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兴木业作为本次轧空的最大赢家,市值翻了三倍有余,廖氏兄弟为表达谢意,非要请客吃饭。
餐厅包房,顾铮怕卓杭喝啤酒胃疼,要了几瓶热花生露。
廖氏兄弟大老远跑一趟,敬酒咋能喝花生露?
出于社交礼仪,卓杭开场一口干掉半杯扎啤,胃中立刻反酸水。
廖宗再次敬酒时,顾铮干掉自己杯中酒,接过卓杭的杯,解释道:“他胃不好,之后的我替他喝,二位见谅哈。”
廖兴说:“€€,咱都不是外人,喝花生露就成。”
顾铮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今儿个起得晚,吃不下东西。廖宗看他没怎么动筷,好心夹了块炒肝,顾铮不好意思拒绝,但这玩意儿光是看到就恶心,更别提吃了。
卓杭趁对面俩兄弟不注意,夹走了顾铮盘中的炒肝。
顾铮在桌儿下悄咪咪碰了下他的腿。
廖宗说:“年后公司股票持续下跌,对我们的经营信心产生了很大的打击。前几天轧空连续涨停一字板,才知道原来毕浩南对我们至少做空了10亿。”
“毕浩南就是笃定姜永元会收购纽腾,才大举做空我们,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廖兴举杯敬酒,“多亏顾铮与姜永元周旋,拖延了纽腾的收购时间,不然就算我们再坚持也是浑身乏术。”
顾铮笑笑,“我平时呆着也没啥事儿,这几个月给姜永元当马仔倒是学了挺多东西。”
顾铮不仅跟二师傅学了经商策略,还顺带撺掇他朋友参与做空。
商战信息隔离很重要。廖氏兄弟只参与轧空,不知道做空海湾科技也是卓杭手笔;姜永元朋友投资时不知道戎元准备收购纽腾,更不知道海湾科技跟浩南实业的关系。
他们都是操盘手的棋子。
回想这场惊心动魄的轧空,廖宗心有余悸,“月初公司股价还在跌,那时我们的房产都已经抵押,拿不出来钱回购股票。当时要不是看你们在坚持,我们真的……”
顾铮问:“那最后哪来的钱?”
“月中股票涨了一些,之后毕浩南注资做空又降回去了,我们没办法,就借了高利贷。不过还好,月末戎元宣布收购我们,股票疯涨,现在不仅还上了钱,也有钱给厂里周转了。”廖兴说,“人啊就是得本本分分干活,不能总起歪心思坏别人,毕浩南就是活该。”
卓杭眸色微闪,顾铮若有所思。
原来卓杭早就可以找记者揭露隆湾商贸,偏要拖到最后一刻,是为了等毕浩南注资。
空头面临有限的损失与无限的收益,毕浩南注资做空宗兴越多,套进去的就越多,手中的流动资金就越少。当浩南实业公司主体出现负面新闻时,用来回购股票的资金越少,浩南股价下跌的几率就越大。
卓杭说过,要搞浩南实业,不是说说而已。
疯批认准的事儿就会不遗余力地完成,这几个月他一直在独自承受股价波动、浩南注资、市场控评的压力,将所有情绪压在心底。
顾铮佩服卓杭的心理素质和抗压能力。
酒过三巡,廖氏兄弟讲创业艰辛、经营不易,社牛顾铮跟着打哈哈,社恐卓杭捧着花生露小口喝。
一顿饭从中午吃到日落,俩兄弟喝得走路画圈,顾铮喝得比他俩都多,却神色如常。姜永元应酬时愿意带着他,也是因为这千杯不醉的体质好挡酒。
二人将廖氏兄弟送去宾馆,卓杭本打算回家,顾铮直挺挺倒过来,从兜里摸出身份证,大舌头道:“我喝多了,醉酒了,走不动了。”
卓杭:“……”
薛定谔的醉酒,说醉就醉;带着身份证,有备而来。
行吧,不清不楚地纠缠半年,也该做个了断了。
卓杭没戳破他的小心思,跟着上楼。
这次依旧开的是大床房,卓杭刚进门就被顾铮压在床上。
顾铮不但带了身份证,还带了润滑,这次势必做到底。
手掌伸进衬衫,沿着肋骨向上摸,顾铮眼中神色清明,哪有半点儿醉意。
“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顾铮想让卓杭说,他们现在的关系算什么,但卓杭显然是理解错。
卓杭说:“这场多空对冲,除去合作方的钱,剩余资产7亿。我只要3亿还债,其余4亿都给你。”
我跟你谈感情,你跟我谈钱?
行,既然你想谈,咱就好好掰扯掰扯。
顾铮压着他,没好气道:“我们答应帮助廖氏兄弟,可你却迟迟不买入宗兴股票。我知道你是想等毕浩南注资做空宗兴时再出手,可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廖氏兄弟没借高利贷,在月中股价二次跌落时没挺过去怎么办?”
卓杭偏头看向别处,沉沉道:“还好他们借了。”
“还好?”顾铮被气笑,“你之前口口声声跟我说,做空有可能会害得企业破产、员工失业,结果明知宗兴股价下跌是空头所为,却不肯出手相助,眼睁睁看着白手起家的兄弟企业走向衰败。”
“你只想逼浩南注资,从中谋取更多利益,从未把企业生存放在眼里。”
“廖氏兄弟是你的棋子,我也是?”
“不。”卓杭否定,“这场多空对冲对你没有消息隔离,你是我的合作伙伴。”
“谁家合作伙伴喝对方的咖啡,吃对方的菜,穿对方的衣服?”
“谁家合作伙伴能交换果照、互相帮助、发生关系后又一起睡好几次?”
“记得我不吃肝脏,把牛肉留给我,经常让着我……还非要说是合作关系。”
顾铮逼问:“之前你要赚钱还债,没精力跟我谈。现在还债的钱够了,还在考虑什么?”
卓杭稍稍偏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来宾馆先放纵一下不好么,有什么事明天再谈,为什么上来就要找不痛快。
顾铮立刻扳过他的脸,强行让他看着自己,摆明了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不想再维持这蹩脚的合作关系。
卓杭抚上他的脸,像是要将顾铮的样貌印在心底,指节细细描摹,“你之前说过‘如果顾家债台高筑,你肯定晚上睡不着觉’,其实我也是一样的。卓氏欠债后,我心中一直压着块大石头。先是想筹款破产,正路不通便研究旁门左道,那时多亏你帮我解决债主;之后投机百源新材,考察失误拖你下水,谢谢你能与我站在同一阵线;这次多空对冲,你帮我募资,又与姜永元周旋为我争取时间,谢谢你的理解与包容。”
卓杭第一次如此郑重的道谢,说得像是道别。
他总是用利益来衡量关系,做空百源新材时有所保留,是因为想谋取更多利益;现在坦诚,甚至可以把资产无条件给顾铮,是因为感激。
顾铮握住他的手,逼问道:“你对我就只有感激?”
回避不能解决问题,有些话迟早要说开,卓杭说出早已准备好的腹稿,“我朝三暮四,不与你确定关系,又拒绝得不彻底,总让你抱有一丝希望,勾着你投资、谈判、帮我赚钱。”
“现在债还完了,我不需要你了。”
顾铮瞳孔骤缩,满脸不可置信。
他不相信,卓杭是这样的人。
更不相信,自己是被人利用完就甩掉的傻逼。
本以为今天是他们的开始,却不料是结束。
顾铮强压怒火,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说这种口不对心的话,你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这次,卓杭没有立刻回答。
他们之间有100步,顾铮走了99步,卓杭这一步迈不出去。
股票是未来现金流的折现,操盘手买股前都会慎重选择。顾铮是涨幅可观的潜力股,若与他绑定ETF股票组合,就会变成HYG垃圾债券。
顾家家庭和睦,有钱有势,顾铮前途无量;卓家分崩离析,破产衰败,他前途未卜。
他会将顾铮的收益拖到谷底。
卓杭记得顾铮的喜好,也记得他说过的话。
顾铮说过,沈月生是企业家,而他是眼中只有利益的小人。
他与沈月生没法比。
顾铮想要霁月光风的白月光,而他是见不得光的阴湿男鬼。
上学时,顾铮的社交圈很广,可选择的配偶很多,他不是最优解;现在,顾铮的社交圈变窄,这半年频繁与他产生交集,所以将他当做最优解。
人都是感官动物,荷尔蒙会阻挠判断,兴许再过几年,顾铮见的人多了,他就不是最优解了。
他不要顾铮的向下兼容,不想当顾铮一时的最优解。
他们门不当户不对,无法实现未来收益最大化,并且他无法成为顾铮的白月光。
既然无法走到最后,那就坚定地拒绝,不要再让顾铮浪费精力。
卓杭说:“你的风险系数太高,我投资不起。”
*
顾铮从未向谁低过头,却经常当舔狗送卓杭礼物;卓杭不止一次地拒绝过他,而他像条癞皮狗似的非要粘着人不放。
为什么他总是能拎清情感与利益?
为什么我总是不能自已?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就没有再继续追问的必要,最后给自己留点脸吧。
他艰难地撑起胳膊,缓缓挪到床的另一侧。
合作的终结不会迎来新的开始,结束便没有以后。
一想到今天过后天各一方,几乎不会有见面的可能,顾铮就有些喘不上气。
卓杭也跟着起身,摘掉绿水鬼,放在床上。
“衬衫在我家,明天拿给你。或者也可以邮寄到公寓。”
“赚的钱,一会儿转给你。”
卓杭走到玄关,说:“这些天……谢谢你。”
顾铮回神,看向门口背对着他的瘦削身影。
谢谢我?
谢我就是把我送的都还给我,就是强行给我塞好人卡是么?
想与我划清界限,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做梦!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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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水鬼狠狠砸在卓杭肩膀。
卓杭踉跄向前,扶住门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