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洵澜伏在薄被上,纤瘦的胳膊险些撑不住颤抖的身躯,发丝顺着黑色丝绸质地的睡袍滑落,露出一角雪白清瘦的肩膀和微凸的蝴蝶骨。
闻昭一阵心疼,忙抓起陈特助事先准备在床头的药就要去喂他,但慕洵澜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硬生生推开了闻昭的手。
他指尖生颤,指着门口:“滚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
闻昭看他咳得脸都红了,清瘦的背脊一颤一颤,也拿人没办法,只好把药放下来:“好好好,我马上滚,你别气。”
他连连后退,等到离开主卧门口的那刻,陈特助如释重负,立刻带着四个保镖把门都堵死了。
陈特助重新把药和水递给慕洵澜,小心盯着人服下。
他垂头丧气:“抱歉慕先生!今天的事是我的纰漏,请您惩罚。”
慕洵澜吃过药后脸色稍稍好转,他抬指把肩头滑落的睡袍勾起来,“你也出去。”
陈特助松了口气,转身就要走,但慕洵澜又出声叫住他:“等等…把这一桌早餐也挪走。”
“是。”陈特助把遮光的窗帘拉上一层,这才推走餐车。
闹剧暂停,慕洵澜起身洗漱,他还没有傻到有半点相信闻昭那句没什么重量的一见钟情、追求之类的话,他不是小孩子,不需要爱情,更不喜欢男人。
简单穿戴好后,慕洵澜将早上的插曲抛之脑后,出发前往温泉区的慕澜山居剪彩仪式。
温泉区顾名思义,是帝都一处以温泉闻名的大区,而新落成的慕澜山居就坐落在泉眼最为丰饶的碧霞山上。
慕澜山居很看重这个项目,在帝都因地制宜推出了全新的“养生与四季”专题不说,这次剪彩仪式,慕洵澜更是亲自到场。
下车前,陈特助提醒道:“先生,医生预约在午餐前夕,您参加完剪彩仪式之后,直接在事先预留出来的青山字号房间检查,之后再下行赴宴。”
慕洵澜淡声应道:“嗯。”
近期来他的身体愈发糟糕,胸口疼痛、咳嗽的次数比往年更加频繁,精神也常常处于疲惫之下,但最近又碰上挤在一起的短期出差,无奈之下,慕洵澜只能临时预约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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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彩仪式异常隆重,慕洵澜一身山居传统的云纹华服,长发只用一根檀木簪子半挽,就站在人群簇拥的正中间,格外的引人注目。
随着主持人的声音落下,他和其余几位分部的股东一起,手持金色的剪刀,在众多媒体的记录下,同时剪下红绸。
满天的礼花齐放,彩色的小亮片夹杂着花瓣,洋洋洒洒飘落,像一场绚烂的雨。
仪式之后,大批的记者涌上来想采访慕洵澜,陈特助轻车熟路的拦住他们:“各位媒体朋友,择日慕澜山居会召开一场新文发布会,届时大家有什么问题,尽管畅所欲言。”
慕洵澜在四个保镖的簇拥下安稳回到青山字号,他倚在小榻上,矜贵中带着几分易碎脆弱之色。
刚刚外边的味道杂乱,有汗液灰尘、还有各种香水味道混杂在一起,慕洵澜嗅觉敏感,一直强忍着,这会儿人群散了,他止不住的反胃。
医生仔细给他做了个检查,最后得出结论:
“慕先生,您身体的弱症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没有办法根治,加上近期情绪起伏过大,有郁结之相,所以除开必要的休养外,您自己心情舒畅、心思清明,才是最重要的。”
慕洵澜冷淡矜贵的面容上毫无起伏,他只是淡淡一嗯,不知听进去了几分。
陈特助送走医生后,慕洵澜就着青山字号无人打扰,这才小憩片刻定定心神。
十一点下楼赴宴时,他蓦地问了一句:“闻昭走了?”
第4章 Chapter 4 艳鬼.
陈特助不敢保证:“这……监控确实显示小闻总离开了Mar,但是如今的行踪……”
慕洵澜不可察觉地拧了拧眉,毕竟在他看来,闻昭大抵就像恶兽,爱抢些心爱的玩意,劣根未合,但三番五次碰壁,觉得没趣儿也就走了。
“无碍。”
这次宴席也是在慕澜山居设的,慕洵澜踩着时间到达,那群股东携家属早就喝了一圈,见他进来,一个二个都站起来迎接。
“慕先生、”
慕洵澜疏离的颔首:“各位请便。”
起初宴席间的氛围还算融洽,大多都是围绕山居后续发展的问题,慕洵澜一丝不苟地解答:
“目前山居的目标客户仍然是中上层人士,如果这次‘养生与四季’的名号能够打出去,那也不妨在生态稳定的线上,再向下拓展。”
在帝都资历最长的那位周氏股东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角意味深长的笑来:“慕先生青年有为,要是我那不争气的女儿有这一半本事就好咯。”
一旁,紧邻着周客山的周翩双颊绯绯,嗔道:“爹地!”
周客山拍拍她的肩膀,笑着说:“这么好的机会,还不快给慕先生敬一杯。”
周翩端着酒杯,那双美眸忽闪,她支吾着说:“慕先生,翩翩敬您……”
这种把戏商场上司空见惯,虽然谈不上光彩,但回报也是巨大的。
慕洵澜波澜不惊,他没接那杯酒,而是就着手边的茶,轻抿一口,拒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当着宴席间那么多人的面被拂了脸面,周翩的表情险些挂不住了。
周客山敛了敛神色,眼神示意。
只见周翩的胳膊颤抖两下,大片的红酒就从高脚杯里洒了出来,侵染了慕洵澜的衣摆,像一朵绽放的蔷薇。
“哎呀!”周翩捂着嘴,慌忙伸手去擦那片酒渍:“慕先生,真是抱歉,翩、翩翩失礼了。”
甜腻的花香袭来,慕洵澜一阵恶心,几乎是瞬间就起身,避开了周翩的手。
他拧眉:“周小姐,自重。”
周客山起身:“愣着做什么,还不快陪着慕先生一道去清理。”
正当周翩想起身跟上慕洵澜的脚步时,门口的陈特助示意保镖拦住她:“周小姐,请止步。”
周客山脸色轰然一变,桌下的那只手死死攥着膝盖,极力维持着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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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洵澜从宴席出来,手里攥着一方染上酒渍的手帕。不过没走几步,他就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儿。
浑身上下的暖流升腾而起,起初他以为是自己走路的速度过快,热的。
但再走几步,他就察觉到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慕洵澜捂着小腹,额间渗出细汗来:“陈深……叫医生。”
陈特助一听这声儿不对,马上就重新联系了刚才那位给慕洵澜检查身体的医生。
等进入青山字号的时候,慕洵澜面色已经溢出寸寸不正常的潮红来,小腹抽/疼,似乎在渴望着什么。
“呃……”慕洵澜双腿一软,几近瘫倒在小榻上,陈特助忙去扶,想让他舒服点,但慕洵澜身上软得跟滩烂泥一样,一碰就颤得厉害。
他用指尖死死掐着手心,拼尽全力想维系最后一丝体面:“出去……”
陈特助欲言又止,但他知道先生向来自尊心极强,肯定不会想让人撞见这么狼狈的一面,再三犹豫下,还是离开了主卧。
慕洵澜躺在地毯上,额间渗出一层密汗,每一处神经都被紧紧牵扯着,脑海里一片天翻地覆。
他清心寡欲很久了,之前连一点那方面的兴致都提不起来,但眼下那杯茶里的东西烈得很,几近让整个身体都成了弓,意识也愈发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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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昭悠闲地坐在一处静谧的咖啡厅里,手机里循环播放着早上剪彩的视频。
视频里的洋洋洒洒的彩片和花瓣一起落下,而光影重叠中,那人面容清冷矜贵,手执一把金色的剪刀,顺垂着眼眸,好像圣洁的神明从庄严的壁画中走出,怜爱众人。
闻昭蓦地一笑,同时,一条未知的信息在屏幕上一闪而逝,他脸上的浅笑瞬间凝固,周遭冻得像跌进了冰窖。
[你不动手,有得是人想对他下手。]
舌尖不爽地顶过口腔内侧,闻昭嗤笑一声。
[怎么,你还有看我英雄救美的癖/好?]
发送完信息,他起身离开,面前却突然急匆匆跑出来个医生装扮的中年男人,还挺眼熟。
医生手里的电话都还没挂断,语气很急,闻昭无意间听了个大概:
“什么、慕先生出事了?”
“啊……好好好,我马上回去,尽量控制在二十分钟以内。”
闻昭一滞,反应过来后,一把就揪住中年男人的衣领:“跟我走。”
他大步流星,拽着医生就往外边走,一下子又把人塞进后座上。
医生一路上跌跌撞撞,还险些把脑袋撞个大包,语气焦急:“不是,这位先生,我还有病人等着呢,你别发神经!”
闻昭一脚油门就刹出去:“你病人叫慕洵澜,那个长头发、特别漂亮的男人?”
“你从哪里知……啊!”
那一下冲得太猛,医生还没来得及系安全带,整个人都撞到了车窗上。
“那我…朋友,姓陈的那助理求我带你过去。”闻昭随口胡诌,“坐好了大夫。”
“噢噢,这样啊。”能对上这么多信息,医生不疑有他,“那麻烦你开快点,那边情况紧急。”
二十来分钟的车程,硬生生被闻昭压缩到一半,等到青山字号的时候,他就看见那个碍眼的助理,还有四个站得跟木头桩子一样的保镖,齐齐立在门口。
陈特助本来见医生来了,差点激动得哭出来,但又发现提溜着医生、满脸寒霜的那人好像是……闻昭?
来不及想那么多,他慌忙把闻昭拦下来:“小闻总,您不能进去!”
“滚开。”闻昭拎着医生的领子,抬脚就踹开了大门,他一身的煞气,瞥一眼就让在场的几个人瞬间软了腿。
医生终于拿回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他赶紧进了主卧,闻昭冷着一张脸紧随其后。
主卧里,慕洵澜瘫倒在厚重的地毯上,衬衫崩掉了好几颗扣子,腰间皮带也是松垮的,露出一截雪白清瘦的腰。
如瀑的长发黏在他身上,整张脸都透着一股子湿樱的红晕,活像一只从水里捞出来的艳鬼。
闻昭几乎是只看了一眼,瞬间就浑身血液逆流。
他脱下外套,罩在慕洵澜凌乱狼狈的上半身上,轻而易举就把人从地上捞起来,放到床上去。
在接触到慕洵澜滚烫的肌肤时,闻昭忍不住咒骂一声:“该死!”
“你养的那群人是干什么吃的?”
可惜慕洵澜并不能回应他,此时此刻他已经神志不清,烫,太烫了,触碰到一点冰凉就贪婪得想要更多。
他不安分地在躺在床上,一个劲儿的颤抖,原本清冽像寒泉的嗓音,如今却带着哭腔:“呜……难受……”
天知道闻昭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没低头下去摄住那两片水润潋滟的唇瓣。
他按着慕洵澜的肩膀,把人固定住,转头催促医生:“你也那么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