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眼(卿淅) 第100章

“啊?”那边像是清醒了一点,“你要酒店干嘛?”姚知渝愣了下,又说:“不对,你要医生干嘛?”

“有人晕倒了。”

“晕了去医院啊,去酒店干嘛?”

“不方便去医院。”

“谁啊?闲庭的人吗?”

黎风闲又望了一眼后视镜,“能安排吗?我还有十五分钟就到。”

“行吧,我给酒店那边打个电话……凤凰湾是吧。”

“是,麻烦你了。”

“€€。人没事吧?”

“发高烧,还是叫个医生来看好一点。”

“行,我知道了。”

车停到酒店门口时,叶筝手机疯了似的响,黎风闲绕到后座,拿出他的电话。来电显示:小羊。

和刚才喊的名字一样。黎风闲接起电话,那边呼脸就是一顿急骂:“我的娘啊!你终于接电话了!你人呢?工作人员说你晕倒了,我又他妈找不到你!叶筝你要吓死我吗?你€€€€”

“你好。”黎风闲不得已打断他,“叶筝刚才在后台晕倒了,我把他送到了附近的酒店。”

“……”电话里静了许久,而后是一个深深的抽气,他听见那位叫小羊的男士问,“哪家酒店?我现在过来。”

“凤凰湾瑶台酒店。”

“行,我一会儿到。”

姚知渝大概是把黎风闲的手机号和车牌号都发给了酒店,他一下车就有酒店的接待人员过来带路,还贴心地准备了轮椅、毛巾和口罩,他将口罩戴到了叶筝脸上,然后把他抱下车,放到轮椅上,一路乘电梯进楼上的商务套房,黎风闲谢绝了酒店工作人员的帮忙,对他们说,医生来了的话,可以直接打内线电话通知他。

经过姚知渝的吩咐,酒店工作人员也没多问,只答应黎风闲好,随后便关门离开。

没有人扶着,叶筝歪栽在轮椅上,黎风闲想过去抱他,手刚碰到叶筝的腰,叶筝突然推了黎风闲一把,抬手捂住嘴巴,喉管抽搐两下,绝望地吐了出来。

尽管他已经有了推开黎风闲的动作,可喷溅出来的呕吐物还是沾上了黎风闲的衣服。没有可以更换的衣物,黎风闲只好把自己的上衣脱了,扔到卫生间的水池里,再出来把叶筝身上的西装外套脱掉,搀着他从轮椅转移到床上。

十分钟后,医生来了,替叶筝检查体温,又开了退烧药喂给他。途中叶筝好像醒了一次,还下床走了两步路,在窗边梦游一样站了一小会儿,有些痛苦的,之后又自己回到床上,沉呼呼地睡着了。

听完黎风闲的讲述,叶筝头都大了,“这么丢人吗?”他摸摸耳朵,烫的,有什么从皮肤内里烧了出来一样,“我一点印象都没有,还以为是做梦,梦见了……一个男人。”

“没什么丢人的。”黎风闲说,“谁都有生病的时候。”

“唉,你说,这就是缘分吗……”叶筝感觉他的心脏一下一下地鼓缩着,带几分的不可置信,“居然那时候就见过了……”

“又或者有一个更浪漫一点的说法。”叶筝道。

“是什么?”

“叫,命中注定。”

第106章 插曲

“陈老师就是偏心吧。”

“我看也是,怎么可能放着周海不选选他啊……”

“算了算了,到时候丢脸的又不是我。”

人声擦过楼梯弯角。

晨曦自雾里破茧而出,系在窗棂上的白条应风鼓动。温别雨到梯级边坐下,手向后反撑着身体,砖是冷的,蛇虺一样吸食他掌心的纹路。直到言谈消失在楼道里,他缓缓把腿伸直,后脚跟磕在台阶边缘,眼低着,盯住下层的花墙看,那里有透射进来的光锥。

疲乏地,温别雨一个人坐了良久,像历经了无数个白日与夜晚,要起身时,眼前折光忽然缭乱起来,脚下滑软不踏实,失足感穿刺进他的大脑。顺着惯力,温别雨一连栽了好几级,头猛地撼上花墙。

十分诡奇的,五感最先反应过来的居然是嗅觉,他闻到了墙下、低迷潮湿的霉斑味,然后才是触觉,脑侧、骨裂般的钝痛,自肌理和筋骨间流出。

在地上躺了几秒,牙关里吐出气,温别雨扶着墙站起来,手摸上要处,那里已经迅速鼓起一个包,按着软软韧韧。他又转动了一下手脚,所幸,无酸无痛,没有伤及肢体。

头上的包贴个发片观众就看不出来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

天色隐隐,温别雨捂住头转身。几级之上的距离,站了一个人,就在他方才坐的地方。

晚照在那人脸部回转、分歧,一句话在昼光之中渐渐形成,“头怎么了?”

“没怎么。”温别雨放下手,“对了周海,陈老师她……”

“一次演出机会而已。”没让温别雨把话说完,周海走下楼梯,一步步踏过温别雨斜敞在地的暗影,把他踩深了,叠厚了,“陈老师既然选了你,你就好好演。”

好长一段时间,温别雨都没有再说话,他仰头,屏息,眼盈着水,也许是痛出来的,视线看向周海脖子上的脉络,微微地笑了,“我知道。”他说,“我会的。”

“Cut,这条咳咳、咳,过。”

暖风机呼碌碌摇着头,费怡抽过桌上的纸巾,捂住嘴咳嗽。

“哎,叫你去看医生你又不去,咋这么倔呢?”副导演轻拍她的背,另只手弹开保温瓶的杯盖,把温水倒进红酒杯里,“来,喝点暖的。”

费怡接过水杯嘬了口,“帮我把顾明益叫过来,然后换咳咳咳景……”

“知道了知道了,”张汶揪住她散开的围巾打圈,“换景换衣服,然后检查道轨,两台H机换摇臂。”给费怡全须全尾包严实了,张汶这才戴上耳麦,扶正麦克风,“咱就说,剧组里这么多人,你放着不使唤干嘛呢?您就在这儿好生歇着吧。”

水杯放回导演桌,费怡点下遥控,复习第一场戏的镜头。监视器上,叶筝滑擦着脚往下滚,花墙底下有绿色的软垫做缓冲,他整个人摔在了垫子上,但也因为有了这张垫子,镜头需要后期做剪辑拼合,不然有可能会穿帮。

鼠标又点两下,轮到同一场戏,第二次的镜头,叶筝主动提出撤掉垫子后,一场连贯完整的“摔滚”戏。固定机位取了正面的镜头,不用放大也能看清楚,叶筝右肩这下是牢牢实实撞在了花墙上。可他好像没有痛感,接着戏就演下去了,没有喊停,眼圈浅浅发红,有恰到好处的泪液。

这场表演弥补了多机位切换时的断裂感。

“叶老师真够拼。”摄影指导抱着暖手宝,嘴角斜出半只烟,“这摔下来还能站直说台词,要我就直接摔懵了。”

“你就说这镜头好不好吧。”灯光组组长搭着他的肩,“不用替身,真摔,还是全正面。”

“好是好。但……那可是大明星的脸啊,”摄影指导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道,“要是不小心摔破相了……唉,他也是真的敢。”

“怎么?”张汶看着他俩笑,“演员演得好你们还那么多话说?”

“我这不是关心叶老师的身体吗?”摄影指导说,“刚拍完我机子都不要了,第一时间去看他,还好什么事都没有。”

张汶笑意不减,“哦,原来是找来Faye邀功呢?”

“不不不,哪儿敢呀,”摄影指导直摆手,“我有个屁的功,这场戏有功的明显是叶老师嘛。”

导演桌后,费怡看了两遍回放,哒的一声,手边放来一杯泡好的感冒药,装在一个瓷杯里,深棕色的药液腾升着白烟。

“诶,明益,你来了。”张汶拿过对讲机朝外走,“你劝劝Faye吧,我先过去看看下一场的布景。”

费怡端过药杯,吹了吹烟,用热气润嗓子,“你别劝我,今天咳咳……”

咳得厉害,费怡握着药杯的手一直在颤,顾明益圈住她的手腕,稳了稳,“好了,我知道,今天就剩一场戏,早拍完早下班。”

“叶、咳,叶筝那边怎么样了?”费怡问。

“没事,开拍前动作指导和他沟通过很多次,摔下来的时候用肩膀承了力,不会伤着头。”

“不疼,你们别担心。”前场,叶筝脑袋被姚知渝制住,全风从急救箱里拿出冰袋,啪地捏破液体包,上下摇了摇,开始制冷后他轻轻拨开叶筝的衣领,将冰袋贴上叶筝肩膀。

“嘶€€€€我自己来就行。”一群人围着他,叶筝想动,却还是让姚知渝给按在椅子上,“先坐好。”姚知渝手摁住他,“休息半小时,医生就在门口,待会儿让他来给你做检查。”

“真没事,”叶筝说,“有冰袋就够了。”

“还是检查一下吧叶老师,”有人说,“不然我们也不放心啊。”

“丁辰。”姚知渝叫他的助理。

“诶,小的在。”丁辰从人群中穿出来,微微躬身,“老大有什么吩咐?”

“去把医生带进来。”

“喳。”丁辰从兜里摸出员工证挂上,撒着丫子往大门方向去了。

群聚在这儿的工作人员不少,看奇珍异兽似的参观着叶筝,姚知渝扬手散开人群,“都休息去吧,让叶筝透透气。”

“那叶老师也好好休息。”

“待会儿见叶老师,我给您带杯咖啡回来。”

等人走得差不多,丁辰领着医生回来,剧组的顾问医生,一身出海钓鱼的打扮,两鬓微微有些花白。叶筝不是第一次见这位医生,早前姚知渝就专程邀请过这位医生来给他做有关舞蹈症方面的科普,是个很赶潮流、有些黑色幽默的胖大叔。

“彭主任。”姚知渝和医生握手,“辛苦您过来一趟了。”

“辛苦啥啊辛苦,应该的。”彭医生放下医疗箱,“你就跟你姐和风闲一样,叫我老彭就行。我嘛,也没当主任好多年了。”

听到某个名字,叶筝腰背挺直了点,全风以为是冰袋压得他不舒服,于是把冰袋抽出来,询问道:“是疼吗?”

“没有。”叶筝笑笑,“就是坐累了。”

全风点头,不疑有他。

“那就麻烦老彭帮他检查检查了,”姚知渝拿起桌边的热茶壶倒水,“尤其是右边肩膀和手臂。”

“好咧,那个,叶老师,先把外套脱一下。”彭医生打开医疗箱,给双手做清洁消毒。

叶筝顺随地脱下羽绒服,内里就一件造型师安排的薄毛衣,门口风大,全风就站在他面前给他挡风。

“手能动吗?抬高我看看。”彭医生很轻地按着叶筝的肩头,指挥他用右手做不同动作。

“好,手垂下,然后顺时针划一圈。”

“再反过来,逆时针。”

“肩膀耸起……对,就这样。”

斜角位置,姚知渝打开手机录像功能,录了一段叶筝提线木偶一样、反复举手放手的影片,一键分享到黎风闲的微信上。

黎风闲:他怎么了?

姚知渝靠出了声,回他:平时不见你回消息回这么快

姚知渝:事先声明啊,这是他自己要求的,我们劝也劝了,拦也拦了……

黎风闲:伤到什么地方了?

赶好彭医生做完检查,取下手套,姚知渝摁灭手机,把备好的温水递上去,“彭……老彭,喝杯水吧。”又问,“他肩膀还好吗?”

“没大碍,就是有点红|肿,拿冰袋多敷一会儿就好了。”彭医生喝完水,手套和纸杯一起扔垃圾箱里,“那我先回去了,”他提起医疗箱就要走,“有事再给我打电话。当然,没事最好。”

姚知渝:“好。”

“我送您出去吧。”全风伸手要去接彭医生的医疗箱,但被对方谢却了。“我自己来就行。”彭医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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