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现在的师清浅不会像梦里那样,但阿翎就是一阵心虚。
她都不知道她有什么好心虚的,要心虚也该是师清浅啊。
她竟然没经过她的同意就.......
想到这,阿翎手上的力度加大了一分,推开师清浅的同时,也给她手臂上擂了一拳。
心道,就这样扯平吧。
“别靠这么近。”阿翎往边上挪了一点,将两人之间拉开了半臂的距离。
师清浅挑了挑眉,看着被推开的手,还有这刻意拉开的距离。
按说阿翎这反应很正常,但阿翎说这话的语气实在反常。
她如果现下说的是‘滚远点’,师清浅大约不会有什么感觉不对劲的。
但现下阿翎说的是‘别靠那么近’。
这意思是,可以靠近,但不要那么近?
而且这语气怎么说呢,师清浅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阿翎好似也没有那么坚定,这里头甚至好像有可以讨论的余地。
师清浅凭着心里一丝猜想,并没有挪动位置。
果然,阿翎自己移动了一些后,也没有再要求师清浅远一点。
山风轻柔吹过,吹走了刚刚师清浅那好似被月光拢住的清冷,她的眼里渐渐泛起热络的光亮,她就那么瞧着阿翎,微微牵起了嘴角。
阿翎重新调整位置后,低着头平复了心里的异常,等再抬头时,面上已经瞧不出什么异样了。
她知道师清浅一直在瞧着她,她清了清嗓子,偏头回望过去。
“谢谢,今日的事,还有从前的事,谢谢。”
师清浅没想到阿翎这么认真的模样,是要同她道谢,还是替今日兰扶伤的事,第一次那么认真地同她道谢。
她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什么其他情绪,总归并没有多少开心。
“不用。”师清浅眼里的郑重比阿翎更甚,“永远不用同我道谢。”
她不需要。
她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要阿翎谢谢她。
看见师清浅那偏执认真的眸子里,完完全全只装下了一个她,阿翎浑身一个轻颤,再一次心如擂鼓,耳边的风声里都好似全是她的心跳声。
阿翎猛地抬头往天上看去,慌里慌张,竟是连月亮像找不着了一样,手指乱点,好不容易对准了月亮,那语气也跟跳跃的星子般,一闪一闪不甚平稳。
“月,月亮,今天月亮真好看。”
师清浅挑了挑眉,顺着她指的往天上瞧去,并没有觉得今天的月亮同昨天有什么不一样的。
而且如今,在她眼里,月亮是血色的。
“它很危险。”师清浅收回了目光,不想再瞧。
阿翎疑惑挑眉,危险?月亮危险?
她心想月亮有什么危险的,它又不会砸下来。
阿翎望着夜色笼罩的天空,师清浅是说穹顶危险么?
想到这,她倒是想起了从前积压的疑问,曾经她对师清浅那些事不感兴趣,倒也没想知道。
如今她竟然忽地很想知道,尤其是刚刚,她出了山洞,瞧见那月下巨岩上的清冷身影,第一次觉察到这人或许也很孤单,也有很多的无可奈何。
她其实也不像她看起来的那么强,也会在这样的夜晚,一个人看着幽蓝的暮色,吹着暗夜里的风。
“是道融圣尊吗?”阿翎望着月亮问出了口。
这问题突兀,旁人或许很难理解这话在问什么,但师清浅同阿翎的经历特殊,有些问题,这般问,对方就能明白。
就像现在,师清浅立刻就明白了阿翎的意思。
“不知道,我上不去穹顶,问不了他。”
阿翎心忽地一紧,也不知是夜色也能放大人的情绪,还是在夜色里,人们不想伪装。
她觉得师清浅说到这事的语气,竟然有些受伤,她或许也很在意这事。
确实,谁能不在意自己的身世呢,不论好的坏的,至少会想知道父母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就像当初,金丝柳说带她回霍家,去见见血缘上的父母,阿翎也没有犹豫就同意了。
她并不是要丢下金丝柳,她只是也好奇,她的父母会是怎么样的人。
不过后来她就后悔了,果然好奇心有时候就是能害死人。
话虽这么说,但若是时光倒回,她没有后面的记忆,当时的她无论重来多少回都会做一样的选择。
师清浅也一样吧,也想知道她的身世,想知道她的娘亲是什么样的人,想知道金丝柳说的是不是真的,她父亲是不是真的要杀她。
阿翎想到穹顶那位,心下犹疑:“若真是道融圣尊,这里面怕是有误会吧,那样的人怎么会对一个孩子下手,更是不可能只是因着魔的身份,就不分善恶地杀了对方。”
“会不会是金丝柳记忆出了问题,或是当时的她正好糊涂了。”
阿翎不是觉得金丝柳会故意要骗师清浅,但她的记忆很多时候真的有些错乱,还有些时候自己做了些什么,事后也不记得。
师清浅没有否决阿翎的猜测,她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颗留声珠递给阿翎。
阿翎犹豫接过,师清浅凑过身子,伸手连同阿翎的手一道,握住了珠子,一股魔气从两人掌心渗出,汇入到了留声珠里。
夜色里,一道突兀的温柔女声响起。
“别去奇鹤山,好好活着。”
阿翎震惊地瞧着手里的留声珠,刚刚师清浅是用魔气开启的这珠子,这秘钥竟然是魔气。
“这话是留给你的,是你娘亲留下的?”阿翎疑惑问道。
师清浅点点头:“嗯。”
“她就只说了这么一句?”阿翎吃惊。
师清浅眼里划过一丝晦涩:“嗯。”
阿翎张了张嘴,从刚刚那温柔女声的不稳气息里,她能猜出当时或许是情况危机,她来不及多说些什么,但这也太简短了吧,至少是不是得把师清浅父亲是谁给说一声呢。
不对,阿翎偏头去看师清浅:“她让你别进奇鹤山,你怎么还是进了。”
师清浅抿了抿唇:“若是你,你进不进?”
阿翎轻轻‘啊’了声,认真想了想,点点头:“进。”
她立刻理解了师清浅,这事若是不弄清楚,压在心里,多少年都是根刺。
阿翎同情地瞧了她一眼,又抬头看了看那高高在上的穹顶,可惜了,她若是上得去,她一定替师清浅去问清楚。
“没事,我们上不去,但那位可以下来,我知道道融圣尊这一次闭关要百年,但这都已经快过去二十年了,至多也就八十几年了,我们可以等。”
上一世道融圣尊确实是在百年期到就出了关。
师清浅怔怔看着阿翎,耳边环绕着的都是‘我们’,阿翎说的是‘我们’?
阿翎见师清浅发愣的模样,隐隐的,有些心疼,想了想,阿翎从巨岩下跳了下去,笑着转身看向师清浅。
“早点睡吧,等睁眼了,就又是一天过去了,一天一天,一年一年,百年岁月对于修士不算长。”
阿翎说完见师清浅好似没什么反应的模样,心下一阵尴尬。
她实在不擅长宽慰人,现下要是需要她来帮着骂一顿她那不靠谱爹娘,她倒是能变着花样不带重复地替她骂上三天三夜。
“就这样吧,我先回去了,困了。”阿翎想要赶紧逃离这叫她有些尴尬的地方。
走出去没两步,就听到了身后一阵呼唤声,回头看去,师清浅也已经从那巨岩上跳下。
“阿翎,那你能等等我吗?如果百年不算长的话,你能等等我吗?”
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握紧,紧绷的手背一阵阵发麻,阿翎半侧着的身子,在听清这句话后,彻底僵硬在了原处。
望着师清浅那盛满了希冀的眼眸,还有这好似在梦里听过的一样的话。
梦里师清浅好似也对她说‘再等等我’。
梦境和现实再一次好似交叠了,叫阿翎有一种不真实感。
她好像忽然明白了,又好像有了更多的不解。
梦里的师清浅竟是这个意思,她要她等等,是想解决她的疑惑或是麻烦后,再同她一道。
一道做什么呢?对了,她说过啊,她想同她结契为道侣。
上一世,这一世,师清浅都有了这心思?
阿翎诧异望向师清浅,原来,上一世,她就喜欢她了,喜欢到想同她结为道侣......
竟然有一个人,喜欢了她两世......
真的,会有人这般的喜欢她吗?
阿翎颤着眼眸望向那说完这些后,模样忐忑地好似等待审判的囚徒。
瞧着她那小心翼翼的模样,阿翎都要怀疑她是什么很重要的人了。
想到这,阿翎蓦然笑了开来,笑容绚烂得像山间夜色里无声绽放了的月昙花。
“我不等人。”
阿翎眉眼弯弯如月牙,说话间眸子里的灿烂也似皎皎月光,见月色下的人听着她的话,一副失落怅然的模样。
她笑着继续说道:“这百年我决意要专心修炼,说不定也能突破至化神境,到时候我再瞧瞧可还有合适的人可做道侣,一道修炼。”
师清浅震惊地望着眼前的人,脸上失落怅然像被刚刚的山风全数吹走了,剩下的全是比今夜的星子还亮的惊喜。
看着那张灿烂的笑脸,师清浅微微偏头,轻笑一声。
随后抬眸,笑着看向阿翎:“好。”
‘簌簌’一阵树叶轻响,温柔的风吹过耳际,阿翎仿佛瞧见了金色银色的术光络绎不绝往四面八方的炸开。
簇簇拥拥的绚烂月昙花,也在此刻一朵接一朵,开遍了心底。
阿翎的气息有些混乱,她竟然从不知道,师清浅笑起来会是这般的模样。
比开满了月昙花的春日还璀璨。
阿翎直接被晃花了眼,还一晃就晃了好几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