻的躁动才平息了一些。
他的生物钟养得十分准时,电视放了一会儿,就控制不住睡意,把电视关掉,眼皮阖上之前,他拉开了窗户,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睁开眼就能看到那条熟悉的蓝色快艇。
和希望的不同,但比希望的要好,他睡觉的时候会翻身,所以迷糊睁开眼睛,面对的是屋内,以及靠坐在椅子上的江归帆。
他努力掀开眼皮,看到打开的电视,在放昨天他跟江归帆说过的那部碟片,但没开声音。
大概是注意到他醒了,江归帆拿出遥控器,调大声音,属于恐怖片的诡异配乐响起。
姜潮生坐起来,额间还有薄汗,显得有些呆愣,他问:“你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
江归帆目不转睛,“是你睡了太久。”
姜潮生望向电视上方的钟表,已经接近四点,也怪不得身体酸软的不行,连声音也提不上劲,“是你的床睡着太舒服。”
江归帆没理他,专心盯着电视。
姜潮生像是才意识到他是干什么回来,问道:“怎么样啊哥。”
“你问什么。”
“相亲怎么样啊。”
江归帆的嗓音平平静静,“不怎么样。”
姜潮生忽略心底那点微妙的开心,产生更大的好奇心,“你说清楚点啊,什么不怎么样,人?还是别的什么。”
江归帆皱了皱眉,“人很好。”他继续道:“不合适而已。”
事实如此,相亲对象各方面都很好,和他同岁,性格恬静温和,长相秀气,带着眼镜,有一股浓浓的书卷气,也正因如此,注定和他不是一类人,至少不是能和他一起留在渔排上的人。
“你不喜欢她吗。”姜潮生却不满足这个答应,继续追问道。
“我为什么会喜欢一个只见一面的人。”
“那意思是,你们多见几次,你就有可能喜欢她吗。”
“我们不会多见几面。”江归帆道,语气很是笃定。
姜潮生愣了一会儿,突然不想问了,转而望向电视,哪怕没跟上剧情,也看得津津有味。
这次相亲确实和江归帆说得一样不了了之,他不知道江归帆怎么和那家人交代的,短期内,他们倒是没继续给江归帆张罗相亲。
姜潮生心里莫名舒坦,嘴上却装模作样的劝了两句,什么男大当婚,成家立业的废话,江归帆冷冷的斜他,才收敛一些。
别的还好,渔排上的日子越过越自在,唯有一点不好受,就是太热了。
晚上还好,没有太阳的时候,海面像是会主动释放凉意,吹个风扇就能扛过去。
但中午不行,炽热的阳光仿佛具有穿透力,像在把木屋架在火上烤,外围的铁皮更是碰都不能碰,海面上反射的光线都刺眼,热得人心浮气躁。
凉席都不能叫凉席了,跟电热毯似的,每次睡醒,和皮肉接触的地方都是潮湿的。
这两天更甚,姜潮生连续两天被热醒了,醒了就一脸烦闷的坐到客厅里,带着燥意,不自觉沉着脸。
他以为只是自己比较怕热,结果这天江归帆中途也醒了,额间是一样的薄汗,和姜潮生被热醒时一个表情。
各自坐了一会儿,都没说话。
过后,江归帆回自己房间,把床上的凉席掀了下来,草率的一卷,抱到客厅里,跟姜潮生说,“把凳子摞起来挪开。”
姜潮生反应一会儿,听他的话,把客厅中间的东西移开,同时问道:“是要在客厅打地铺吗。”
江归帆摊开凉席,嗯了一声,又道:“把你的枕头拿出来。”
姜潮生立马反应过来,是他们一起睡在客厅,他犹豫了一会儿,也只是一会儿,似乎是想到床上蒸笼一般的体验,转身回了房间。
两个人的枕头一起落在地上的凉席上,江归帆把风扇拉远又往下按,率先躺下去,再次闭上眼睛,脸上的不耐才减缓一些。
姜潮生好久没和别人一起睡过,躺下前,姿态显得有些别扭,手臂僵硬的不知道该往哪里摆,尤其是身边侧躺着的人,存在感实在太过强烈。
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也时刻散发着夏日里灼热沸腾的气息,随着皮肉蒸腾出的汗水,每一次起伏的呼吸,每一寸麦色的皮肤,彰显着一股阳光曝晒过的生命力,让人难以忽略。
姜潮生平躺着,双手规整的并拢,睡在两面通风的客厅,确实凉快了很多,不时刮来的一阵微风,连同摇头的风扇一起,细细抚慰滚烫燥热的皮肤,带来夏日里难得的清爽。
一切烦躁的情绪都被吹走了,无边无际的海面之中,在这片小小的方寸之地之内,除了安心,还是安心。
姜潮生再次睁开眼,感觉到完全的神清气爽,和江归帆放大的脸,隔了两个枕头的边界,近到他能看清江归帆根根分明的眼睫。
所以他没有任何动作,连眨眼的频率都不自觉降低,呼吸也小心翼翼,生怕惊扰到还在睡梦的人。
闭眼又睁眼,姜潮生开始觉得无聊,百无聊赖盯着面前的人,江归帆仍然一动不动,任由他肆无忌惮的打量。
也因此,他像是找到别样的乐趣,好奇的观察一件很兴趣的玩具,细致到每一块零件的组成,江归帆的眉眼、鼻梁、嘴巴,每一处五官似乎都在吸引他。
他意识不到这样的眼神有多放肆失礼,只是遵循着本能,一遍又一遍。
终于,像是达到了某种阙值,周围骤然耳鸣了一般寂静,海浪哗啦拍打着水桶声,扇叶呼呼的翁响,轻微细碎的呼吸,通通消失寂灭。
他的心跳,占据所有的声响,伴随着视线的每一次转移,蓬勃而旺盛,砰…砰…砰,一声接着一声。
沉重、缓慢。
却一次比一次剧烈。
违背主人的意愿,生生不息的跳动。
又在江归帆毫无征兆的睁开眼睛时,倏地停滞,仿佛漏掉半拍。
被抓到干坏事的心虚,冲散了原先怅然若失的情绪。
姜潮生避开那双紧盯着他的琥珀色眼眸,率先狡辩道:“你吓到我了。”
江归帆默不作声,静静看着他,带着一股没睡醒的苍茫空白,又面无表情的闭上眼睛。
姜潮生咽了下口水,调转了方向,平躺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把手移到自己的胸口,感受到心跳隔着衣料和胸膛撞击着掌心。
姜潮生难得露出不解的神色,茫然又好奇的摸了半天,才慢慢平息下来。
他又侧头望了望江归帆。
眼底多了些迷茫。
第12章
姜潮生彻底克服了上岸兴奋失眠症,能平稳得在早起上岸和留下做饭之间达成平衡,在江归帆的控制下,频率也从日日变成隔天。
值得一提的是,他还学会了开船。
对姜潮生来说,开船着实算不上难事,海面宽阔无边,没有陆地的交通限制,闭着眼开都发生不了“事故”。
唯一的难点,就是靠岸的时候,船只多了起来,要频繁的调转方向,避免真的撞上,还有就是熄火的时机,否则惯性太大,该停的时候停不下来。
姜潮生就是在早上学会的,回去要拉东西,船吃水比较深,不好开,所以他一般在过去的时候学。
天未完全亮起,还挂着一轮残月,他就摸到了的发动机,在江归帆偶尔几句的点拨下,摸索把控着速度和方向,给大海留下几道奔腾的白色浪花。
这种自在逍遥的是哪里都比不上的,尤其是姜潮生这种在厂里“关”了几年的,享受到这样的无拘无束,简直兴奋的头皮发麻。
学会开船的刺激,让姜潮生有了自信,开始催促江归帆教他另一件事€€€€游泳。
他早就想学了,男生天生对水的渴望,让他忘了那次掉海里的恐惧,只幻想着晚上洗澡前,能在海里畅意自在的游一会,是一件多爽的事。
江归帆就经常这样,兴致一上来,短袖一甩,扑通就跳下去,游累了,在轻轻松松爬上来,别提多惬意了。
他的羡慕表现得太明显,每次江归帆下水,就会坐在木排边,双脚插在海上里,偷偷往江归帆的方向扑腾水花。
“一定要学?”江归帆挑挑眉,“游泳圈也是一样的效果。”
“哪里一样了,一点都不自在。”姜潮生反驳道:“而且上面卖的游泳圈太傻了。”
杂货店外面挂着的游泳圈,要么是裹着奥特曼的泡沫,要么是充气透明的懒羊羊,都显得傻里傻气的。
江归帆拿话刺他,语气散漫,“屁事真多。”
姜潮生被怼习惯了,装没听到,一本正经的叮嘱他,“你记得好好保护我,我不想喝海水。”
江归帆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笑,看着就不怀好意。
为此,姜潮生特意换上了短裤,差不多到膝盖的位置,特别适合下水。
他现在不避讳在江归帆面前脱衣服了,主要是天气热,晚上都是光着上身睡觉,习惯了早上迷迷糊糊被江归帆叫醒,在慢悠悠套上衣服,哪里还顾得上别扭。
江归帆也是一样的装扮,没穿上衣,一条黑色的短裤,几步走到外面,活动了一下手脚,“先热个身,免得下去抽筋。”
姜潮生学着他的样子动作,“然后呢,还需要注意什么啊。”
“我虽然水性好,但不怎么会教。”江归帆道:“按我当初的方法,你从轮胎哪里下去,抓住挂一会儿,在松开呛呛水,把呼吸调整好,来回几次,自己找到诀窍就学会了。”
姜潮生听出来江归帆没在开玩笑,但也没害怕,走到边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