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地握了握慕厌舟的手,低声唤了句:“殿下。”
慕厌舟则回握住宋明稚的手,缓步走到了簪铺门前,蹙眉朝着门口的人问:“旱灾……为何本王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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羯鼓声稀稀落落地响了起来。
南市里的气氛,被衬得格外凝重。
簪铺老板的脸上彻底没有了血色:
但凡是关注朝堂大事的人都知道,奸党的势力,早已经遍及朝廷还有地方。齐王没听说过这事,自然是地方官压根就没有上报啊!
此事牵扯着无数人的利益……
齐王妃来自西域,不懂大楚朝堂上的弯弯绕绕。而身为“朽木”的齐王,似乎也并不清楚其中的水究竟有多深,更不知道自己的言行或许会惹来麻烦……他只知道要在美人的面前,好好表现。
这事是在自家店前发生的。
簪铺老板斗着胆转移话题,睁眼说起了瞎话:“草民想,或,或许是因为,灾情并不大吧……”
但慕厌舟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直接朝远处道:“元九——”
等在车边的侍从,立刻小跑着上前行礼道:“在,殿下!”
慕厌舟垂眸看向地上的女子,与身边一男一女两名幼童:“去,先带他们好好吃一顿饭,然后再仔细问问京畿附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元九当即道:“遵命,殿下。”
话音落下便与另外几名侍从一道,将那三人带到了一旁的酒家之中。
乐声又断断续续地响了起来。
转眼便将方才那阵插曲,压了下来,一切又恢复到了往日的样子……
然而,刚才那一幕却落在了无数人的眼中,想必要不了一日,就会与远霞县内发生的事情一道,传遍整座京城……他们想,这一回,向来无拘无束惯了的齐王,恐怕是真的要惹上是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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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明稚和慕厌舟并没有着急。
安排元九照顾好自远霞县而来的一家之后,慕厌舟就像是真的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意味着什么似的。先陪宋明稚在南市逛了一圈,后又在醉影楼内好好吃了一顿。等到天色逐渐变暗,方才重新坐上了马车,回往王府。
今日的晚霞格外灿烂。
就连马车内,也落上了一层红纱。
刚坐上马车,宋明稚便听到,慕厌舟笑着朝自己道:“爱妃的观察果然很仔细。”
——自从慕厌舟到户部之后,宋明稚每日除了在王府内照顾花花草草看看话本,偶尔也会带着阿琅,在四处走走。昨日,宋明稚并没有直接告诉慕厌舟,京畿附近发生了旱灾。
而是对他说,自己发现近日京城中出现了许多流民,似乎是京畿附近有了异动。
并希望他能够出府一探究竟。
宋明稚摇了摇头,认真道:“近日京城各坊内都出现了流民,不难发现异常。”
只不过大部分人,都不会在意陌生人的生死罢了。
慕厌舟笑了一下:“爱妃怎么知道我会出手?”
如今,大皇子还在王府内关着,也不知道他有生之年究竟能不能重获自由。以严元博为首的奸党,转而将筹码落在了慕厌舟的身上,与他套起了近乎——毕竟,身为“朽木”的慕厌舟,看着就非常适合当傀儡皇帝。
双方的关系,可谓相当不错。
若慕厌舟插手此事,定会破坏他与奸党的关系。
届时,左相严元博说不定还会想办法,将慕思安从府内捞出来,转而与他合作,甚至于扶持他登上皇位。
宋明稚的唇边,也泛起了笑意。
元九等人正在按照齐王的嘱咐,安顿那几个流民,此时负责驾车的,是齐王府内的普通侍从。担心被他们听到不该听的话,宋明稚不由压低了声音,并习惯性地转身,将唇贴在了慕厌舟的耳边,用气声道:“因为,我知道殿下的野心……”
两人的身体,在颠簸中碰到了一起。
呼吸产生的温暖气流,像一条丝带,缠在了慕厌舟的脖颈边。
他有一瞬,心猿意马。
宋明稚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他的语气格外坚定:“况且,齐王殿下一向心系着天下,知道此事意味着什么。我想,殿下绝不会因为眼前小利,或是‘惹上麻烦’而退缩半分。”
这并不是宋明稚第一次表达出自己对慕厌舟的信任。但是慕厌舟的心间,仍生出了一阵奇怪的暖意。
他垂下了眼帘,接着忽然转过身去。
慕厌舟的动作太过突然,来不及躲避,唇险些便自宋明稚额间蹭了过去。
宋明稚的心轻轻地颤了一下,不等他坐直身,就听到慕厌舟于自己的耳边,悄声道:“还有一点。”
宋明稚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他抬起了眼眸,下意识问道:“还有什么?”
晚霞映亮了那双冷茶色的眼睛。
慕厌舟的目光,多了几分不知是真是幻的温柔。宋明稚看到……他轻轻朝自己笑了一下,继而压低了声音,于自己的耳边,一字一顿道:“更何况,阿稚说我是个好人,我怎么能辜负阿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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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个时辰过后。
齐王府,徽鸣堂。
在外闲逛了一整日的慕厌舟,回到齐王府后,便在宋明稚的“监督”之下,补起了今日还没做完的正事。等到天色差不多全暗之后,慕厌舟身边的侍从,方才与元九一道,出现在了徽鸣堂外:“启禀殿下,人已经安顿好了——”
“远霞县一事,也已经了解清楚。”
带那几个自远霞县而来的流民吃过饭后。
元九又将几人带到王府里面,好好地安顿了下来,之后才按照慕厌舟的吩咐,朝那几人仔细询问了当地发生的事情。这一来二去的,竟然给耽搁到了这个时候。
这时,惯常守在这里的下人,早已经被慕厌舟以“要与王妃独处”为由屏退下去。见几人出现在门前,慕厌舟直接放下手中的笔,朝他们点头道:“好,进来说。”
几人立刻朝屋内行礼,走了进来:“是,殿下。”
闻言,坐在长桌另一边的宋明稚,也缓缓地放下了他手中还没有看完的话本。
元九知道,慕厌舟不喜欢浪费时间。
见齐王没有多余的吩咐,他当即走上前,朝对方汇报道:“启禀殿下,据吾等了解,远霞县附近的旱情,大概发生在……”
听元九开口,宋明稚立刻放缓动作,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齐王殿下要说正事了,自己还是不是要再坐在这里,打扰他为好。
担心打断慕厌舟和手下的交谈。
宋明稚非但没有开口同他告辞,甚至刻意放缓了脚步,主动回避了起来。
——这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在慕厌舟的手下待了这么长时间的元九,早就已经在耳濡目染之下,对朝堂大事有了一定的了解。他知道远霞县的事情意味着什么,脸上的表情,也因此而变得格外专注,甚至没有留意到宋明稚刻意放轻的动作。
但是……
元九没说几句就看到:
齐王殿下竟然难得走了神。
他的视线越过自己的肩头,落在了王妃的身上——
慕厌舟缓缓地蹙了蹙眉。
他下意识想要叫住宋明稚,可是开了口,还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宋明稚的身影,已经如往常一样,悄悄地消失在了徽鸣堂的大门外。
简直自觉的不能更自觉。
宋明稚明明进退有度……
可是慕厌舟的心里面,却生出了一阵陌生的不悦。
甚至就连眉毛,都蹙得愈发紧。
嘶……
元九不由愣了愣神。
殿下难不成是想要王妃留下来?
第46章 坐腿上
元九忍不住转身朝着徽鸣堂外偷偷看了一眼。
——此时,宋明稚早已经走了出前院外,不见半点踪影。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啊?
此刻,慕厌舟已经端起了茶盏,沉声提醒道:“元九。”
元九:“是,殿下!”
他立刻转过身将视线收了回来。
元九正打算重新整理语言,将远霞县发生的事情,仔细说给慕厌舟听。可还没有来得及张开嘴,就见慕厌舟喝了一口茶,继而将茶盏放回桌上,朝着自己蹙眉道:“不要分神。”
元九:“……?”
等等,殿下怎么颠倒黑白。
一开始分神的人,明明是他才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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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市是崇京城内最热闹繁华的地方。
宋明稚和慕厌舟,是在正午前后遇到的流民,彼时周围满都是人。而旱灾的消息,自然也因此不胫而走。
等到第二天早晨,慕厌舟去户部报到的时候,他身边的同僚,都已经听说了此事。并想要在他的身边,探听一些消息。
户部,川阳殿内,文书堆积如山。
户部尚书杜山晖,本就严于律己、严以待人,更别说慕厌舟,还是他的“学生”。他非但没有看在对方“齐王”的身份上,放松对慕厌舟的要求,反倒是愈发严格。
慕厌舟来到户部的这段时间,早已经按照杜山晖的严格安排,将每项工作都体验了一遍。除了这些以外,剩下的时间,他还要在川阳殿,阅读户部各项文书、税报,压根是一点空闲的时间都没有。
这间用来储存文书的侧殿里,除了他以外,还有两三名同僚。今日,慕厌舟刚走进屋,还没有来得及坐在长桌前,有一名刚认识没多久的同僚,便忍不住悄悄地叫了他一声:“齐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