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完他没打算送出去,是江归先给他红包,他才想起来这回事,虽然江归帆应该不知道手环的寓意,但他还是有点心虚。
至于江归帆的反应……
姜潮生望了望手上,掉色还断过一次的手链,突然蹦出来一个猜想,而这个猜想,莫名让他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好像一直被他忽略的细节,以另一种形式浮现出来,在联想到之后的种种,一瞬间的茅塞顿开。
江归帆,是不是早在那个时候,就看出来他的心思了……
如果加上这个前提,很多事情,就能说得通了,在酒店时,那个含有警告意味的对视;台风结束后,冷落他的行为;乃至那晚揭穿他的亲吻后,随之而来好聚好散的话,其实不是草率做出的决定,反而是深思熟虑后的选择。
甚至,那个时候的揭穿,都是可能是提前打算过的。
有些事情,不能细想,一旦想通,在回忆起过去的种种,就会以另一种视角展开,看清之前没有注意过的一面。
姜潮生心里,可谓是五味杂陈,揭开的那几天,江归帆毫不迟疑的要把他送走,他耿耿于怀江归帆的狠心,现在看来,何尝不是一叶障目。
虽然他现在不在意这件事了,可反过来想想,江归帆究竟是以什么心态,来看待他当初的一举一动?
如果真心反感一个人,反感他对自己的念头,会容忍那么久,还事事周全,妥善安排他的以后吗。
姜潮生无法形容那种滋味,也升不起别的念头,除了想抓住他,他思考不了别的。
他手腕的手链,是一轮弯月圈着一条透明的小鱼,他总觉得,上天让他看到这条手链,是有意义的,所以他把这个当成给自己的礼物。
而现在,他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却想不出给送江归帆什么,但实际上,他已经买了很多东西了。
但他还是隐隐觉得不够,其实他最想买的,是在金店的一对金戒指,看得两眼发直,都走不动道了,就要付钱的时候,导购小姐笑眯眯的说,“这款戒指比较简约,很受现在年轻情侣的欢迎,送女朋友最适合了。”
女朋友三个字,姜潮生徒然清醒过来,依依不舍的走了。
虽然礼物选得不甚满意,但他的心情尚可,禁渔期还有两天结束,他前天过去,码头附近的大船,看起来蓄势待发,至少到时候,应该能多见江归帆几次。
前两天没见到,他稍微有些失望,毕竟期待了很久。
不过第三天,码头下木板路上,他站在一个大船的后面,终于看到,江归帆的船远远开过来,慢慢停下。
江归帆系好船绳,还没走完两个快艇,就发现了姜潮生,大半个身子躲在船后,只露出半个脑袋,和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平心而论,躲得挺好,只是依旧没学会收敛自己的视线。
姜潮生许久没见他,就会有那样的视线,专注、缠绵、深邃、痴迷,这好像,是姜潮生喜欢一个人的天性。
但他不是许久没见姜潮生。
他没有把上岸的时间调晚,反而更早了,所以他在早上见过姜潮生很多次,在姜潮生没有来的时候,看着姜潮生过来,又看着姜潮生离开。
与其说,他是感觉到姜潮生的视线,从而发现了他,不如说,是他知道姜潮生会来,揣着答案找题目。
他走过去,看向姜潮生的方向,冲他招了招手。
他看见姜潮生浑身一顿,下意识往后移了移,过了一会儿,才慢慢伸出头,眼中有犹豫,还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闪烁着压抑过的开心。
姜潮生知道江归帆不想看见他,指不定又要生气,没敢直接跑过去找他,没想到被发现的那么早,他都没多看几眼。
“哥……”姜潮生磨磨唧唧过去,有些心虚的看他,赶紧找了个话题,“你是来买鱼料吗。”
江归帆定定看着他,他也许久没近看姜潮生,说不上来他哪里变了,五官还是那个五官,只是气质成熟了一些,也添了一丝胆怯。
“去上面。”他说。
姜潮生愣了下,哦了一声,看江归帆已经转身,连忙跟了上去,他自然也在看他,江归帆变化挺大的,之前一直是很短的寸头,现在跟他的头发差不多长了,发型中和了眉眼间的戾气,鼻高唇薄,显得格外俊逸。
要么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江归帆现在整个一厌世的面瘫脸,姜潮生还喜欢的移不开眼,加上没有被凶,心里美滋滋的。
不过没高兴太久,看到周围停满的船,他想起之前的担心,不禁问道:“哥,渔排最近是不是活该多了,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江归帆没什么表情,不紧不慢道:“还行。”
因为刚开始解禁,还没到真正忙的时候,事实上,和姜潮生想得恰恰相反,他是觉得太闲了,没什么事情可以做,在期待这个解禁。
姜潮生显然不太相信他的话,犹犹豫豫的开口,“如果你忙不过来,我有假期,我一定可以过来,但你之前说过的……你不会找别的小工……”
江归帆斜他一眼,“得了,不够费油的。”
姜潮生不吭声了,“哦。”
江归帆没再说话,一直走到墙边,姜潮生停自行车的地步,才转身道:“你可以骑上它,然后回去了。”
姜潮生看看自行车,又看看他,说:“还没到回去的时候,我还想跟你多呆一会儿。”
“我不想跟你多呆一会儿。”
果然,该来的总会来,姜潮生眼里的光逐渐消失,抿起唇,弱弱的反抗,“不要。”
他走近一点,语气满是认真:“哥,你有没有想我。”
坦白来说,江归帆只是偶尔才能意识到姜潮生走了,大部分时间,姜潮生存在于他的潜意识里,存在于渔排的每一处,分化成了无数个,这算想念吗,应该是算的,但他坦然的说,“没有。”
“我不信。”姜潮生反驳,还想说几句什么,江归帆转身走了,他问,“哥,你去哪里,菜市场吗。”
江归帆一言不发,按照一如既往的路线走。
姜潮生其实不能走太远,他还要考虑折返的时间,菜市场的距离还能接受,但走到熟悉路口,江归帆没有拐弯,他就有些不安,“哥,你要去哪里,我不能走太远。”
江归帆没停下步子,姜潮生拽他的胳膊,摇了摇,“你是故意的吗,不想让我跟着你。”
“不用这样哥,我真的呆不了太久。”姜潮生走到他前面,停下来,看他的眼睛,“你不高兴的话,我现在就走。”
江归帆也停下,嗓音很平静,话像冰锥一样,“那你走吧,以后也别过来。”
他们分开后每一次见面,都是预想中不该存在的,他们最应该做得,是接受分开的事实,约束自己的行为,平心静气的,等时间把汹涌的感情化为平淡。
可惜,在他驱赶、又冷言冷语的逼迫下,姜潮生都没有做到,可笑的是,他也没有做到。
姜潮生沉默了许久,眉梢眼角低垂着,缓缓开口,“我只能答应今天。”他又顿了顿,若无其事的说,“那我先回去了。”
转身前,姜潮生又想到一个问题,停顿住,抬眸看着他,“哥,那几个小狗呢。”
江归帆停滞一瞬,“送走了。”
姜潮生啊了一声,显然有些失望,但眼里更多的是担忧,“那你一个人,会不会很孤……”
“不会。”江归帆打断他,面不改色的说,“我喜欢安静。”
姜潮生不说话了,静静盯了他一会儿,目送着他转身离开。
终于到了江归帆生日这一天,姜潮生特意跟吴哥说好这天休假,他没骑自行车,提上买的一堆东西,打了个车。
蛋糕是他提前订好的,早上的六点多,蛋糕店一般不会开门那么早,但个体户的老板好说话一点,商量好,老板也愿意早起一点赚这个钱。
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姜潮生坐车都没晕,堵车也没晕,他想着怎么说话能让江归帆心软,带他回去一天,好好过个生日,一天他就很满足了。
但,去的时候有多开心,没见到人的时候,就有多难受。
他六点半左右到的,之前跟江归帆一起早上去码头的经验,他知道江归帆也差不多这个点过来,或早或晚,不会有十分钟的误差。
所以他等到七点的时候,沉不住气了,他知道江归帆提前来,然后走掉的可能性很小,因为他也能提前过来,两个人都是可早不可晚,所以他一直觉得,江归帆不会在时间上避开他。
但他还是问了江归帆经常交易的两个船,都说没有来,他甚至挨个问其他大船上的人,口述很难形容具体的长相,当然也是无功而返。
早在这个时候,他就隐约意识到了,江归帆是特意选在这一天避开他。
可他还是不死心,又或者真的太死心了,面对着熟悉的大海,静静呆坐到中午。
江归帆不至于厌恶他到一面都不想见,可能只是不想给他献殷勤的机会。
其实姜潮生很想说,他不觉得这是追求人的一种手段。
哪怕是他不喜欢、或者不知道自己喜欢江归帆的时候,他也会想给江归帆过生日。
套上喜欢的外壳,他所有的行为,就都是别有用心,没有一次,他那么后悔,被江归帆发现他的心思。
哪怕,他仅仅只是想,江归帆能过一个完整、开心的生日,如果没有他的参与,可以让江归帆顺心一点,也挺好。
他编辑了条短信,领着两手的东西,离开了码头,不舍得在打车,也怕晕,走了一个半小时回去。
短信的内容也很简单,就像江归帆之前跟他说过的话€€€€
哥,生日快乐。
第41章
蛋糕怕坏掉,最后是和小魏他们两个分吃的,下班后在宿舍里,小魏显然有些感慨。
头天晚上,知道过生日这茬,他还特意鼓励姜潮生,“这么多礼物,还有八寸的大蛋糕,老天爷,哪个女生不感动的稀里哗啦,心是铁打的,也该暖化了吧。”
姜潮生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但更多是不自信,“真的吗,会喜欢的吧。”
小魏和另一个洗船小工信誓旦旦,“那必须的!”
然后他们两个一起,默默把姜潮生没送出去的蛋糕吃了。
小魏实在忍不住吐槽,“不是,你喜欢的是个什么鬼?架子也太大了吧,她都这样了,你还难受个什么劲!兄弟,争口气吧,咱们追人也是有底线的啊,她没眼光,咱也不能在一颗树上吊死啊。”
“他很好。”姜潮生皱着眉反驳,又沉默一会儿,“是我的问题。”
小魏听清这话,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深深呼出去。
另一个人说:“不然你仔细说说你俩怎么回事,你是为什么喜欢她,她又拒绝你的理由又是什么,我们才好帮你分析分析啊。”
姜潮生静默半晌,摇摇头,“你们帮不了我的。”
“……”他跟小魏两人小声嘀咕,且一致认为,“没救了。”
姜潮生清楚他此刻的难受,可他难受的点很奇怪,他不在意江归帆刻意避开他,只是莫名觉得,江归帆那么做,心里也不会好受,而他真正难过的源头,好像是同一时间下,江归帆的痛苦。
第二天,姜潮生又提着礼物过去,也看见江归帆了,但等他上岸走远,才下去,在几排船里面找到江归帆的船,把礼物放在驾驶座的旁边,骑着自行车回去。
江归帆买完东西,回到船上,第一眼就看到好几个包换精致的手提袋,他抬眼在周围扫了一圈,又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知道姜潮生这会儿应该已经回去。
他没有再停留,开船离开了码头。
昨天他确实是有意没上岸,生日这种日子,他偶尔能记住,但没什么感觉,在他之前的人生中,也没什么存在感。
之所以能意识到姜潮生会来,是回忆起上次,给姜潮生过生日的情形。
姜潮生本来就粘人,开心了更粘人,感动了就更更粘人。
那晚是满月,撒下来的光,落满海面一地的银辉,波光粼粼,月色尤其好,几乎照亮了黑夜。
他们坐在外面赏月、看海,姜潮生跟没有骨头似的,时不时就歪在他身上,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后来干脆枕到了他腿上。
“哥,你生日是什么时候,我已经想好了,我一定要买一个,比你给我买得还要大的蛋糕。”
姜潮生嘀嘀咕咕的问,脑袋也不老实的动来动去,等江归帆说话的功夫,还捞起他的一只手,扣他手心略硬的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