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清浅没有回答阿翎的又一个问题,她闭了闭眼,伸手又一次拽过了阿翎的手。
阿翎本能地就要抽回,但又立刻反应了过来,师清浅怕是要给她解释她的问题,事情同她的手有关系?
她强忍着不适,卸了手上的力,配合着师清浅的动作。
阿翎眼见着师清浅拉过她的手,另一只手不知从哪儿变出了一根帕子来。
她瘦削的手指托住了她的手背,拿着帕子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细细擦了一遍。
阿翎:?
她的手怎么了?
她疑惑地望着师清浅,见她低垂着脑袋,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能瞧得出她十分的认真细致。
阿翎还以为她手上会出现什么,但直到师清浅一根根手指头的擦完,她的手也没有什么变化,倒也不是,她的手干燥了许多,刚刚胡乱擦的时候,还有些湿润没擦干。
现下手被擦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
等确定了师清浅真的就只是在擦她的手后,阿翎一脸便秘地瞧着眼前的人,这人该不会是伤着脑子了吧。
这是发的哪门子的疯,清奇地叫人心里更发毛了。
她正要开口骂上两句,就听见一直沉默地师清浅开了口。
“第一次你用的是这只手。”
师清浅说着松开了阿翎的手,将帕子收回了袖子里。
阿翎惊讶挑了挑眉,看着被擦了个干净的手,师清浅这话什么意思,她这手真有问题?
师清浅这次不等她问,指了指阿翎手上的紫色手镯。
阿翎握住小流离:“怎么?”她的小流离有什么问题?
师清浅抬起头,眸光定定望着阿翎:“里头有灵山虎头蛛的千年妖丹,还记得献祭洞里的壁画么?”
阿翎疑惑地点点头。
但师清浅看她神色就知道她还没有想到关键,她继续说道:“那壁画上有一幅,关于斗兽场的,它同刑家有血海深仇,你测试善念值时,刑家的人就在你身边,它想来是感应到了。”
“啊?”阿翎惊诧不已,竟然是因为刑宴敕!
她脑中灵光一闪,吃惊地望向师清浅:“所以你一来就把他打飞了?”
师清浅点了点头。
阿翎举一反三,思路打开后就都明白了:“后面你让我换了只手,也是担心妖丹的影响还在?”
师清浅没否认,轻轻‘嗯’了声。
阿翎轻轻抚上小流离,手镯模样的它看起来人畜无害、无知无觉,她没想到竟是因着这原因。
这虎头蛛的妖丹果然是影响到了小流离,上一世她也是戴着小流离去的飞鹤清台进行的测试考核,并没有发生今日这情况。
她忽然想到了更多的一种可能,抬头看向师清浅:“那这妖丹会影响我吗?”
阿翎还想到了一个可能:“我该不会有一天被影响的要去杀了刑家人吧?”她同刑家严格说来没有什么过节,虽然同情虎头蛛的遭遇,但她也没有□□的爱好。
师清浅望着阿翎的神色又暗沉了一分:“不知道。”
她如今觉着当初匆忙炼制的法器有各种问题,已经后悔当初给了出去,她思考着要不要收回销毁,再另炼制个好的送给阿翎。
“若你担心。”师清浅将语气放缓,话也说的十分委婉,“不若现在就将东西给我,我替你毁了它。”
密室里一阵残影,阿翎抱着手腕往后跳开了好大一段距离,心生警惕,目露怀疑的望着昏暗密室里的师清浅。
她当她怎么忽地跟喇叭开了洞一样,话都利索了,说了这么多,原来是打上了她的法器的主意。
好恶毒的心思!
阿翎隐在暗影里,手上蓄起了内力,警惕地看着白玉床上的师清浅,她忽然对于刚才师清浅说的刑家、妖丹的事都存疑了。
或许师清浅说的这许多,就是为了诓走她手上的小流离。
今日飞鹤清台的事可能就只是一时巧合,她可不能被师清浅骗了,这人向来就没有多少实话。
就像从前,她的坐骑,她明明看见了它跑进了师清浅的洞府,师清浅却说没见过她的坐骑。
她求其他长老主持公道,旁人还笑她生了癔症,说她那丑狗送人都没人要,何况是当时是峰主的师清浅,又怎么会看得上。
阿翎现下想来都气得慌,师清浅这种心黑的,就算自己不要,也可能是见不得她有。
她那坐骑从此就没有回来,她从前总觉得是它贴上了师清浅就抛弃了她,现在她忽然脑中有个猜测闪过,刚才师清浅说要收走她的小流离进行销毁。
她的坐骑.......会不会也被‘销毁’了......
阿翎的目光过于犀利,尽管在黑夜里,师清浅也看清了她脸上的防备,还有眼里溢出的猜忌,还有恨意。
师清浅的心蓦地空了一拍,一股上涌的血腥气在口腔里氲了开来。
她用力将这腥涩的漩涌咽了下去,声音嘶哑得厉害:“你是永远都不会信我了么?”
她只是担心那法器日后会伤了阿翎而已!
阿翎心头冷笑,她凭什么要信师清浅。
但如今的情况,敌强我弱,她担心师清浅要是硬抢小流离,她会护不住她,忍着心头的怒意,阿翎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
“我也没有不信你,就是——”
话还没说完,就见原本坐着的师清浅忽地站起了身,向着她走了过来。
“就因着一次的错误,我就永远弥补不了是吗?!要怎么样,你才能再信我一回......”
她的声音实在嘶哑,最后的一个音,像是直接从胸腔里发出来的,带着一种呜咽的尾音,好似阿翎曾经听到的那些受伤的猛兽去寻求同类舔舐伤口的低鸣。
阿翎听出来她语气里的委屈,她心头发涩,她们之间的纠葛可不止一次。
师清浅眼里她们如今才相识两年,可是阿翎知道,他们之间横跨了整整百年。
她当然知道将上一世的事怪在这一世的师清浅头上对她来说并不公平,但上一世在师清浅身上吃的亏让她实在无法信任师清浅。
看着越走越近的师清浅,阿翎心思飞转,一边往楼梯处退,一边调动了浑身上下所有的演技,试图安抚住看起来有些不正常的师清浅。
“我信,我以后离刑家人远一点,我的法器我自己会看好,就不牢你费心了。”
阿翎感到后脚有阻碍,回头一看,她已经贴上了出去的楼梯,立马冲着师清浅挥挥手:“我听到阳夏药师在喊我,先走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三两步蹿出了昏暗的密室。
阳夏药师优哉游哉地品着阿翎带来的美食,虽然说没有清浅之前做的好吃,但她刚刚耗费了许多精力,如今能好好坐着品一盏茶,吃一些点心,这心里的舒适比食物本身的味道重要。
她心里还有些得意自己的有眼力劲,她今日可是特意给清浅创造了同阿翎独处的机会,到时候可得跟清浅要点回报,让人多做些茶点再去内门。
正要尝一尝食盒里的蜜枣酥,忽地一阵动静从隐门处传来,下一瞬,阿翎慌里慌张地跑了出来。
“这,这是怎么了,嗳?阿翎,你去哪儿?”
阳夏药师望着阿翎仓惶往外逃的身影,心道糟了,清浅该不是做了什么些什么过分的事吧,这可不行,这两人的相处总是要遵循一些特有的进展的。
比如先一起喝个茶,再一起吃个饭,再一起赏个景......
她慌忙起身往密室去,这种如何同人相处的事她竟然忘了提前教一教师清浅。
阿翎一直跑回了家,将四处通通布上结界后,才喘着粗气骂了句‘晦气东西’。
原本还打算着晚些日子去内门,如今阿翎觉着还是越快越好,她将外门的一些事都在三日内处理完了,将家交给了好姨,又提前给了五年的工钱。
尽管师清浅说了金丝柳去了魔域,阿翎还是在她住过的地方留下了只有两人看得懂的联络信息,又叮嘱了好姨,金丝柳要是上门就留她住下。
三日后,阿翎收拾好了要带的东西,但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一身轻松的和顾景阳一道去了奇鹤山。
同行的还有顾景阳的娘亲顾江雪。
奇鹤山虽名为山,但众所知周这只是个统称,鹤门以内皆在奇鹤山范围内,但奇鹤山有多大,怕是没人能准确说出。
里头山峦叠嶂,溪河湖海自成一界。
自传说中的那位先祖飞升后,这奇鹤山就成了修仙者最为向往的圣地,五年才得以开启一次。
鹤门一开,一月不闭,这一月内也是修士进出的好时机,但一般也只能进到内门的第一道屏障——无痕山。
此山天然形成,只一处山洞连通外界,但山体见不着任何门的痕迹。
身怀通行名牌之人可畅通无阻经过山洞进入奇鹤山深处。
阿翎同顾景阳这类新入门的修士可凭借银羽名录牌进入这天然形成的阻碍,顾江雪也有她特殊的通行名录——降妖青焰牌。
她原本就是在内门修行的修士,只是没有成仙的志向。
这样的人也很多,他们来内门学习功法,学成后去外界惩善除恶,这也是奇鹤山对世间的一大贡献。
毕竟鹤门五年一开,若每次都只能等着内门修士相助,那很多时候怕是等不到鹤门开启就尸横遍野了。
是以内门除了逐出内门的和自愿退出内门的修士,还有些名录仍在内门,但在外门行走的修士。
这些人手上就有可以进出内门的通行牌。
也不是随便谁都能有的,一般都是天赋出众、修为高深的修士才有,例如顾江雪,那就是位高阶的降妖师。
除了降妖师,还有伏魔师、捉鬼师,都很受世人敬仰。
要去的地方不同,顾江雪在进了无痕山后,就同两人告别,径直去找她要找的人。
目送顾江雪御剑离开,两人望着眼前的开阔场景,只觉呼吸都是清冽的。
“从小听我娘说奇鹤山广阔无边,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那远处的座座山峰延绵千里完全望不见尽头,不同与远处那层峦叠嶂,她们面前是一处四四方方的平地,但也大的无法丈量。
正前方那矗立着的高大建筑,巍峨入云,若不是离得够远,怕是人站在跟前,只以为是一块铁板挡在了面前。
阿翎知道那是飞虹临新楼,共七层,是内门的新人修炼之处。
这进了内门并不等同于就进了修仙的门,这飞虹临新楼所在的玉衡山脚就是内门里的外门。
要想真的入了修仙的‘门’,还得经过飞虹临新楼三年一次的考核。
届时十二洞府会根据洞府所属道门,设置考核,通过的修士,才算真正有了‘修师’。
一般为区分开普通授业修师,对于独属的修师,会尊称一声‘上师’。
阿翎上一世入了医修的门,擎北洞府的奇愈长老是她的上师。
但那是个醉心于炼丹,脾气还有些古怪的老太,她收了阿翎后,就给了几本医谱,让阿翎参透后再去寻她。
可惜的是,阿翎一直没能掌握里头的精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