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厌舟竟也随宋明稚一道停下脚步:“怎么了阿稚?”
宋明稚摇了摇头,唇边不由生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旱灾已了,历史上原本还要再作威作福多年的严元博,也不再风光。世上的一切,都已在不知不觉中,与自己记忆里的样子不一样了……
他摇头道:“走吧,殿下。”
说着,忽然抬起手,当着众人的面,轻握住了慕厌舟的手腕。
慕厌舟顿了一下。
他并没有再追问,而是微微用力挣出了手腕。末了,与宋明稚十指相扣,迎着仿佛新生的日光,朝着凤安宫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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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安宫中多的是严元博的人。
今日宫变刚刚结束,皇宫内仍不安稳。
慕厌舟还不能闲下,他必须在第一时间,扫清宫内那些不安分的势力。
同时,按照宋明稚的“指示”,派人通过皇宫密道,去搜寻、抓捕试图自此处逃离的严元博等人,并将他们押回凤安宫中。
宋明稚离开海宣殿后,在凤安宫中短暂休息了一会,便被慕厌舟派人护送回了王府内。
这个时候,凤安宫内刚刚发生的事情,已经如燎原的野火一般传遍了整座崇京城。
不过小半日,齐王“卧薪尝胆、韬光养晦”的故事,也被人添油加醋越传越像样了。
齐王府,侧门畔。
马车穿过了长街,自朱红色的大门,驶入了齐王府之中。
这座侧门距离酌花院不远。
现在距离宫变虽然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但是宋明稚心中的情绪仍没有彻底平复。
马车驶入府中之后,宋明稚便直接走了下来,打算借着秋风平复自己的心情。哪知他前脚刚走下马车,后脚耳边便传来了一阵略显嘈杂的声响……听上去,好像是有人在此求见自己?
这个时候会是谁?
齐王虽然已经控制了皇宫。
但是按理来说,朝臣应会观望上一两日,等局势彻底定下之后,再来“贺喜”或是站队。
宋明稚没有想到竟然有人会在这个时候,就迫不及待来到齐王府。他回过身去,有些困惑地朝跟在自己身后的元九问:“府外是何人?”
方才已经去门外看过的元九,立刻回过身来,前向宋明稚行礼道:“回王妃的话,是廖公子他们!”
“廖公子?”
宋明稚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
慕厌舟摇身一变,从纨绔变成了“英明神武”的齐王殿下,这世上最激动的,或许就是那群曾经围在他身边的纨绔好友了。
一直是齐王好友的他们,更不必考虑观察局势还有何时站队这个问题。便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赶到了王府之中。
此时宋明稚就在侧门外不远处。
元九的话音刚一落下,他便听到了门外的声响。那群纨绔正围在廖文柏的身边,向他问东问西:
“廖兄!今日发生的事情,你之前真的也从未听你父亲提起过吗?”
“是啊,今日廖将军率军进京,显然早就已经知道了齐王殿下的本事,你可是他的亲儿子,之前真的没有听你爹说过什么吗?”
廖文柏的语气比他们更加激动:“快别说了!我向来都不同我爹问朝堂之事,此前都是他主动告诉我的,”廖文柏顿了顿,咬牙道,“……我就说为什么这段时间,我爹一直神神秘秘的,原来是心里藏着这么大一件事!”
“想来爹可能也觉得我不太靠谱,怕我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一不小心说漏嘴,坏了大事……”
他的话音落下之后,侧门外突然安静了一瞬。说到这里,终于有纨绔反应过来:“你说……既然齐王殿下并不像完结外界传言的那般,是个不学无术的‘朽木’,那我们……”
他们虽都是崇京城中的纨绔,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什么正事也不做,但也是实打实将慕厌舟视作“好哥们”的。
今日,几人在来齐王府之前,都已经听说了慕厌舟那些英明神武的传说,彼时他们只顾着激动没有多想。直到这个时候,刚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问题……如今齐王殿下肯定是不会再当这个“纨绔”了,那他可会嫌弃自己这群狐朋狗友?
沉默片刻之后,侧门外突然传来一声:“要不然,要不然我们还是先走吧?”
虽是纨绔,但这点道理还是懂的——有个词叫作“臭味相投”,按照今日家人在府内的话:齐王殿下此前只是为了消除皇帝对他的戒备,这才与自己整日混在一起玩乐。
如今,自己来这里……
说不定在齐王的眼中,只是给他添乱罢了。
想到这里,众人的脸上忽然多了几分失落之态。
刚才的事情不但传遍了达官显贵之家,自然也传到了百姓耳边。他们虽不敢像慕厌舟这群纨绔好友一般靠近王府,甚至前来贺喜,但也忍不住来到了齐王府门外,在不远处默默地围观起了这里。
此时,看到一群人候在门外。
不远处的人群中,已经窃窃私语了起来,好像是等着看这群人的笑话一般。
话音落下,几人对视一眼。
而带头的廖文柏,也于此刻挠挠脑袋道:“也好,那我……”
怎知,他的话音还没有彻底落下。
一袭灰衣的元九,已经推开王府的侧门走了出来,他快步上前,拱起手笑着朝几人行礼道:“几位公子,这边走。王妃叫你们一道进府内,去喝茶!”
闻声,几人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他们立刻挺起胸膛,转身环视了周围一圈,接着便在元九的带领下,走入了齐王府中。
……
“恭喜王妃,贺喜王妃!”
“今早的事情我们可都听说了——”
“王妃与齐王殿下一道,在凤安宫门外用剑挡住流矢……这可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
“王妃是什么时候学的武功?我之前竟没看出,王妃竟然也是个高手!”
廖文柏一群人刚走进酌花院,便立刻将宋明稚围在了中间,七嘴八舌地从他聊起了方才发生的事。元九也在此时,朝屋内送去了茶盏。
他听着听着……
突然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不对劲。
在此之前,齐王这群狐朋狗友,鲜少会与宋明稚说话。
一来,他们与宋明稚并不熟悉,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二来则是……齐王与王妃恩爱一事,早已经传遍了整座崇京城,慕厌舟常常在他们的面前吃飞醋。他们就算是想与宋明稚聊天,也不敢多说一句。
然而今日,他们不但与宋明稚格外热络。
甚至话语之中,还透出了一股惺惺相惜之态来……
听到这里,元九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猜测。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一般。
还不等元九上完茶退下,便见其中一名纨绔,端起桌上的茶盏,忍不住在宋明稚的面前感慨道:“……听我爹说,齐王殿下正是为了彰显自己无意继承大统,消除圣上对他的戒备,这才假装断袖!”
这则流言已随着宫变遍京城,并被众人默认为真。
也不知是谁,忽然在此时感慨了一句:“……殿下真是深谋远虑啊!”
话音落下之后,他忽然转过身去,实在忍不住好奇地朝宋明稚问道:“这么说来,王妃应该早就知道了吧?所以王妃究竟是何时,知道殿下不是断袖的?”
元九的手一抖,差点将茶杯扔在了地上——
我就知道!
第79章 装断袖
宋明稚自元九手中接过了茶盏:“什么时候知道殿下不是断袖……”
他的语气听上去略有些不自然。
这群纨绔虽然不务正业,但是也不乏“机灵”者。看到宋明稚一脸犹豫后,他们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凤安宫的宫变刚才结束,齐王妃一整日都待在凤安宫中,并不清楚外界都有什么样的传闻,更不知道崇京城中的百姓,已经知道了殿下有多英明神武。
宋明稚的话音刚一落下,此前与他见过几面的尤建安,立刻凑上前去,激动道:“王妃放心,殿下的事情我们都已经知道了!”
说着,他便格外自然地坐在了宋明稚身边的凳子上,像是没看到元九脸上震惊的表情般,端起茶,一边喝一边与宋明稚“分享”了起来:“圣上当年是依靠柳家的势力登基为帝的,自登基那日起,他便忌惮着柳家、贤平皇后,与齐王殿下。殿下正是因为看出了这一点,才自小在他的面前,装出一副不务正业的样子。你看,我说得对不对!”
当今圣上登基这二十年来,并未做什么正事。
百姓们虽然不敢在外明说,但都知道他是一个实打实的昏君,更清楚严元博与他同党的狼子野心。
但是自从几个月前“旱灾”一事起,“齐王”的形象,已逐渐与那几人区别开来——
百姓们或许不怎么懂得朝堂政事,可却没少听话本戏文,最爱看的,便是这种“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戏码。
今日,有不少传言堪称“夸张”,恨不能将慕厌舟写作帝星降世。尤建安说的这个版本,已经算得上是尽量客观的了。只看前半段,几乎与事实没有太大的区别。
话音落下之后,他还侧身看了一眼元九。
宋明稚也随尤建安一道,将视线落在了元九的身上。接着,就听尤建安顺带着问了句:“你说对吗,元九?”
和一整日都待在凤安宫中的宋明稚不一样,元九始终留守在齐王府内,并且清楚外界的传言。宋明稚看到,尤建安的话音落下之后,元九便轻轻地点了点头,同时笑着道:“尤公子说得对。”
宋明稚当下就明白过来:
此事已经传遍了崇京城,殿下也没有了再隐瞒下去的必要。
宋明停顿片刻,挑自己能确定的问题回答了起来:“我是……从禁军入府那日起,确定殿下并不像外界传言那般简单的。”
“果然如此!”
纨绔们瞬间激动了起来:
“我猜也是那日!”
“……京城中人都在传,户部那个写诬状的冯……冯荣贵?其实就是殿下在暗中收拾的!而那日,梁王慕思安也并没有搜错地方,只不过他那个目中无人又道貌岸然的蠢货,显然没有想到,齐王殿下技高一筹,”尤建安一边说,一边端起了手中的茶盏,将视线朝宋明稚落去,“当日应该就是王妃为殿下隐瞒,说他一直都在府内的?”
他刚一说完,便有人随声附和道:“如果我是殿下,也要在那个时候和王妃交底了。”
宋明稚犹豫着点了点头道:“没错……”
世人最不缺的就是想象力,如今宫变的事情一出,众人恨不得将这些年来大楚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和齐王扯上点关系,说是他在背后布局。众人能够想到这一点,并不令人意外。
“我就知道!”有人激动道,“我就知道齐王殿下定不是断袖。”
紧接着,就有人应和了起来:“……殿下虽然一直说自己喜好男风,并因此拒绝了不少美人,但是哪有断袖像他一样洁身自好的?崇京城内多的是真断袖,除了殿下以外,还没有哪个能忍二十多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