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筝笑笑,“但愿吧。”
吃人嘴软,洗碗的事情顾明益就包揽了下来。叶筝摸着手机刷微博。因为前段时间闹的Vlog风波,他有好大一批粉丝都跑到黎风闲的微博下瞎闹开玩笑,有部分曲迷十分不满,觉得叶筝把娱乐圈那套饭圈文化引进了戏曲圈,于是两派人就在黎风闲的评论区下面吵了起来。
叶筝挺头疼。要是他发微博让粉丝们别到处开玩笑,指不定会被发散成什么样,何况赤崖那边规定了他所发的微博内容不能涉及闲庭,当中自然包括黎风闲。
大约是他太久没发微博,粉丝也觉得无聊了。
走到窗边,叶筝把剧本封面举起,背对漆夜,拍了张照上传到微博。
《幻觉》已经官宣结束,只要不泄露剧本内容,片方不好管他什么。照片刚发出去,评论区就唰唰盖起了高楼,有问他和张决现在是什么关系的、有问电影什么时候上映的,也有别家粉丝来兴师问罪。拉到底,没什么有效信息可看,叶筝丢下手机,准备去洗澡。
正要迈步,手机有短信提示音。
他回头看。
黎风闲给他发来微信。
点开消息,是一段小猫的视频。猫在黎风闲房间里,爪子在拨弄什么,小小圆圆的一颗,放大来看,是个类似袖扣的饰品,墨绿色,被小猫两只爪子来回划着玩。
没几秒,小猫就被黎风闲抱到腿上,右手捏着他的前爪,对镜头做了个挥手的动作。
叶筝:“……”
再放一遍,看到这里,叶筝还是没忍住笑了,他打字问黎风闲:怎么跑你房间里去了
黎风闲:它在找你。
叶筝:找我?
黎风闲:嗯,到处喵喵叫。
叶筝:这么可爱
又过了一会儿黎风闲才回他:我过两周带它去打疫苗,你要来吗?
沙发可以拉开变成一张折叠床。叶筝拿过靠枕垫到脑后,躺着回黎风闲消息。
叶筝:时间约好了吗?几点?
黎风闲:约好了
黎风闲:上午十一点。
叶筝:ok
叶筝:到时候我来找你
放下手机,叶筝被站在沙发边、慈蔼微笑着的顾明益吓了一小跳,“……怎么不说话?”叶筝把手机往里推了点,刚才手一错,差点把手机弄地上去,又让顾明益这不三不四的表情整得毛毛的,他搓了把手臂,问:“你什么表情?”
“这不是看你在和男朋友聊天吗?”顾明益将拿出来的被子枕头放叶筝床边,“打扰你们不太好吧。”
“不是男朋友。”叶筝不认同地反驳。他勾起被子一角,很喜庆的颜色,红红火火,索性把话题岔到这个方向,“有两床被子啊?我怎么没找着?”他进卧室时床上分明只有两个枕头和一张被子。
“不然呢?”顾明益没好气地笑一声,“另一床他们收衣柜里了,就这个日夜温差,晚上还是得盖厚点儿。”
“谢了啊。”叶筝揽过被子,犹豫半霎又问,“你现在要休息吗?”
“还早呢。”顾明益像是看穿他的想法,“怎么,想跟我对会儿戏?”
叶筝点头。
“来呗。我去拿个剧本。”顾明益回房找剧本,顺手把屋里的板凳搬出来,放到沙发床的一侧,坐下,“这样吧,也就这两周时间,你把自己当成温别雨,我是周海,我们按温别雨和周海的模式来相处,你觉得可以接受吗?”
叶筝卷着被角,答,“可以。”
“那你男朋友€€€€”
“停!”叶筝打断他,“不是男朋友。”
“好吧。”顾明益闷闷地笑,“那你未来男朋友打来的电话也不能接,所有可能会影响到你入戏的事情都得先放下。”他敛起笑容,也不用开玩笑的那副腔调了,“不知道费怡有没有跟你说过,用这种方法入戏的人很容易变得情绪化,甚至会因为和角色产生过度的共情而陷进去,特别是《幻觉》这样的本子。”顾明益停在这里,一再慎重其事地说,“你要想清楚,然后和身边的人沟通好。我、费怡,乃至整个剧组,都不希望有演员因为演戏而出现情绪上的问题。”
“我明白。”演戏是叶筝一个人的决定,既然当初选择走这条路,那他也不会容许任何影响他的变数发生。“就这么安排吧。”他说,“从明天开始你看行吗?”
“当然行。”顾明益松弛下来,“这不就是让我们合住的目的么。”
他们照着剧本对了会儿戏。睡前,叶筝编辑好信息发给他姐叶笛,说自己马上要进组拍戏了,接下来可能会很忙,不一定有空给她打电话。
家庭方面通知妥当,他又思考,是不是该给黎风闲说一声。
以什么理由?什么身份呢?
又想起昨晚黎风闲还在那儿吊他胃口,什么“以后”,什么“有机会再”,既然黎风闲都不是事事要和他说,那他也没必要做这个报备。
翻了个身,叶筝关掉手机。
赌气。他几乎立刻为这一行为作出注解。
真是个离他很遥远的词。
睡惯了清寂的环境,现下位置一变,楼下车声、马路声,各种嘁嘁喳喳的噪响交织一起,满世界都是嘈音,叶筝翻来覆去好长一段时间才能进入睡眠状态。
到了第二天,他是被饭菜味儿香醒的。滑了下手机,还是关机状态。恍惚间还以为是阿姨在做饭,结果睁眼细看,房子不对、床铺不对、人也不对,他看见顾明益捧着杯水从厨房里出来,转头对他露出个笑€€€€
那并不像平时的顾明益。是一种很温煦的笑,嘴角微微上扬,然后是鼓起的颧骨,弯成月一样的眼睛。
“起来了?要喝点水吗?”顾明益问。
叶筝看着他没有笑意的眼底,有强烈想要拒绝的欲|望。但不行。哦。他想起来了,他现在是温别雨,周海给温别雨倒水,他是会接受……
他一定会接受。
呼吸紧了下,叶筝撑着床穿好拖鞋,“好啊。”他往顾明益身边走,接过他手里的杯子。
视角刚好能看见厨房,酱醋调料还是昨天的样子,顾明益没动过,饭菜应该是他在楼下随便找家馆子买的。叶筝喝一口水,瞧见碟子里装得有虾,白灼的、就淋了圈酱油,他伸手去拿,捏住虾头扯下来,拇指穿进腹足第三节,沿着虾壳和虾肉之间的缝隙往上一翘,把前面的壳都剥了,再拽掉虾尾,一块漂亮完整的虾肉。他把虾肉放到顾明益碗里,然后又去拿下一只虾。
“你不吃吗?”顾明益站在他身后问。
叶筝:“你先吃。我不饿。”
这一剥,叶筝把碟子里一大半的虾都去了壳,到厨房洗手出来,碗里的饭已经冷了,他吃了两口,又去夹另一碟菜。香是香,但口感说不上有多好,油和味精太重了,放平日里叶筝根本不可能放任自己去吃这些菜。
叶筝不喜欢谈命运,可此刻,是命运将他推磨成另一个人。他慢慢把桌上的饭菜全吃掉,去洗碗、打扫卫生,这里隔音不好,练嗓子是不太可能了,附近有其他邻居,怪扰民的。这些功夫他又不敢真落下,放一天散一天,如果要他两周不练,他都怕之后再也唱不好了。
事情置办完毕,他和顾明益说他要出去一趟。
“去哪儿?”顾明益坐沙发上,一边翻剧本一边问。
“闲庭。”叶筝蹲在门口穿鞋,手机到现在都没开机,他反手拉开背包侧边的拉链,把手机随便塞包里。知道“周海”还会有话说,于是他将绑好的鞋带又弄散了,重新再系一次。
“我和你一起去?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果不其然,顾明益这样说了。
“那就一起去吧。”叶筝站直,在门边等顾明益换衣服。
下楼。他们拦了辆出租。从这里打车到闲庭约莫需要四十分钟。路上两个人谁都没碰手机,就坐着闲聊,聊天的内容倒是和剧本无关,是一些生活事,比如他们的化妆师Linda生日快到了,和费怡是同一天,又比如费怡小时候钓鱼钓到了一条蛇,又比如费怡第一次打麻将就点了个大四喜。
这点倒是挺合周海的性格,周海也总喜欢给温别雨讲他小时候的事。
司机在前排听得乐呵,偶或搭他们一两句话。下车时,司机把二维码递给他们,叶筝没去接。他数了数钱包里的纸币,正好有散钱,够付车资。
司机这才点起烟,吸一口,“现在不爱玩手机的年轻人很少咯。”
叶筝笑笑,把现金递上去,没多说什么。
回到闲庭,叶筝输密码开门,领着顾明益上二楼练功房。集训的人还在,有两个女生结伴从房里出来,看见走廊上的叶筝和顾明益,没忍住尖叫一声,“我靠?顾、顾顾顾明益吗……”她拉住同伴,“我是不是在做梦?”
另一个女生也站不太稳,“我我我不知道€€€€”
顾明益向她们点点头,温柔俊朗,“你好。”
“那个……顾老师能给我签个名嘛?”女生说,“我妈是你的粉丝!”
“可以啊。”顾明益停下步调,“签在哪儿?”
“我我,我回去拿张纸!”女生抓起同伴右手,一个飞奔飞回她们原先出来的地方,“您等我一会儿!马上!很快!”
动静闹这么大,里面的人也一个接一个探头往外看。
“我擦,是活的影帝!”
“真人靓过上镜,谁同意谁反对?”
“我同意!我直接一个踢腿、搬腿、砍身、飞脚加个旋子*的同意!”
“我反对!还是老师好看一点!”
“反对有效!”
说去拿纸的女生很快出来了,只是这次跟她一块儿不是方才那位同伴,而是黎风闲。
女生没了激动,现在安安分分、规规矩矩朝顾明益递上纸和笔,眼睛却是乱瞟着边上的另外两个人。
叶筝倚墙站,好像把自己缩在了一个没有存在感的地方。黎风闲走到他面前,出声叫他,“叶筝”。
衣服打扮明显不是叶筝一贯的风格,鞋带也绑得松散,黎风闲轻轻皱眉,最让他感到不适的是,叶筝从刚才到现在,目光始终落在顾明益身上,看都没看他一眼。
听到自己名字,叶筝收回视线,问:“怎么了?”
声音很轻,也不是之前和他说话的那种语调,黎风闲更不适应了,他往右走了两步,正好挡住叶筝看顾明益的视野,“今天为什么不接电话?消息也不回。”他声音压得很低,“问姚知渝你在做什么他也不说。”
叶筝噢了声,从背包侧面拿出手机,点了两下演示给黎风闲看,“没开机。”
黎风闲:“为什么不开机。”
叶筝垂下眼,不说话了。
另一边,顾明益给女孩签好名,转身去找叶筝,“叶筝。”
于是下一秒,黎风闲就看见叶筝再次抬起双眼去找顾明益,对顾明益很浅地笑了下,提步走向他,“哦,来了。”
黎风闲站着没动,他做不出反应,只觉全身血液都在逆流,心脏无法似乎接受这样的身体变化,因此它跳得很痛。本该是他忍受惯了的疼痛和失序,在这一刻突然变得煎熬,半边身子发麻,就如同他在人群里消失了一样。胡乱地喘了口气,黎风闲感觉自己呼出的气都在颤抖,几乎是立刻,他嗅到了叶筝身上有一种很陌生的花露水味。
“叶筝?”顾明益又喊他一声,像是疑惑,“你怎么了?”
“没事。”叶筝淡淡看了黎风闲一眼,擦着他的肩膀走过去,“我们走吧。”
第91章 梦里
叶筝今天开嗓不是很顺。唱到重音处,他平抑喉心,设图让声音从喉咙下方吐出。但不知为何,像压过了头,导致尾音失调。
再这样状态不济地练下去也是白练。
盘腿坐下,叶筝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水喝,头微仰,热汗顺着头发丝砸到地上。
顾明益抽了两张纸巾垫到他颈后,“你这嗓子还要不要了?”纸巾汲满横流的汗水,变成半透明,“感冒没好还这么个唱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