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半个孤儿加失信人员,没有医疗保险什么药都没法报销,每个月光是药钱都是个惊天数字,更别提假如有幸找到了合适的配型那笔巨额手术费该怎么拿出来。
现在只能是靠着付灼的工资吃药,然后……那些贷款,尽量多骗一点儿,能还一笔是一笔吧,手术就先不想了,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还不一定呢,想那么远老是给自己徒增烦恼和压力。
沈缘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漱,刚刷完牙捧了把水洗脸,一阵热意就从从鼻孔里涌了出来,他下意识捂住鼻子去找纸巾,手上一抖洗漱台边上的手机就那么摔了下去,把屏幕干裂了一片。
来不及去捡手机,沈缘拿了纸巾捂住鼻子低头靠在洗漱台上轻轻喘着气,镜子里的少年穿着大了几码的纯白短袖,弯下腰时露出瘦得有些过分的肩膀和脖颈,身上突如其来的疼痛如同席卷的狂风般压在他的头顶,叫沈缘整个人都忍不住发起抖来。
所幸这样的疼痛早就经历了很多次,一年前因为实在没钱买不起药的时候,他三番两次都咬牙挺过去了,现在好端端地吃着药,叫付灼养着,疼痛早已经减了一大半,再哭就有点矫情,也难怪是差点儿挺不住,沈缘捂着鼻子想:以前疼的时候都是付灼搂着他哄的。
付灼去上班了,他白天发病,还有谁能来当小娃娃一样哄他?
用纸巾捂了大概三五分钟,沈缘感觉鼻子里流出来的血已经大致擦干净了,遍将被血浸润的纸巾扔到垃圾桶里,低下头去洗了把脸,把整个人收拾干净甩了甩手去捡手机,却没想到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来。
“啪嗒。”
可怜的手机又摔了一次。
一滴水珠恰好落在手机屏幕上的接通键,把那个莫名其妙的视频接了起来,沈缘心头一慌没等对面说话便连忙挂断,整个过程只有短短两三秒的时间。
屏幕上显示:187-22-天蝎座-脾气爆巨有钱(直男爱听夹子音)
沈缘:“呼……好险。”
暴露身份不该是这个时候,男主突如其来这么一招差点儿把他的剧情全部打乱,幸好他眼疾手快及时挂断了,那两三秒的视频影像应该是看不出来他长什么样子的。
“呲啦——”秦昼的车子急刹在高架上,他从包厢里出来就开了车漫无目的地在路上狂飙,几次从副驾上摸起手机来想对置顶微信号上的那个骗子说点儿什么,或许应该是嘲讽,或者谩骂,他该问一问对面这个人到底加了多少个像他这样送钱上门的傻子,怎么还加到了关斯言的头上?
如果没有这个重生的机会,他就算纠结一辈子恐怕都不知道自己不单单被骗钱,还是这骗子一望无际大海里一条无关紧要的鱼,说什么身患重病家庭破碎,一回又一回地转账过去,心疼他到那时候自己被家里冻结了所有能用的卡,都把自己那台最喜欢的车降价转卖了想给他凑点儿手术费。
不是没有怀疑过,一个从来没见过面也没接过视频的女朋友——那时候他都已经接受了是男朋友,把自己这根钢管掰弯成一个圆了,费尽心思还是没能见到这人一面,说不定圆圆这个名字都是杜撰的。
那台车刚出手,岂料动产登记还没做完,自己就被毫不留情地拉黑删除了,再想加过去只显示一行字:账号已注销。
都他妈是骗人的!
秦昼用力锤了把方向盘把手机摔到面前的窄台上,车子发出一声长长的刺耳的汽笛声,惹得路过一台车从他左边超上来降下玻璃朝他怒骂:“大下午发什么疯?!”
“关你毛事!”
秦昼正在气头上,火气冲天恨不得把整个地球都烧着,他启动车子正要追上去,手机提示音却忽然响起,打开来看见那条语音,秦昼动了动手指点开。
“哥哥。”
“有什么事吗?”
男人全身暴怒的火气一瞬间熄了个干净。
作者有话要说:
秦昼,一只对别人喷火但不舍得骂老婆的暴躁症巨龙,口是心非代言人
第53章 海王渣男是小可怜3
秦昼一手紧紧按着方向盘,等到那条短短的语音在轻轻“滴”的一下后彻底停止,他脑子里的千思万想也终于绕成了一个解不开的死结,沉闷的气息实在叫人难以轻巧地把暴怒的心情平复下去,男人拿着手机沉默了一会儿,再次点开那条语音贴在了耳朵边上。
“哥哥……”
滴。
语音瞬间被手动暂停,秦昼将脸埋在方向盘上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平心而论,虽然他早知道对面这个和他谈恋爱的“小姑娘”是个男人伪装的,但这个人夹出来的声音并不算难听,矫揉造作的撒娇音色反而有种独特的吸引人的味道。
尤其是说“哥哥”这两个字的时候……少年和少女之间杂糅在一起的音色尤其叫人心脏发麻。
“没出息。”
秦昼低头暗骂自己一句,又把埋着的头抬起来看向手机屏幕,对面备注为【圆圆】的用户早晨发来的那两条消息还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如果是之前——追溯到前世他还没发现这个圆圆是个男人的时候,亦或者在发现他是男人之后把自己彻底掰弯之后,只要他在线,就从来没有叫对面的小对象等过。
这次是真的气火上头,又发现了自己只是提款机加一条鱼的结合,说不定在他的微信里都排不上第一号,秦昼脑子里纷纷杂杂充满了被玩弄的怒火,才把他搁了那么长时间。
“我不回你,你就不知道给我多发几条消息?”秦昼咬了咬嘴里的软肉,把自己啃出一口血腥甜味:“忘了,你他妈是群发的!”
微信里说不定多少条鱼陪聊,哪顾得上他?
秦昼愤愤发过去一条消息:我给你打视频你怎么接了就挂?在干什么?
【圆圆】:哥哥我在煮汤。
【圆圆】:[图片]
【圆圆】:哥哥先喝,给哥哥喝一口。
秦昼看着图片上那只看起来没他巴掌大的小瓷碗,里面装着半碗看起来卖相挺一般的汤,忍不住皱了下眉,他发过去语音:自己煮?你就喝这个?
沈缘用瓷勺搅弄着那半碗早上付灼给他煮好的山药排骨汤,抬起勺子来尝了一口,说实话,付灼的手艺确实不错,比百年老餐馆做得还要地道,一年前他刚跟着付灼回来的时候,晚上吃的那口鲜辣鱼肉到现在都念念不忘。
但是自从他在付灼的面前当场表演“七窍流血”后,这个原本重口味的高大男人就研究起了养生汤和药膳之类的东西,用他的话来说——“不补身体也能长点肉”。
如果付灼愿意去当厨师,那么假以时日一定能挣大钱,何必被他这么一个命不久矣的小孩子拖累?
他放下瓷勺回复秦昼:好喝呀。
【圆圆】:有机会做给哥哥喝。
秦昼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打字发过去一段话:什么时候有机会?怎么叫有机会?谈恋爱这么久我都没见过你视频里的样子,只有几张照片,路上碰到你说不定都认不出来。
没等那边回复,秦昼像是忽然上来的一股莫名其妙的郁闷气,他继续发道:你只回答了我第二个问题,圆圆。
沈缘看着发过来这一大长串质问,忍不住拧了拧眉心,他靠在客厅桌子旁边想了想,又轻轻一跃坐到了桌子上面,打着字回复了秦昼。
【圆圆】:……可是我没有化妆,你知道我生病了很丑,怕和哥哥打了视频你就不喜欢圆圆了。
发这句话几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沈缘低着头缓解着从心头里冒出来的无尽尴尬,再看向手机的时候对面回复过来一条语音,他刚愣了一愣,秦昼又是一条消息发过来。
“你撒谎。”
【秦昼】:为什么不能说实话?
秦昼深深吐出一口郁气,强忍着把手机摔出车窗去的情绪,八个月前那个善解人意的小姑娘和他彻夜长谈到凌晨四点,那时他的选择方向与家里人对他的期望不同,不论是父母还是大哥,都指望着他继承家业继续让秦家坐阵在巅峰。
但在秦衍出事故之前,这个担子原本就不是他的,他可以选择孤独一生,去国外继续他的音乐之路,做各种极限运动挑战自身,永远追寻自由。或者温馨一点儿,他想和喜欢的人结婚,或许会有那么一两个孩子,或许没有,总之只要身边的人是他所钟爱选择的,那么一切都能很幸福。
如果继承家业,总免不了各种生意场上的交涉,虚伪的人轻易凑在一起,便能形成一场双赢的联姻。
他不想要。
负担不想要,钱也不想要。
圆圆是唯一一个对他说“去做自己”的人,现在想起来或许是假的,他和别人,和他池塘里那些鱼当然也可以这么说,他当然不止能宽慰他一个人,说话多容易啊,嘴一张一合就完了。
秦昼只是想:所有的一切言语都可以是假的,骗钱就是骗钱,养鱼就是养鱼,世界上任何人都会栽跟头。
但他不能把自己当狗一样耍。
屏幕在两分钟后自动息屏,秦昼的瞳孔微微动了一下,他抬起手机重新打开,如今屏幕上轮到他的那两条消息孤零零地躺在那里了,太阳慢慢西移,淡霞余晖映照在男人凌厉的眉眼间,他无数次将屏幕电亮,又看着它慢慢自动息屏。
“这么难回答吗?”
秦昼自嘲一笑,他启动车子在路上吹着风,右脚狠狠脚踩在油门上从最左边车道上飞驰而过,却忽然想起来一件似乎有点重要但他忽略了的事:高速上停车扣几分来着?
查询结果:九分,罚款两百元。
如果再加个超速行驶,他就可以喜提驾驶证吊销,回头科目一二三四一轮游了,秦昼压着喉咙里那口气,被迫慢慢地降低了车速。
……
……
沈缘正纠结着秦昼发来的这段话该怎么回答是好,坐在桌子上晃着腿想了半天也不知道男主生气的点到底在哪里,如果是说他男装女骗人这事,秦昼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骗钱?
他现在还没那么穷不会在乎那几次转账的,难不成是因为客气了一下说“有机会给你做汤喝”这句话?
“咔。”
沈缘正坐在桌子上低头想着,忽然一声轻响后,付灼拎着钥匙从门口进来,他一边换着鞋一边看向坐在桌子上晃腿的小少年,轻轻皱了下眉:“小圆,别坐上去。”
“下来。”
正牌男朋友下班了。
沈缘把手机一甩扔到小沙发上,听到他说话也只坐在原地不动弹,张开双臂朝着付灼笑嘻嘻道:“哥抱我。”
少年的头发现在略长了一点儿,柔软发尖轻轻地遮住了淡色眉尾,明暗交界间,更显得沈缘皮肤白皙甚雪,从脸颊间偶尔泛出来的那么一抹淡淡血色,搭上唇角边似有似无的小小梨涡,看着倒像是个短发女孩子。
付灼的目光落在他穿着及膝短裤的小腿间,上前微微俯身一把攥住了他晃来晃去的两只细瘦脚腕:“别晃,哥来抱你。”
男人伸出小臂绕到少年腿弯间,轻轻一托便将沈缘完全抱了起来,像是搬了一箱爆米花那样轻松,沈缘缩在他手臂间顺势搂住了付灼的脖子:“哥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
付灼道:“今天不忙,下午和老板一起去河边钓了会儿鱼,你看。”他说着把手里的东西提起来,透明塑料袋里,那条鱼尚还留着几口气,尾巴在袋子里胡乱打着,发出阵阵琐碎声音。
沈缘低头看他手上:“好大一条!”
付灼紧了紧手臂,又将他抱高了一点儿,叫沈缘屈着小腿完全坐在了自己小臂间,男人抬起头来,对着他的唇角吻了一吻,道:“哥今天给你做鱼吃。”
又问:“小圆今天按时吃药了没?”
沈缘点了点头。
“热水吃的?”
沈缘搂住他:“嗯呢。”
“那就好。”
付灼将怀里的人稳稳搁到沙发上,又拿了个软垫子过来给他靠着,就连方才沈缘随意在地上乱走弄脏了一点的脚心,也被他拿着湿巾一点点地擦了个干净。
男人半跪在地上抓着他的脚腕,一边用干毛巾给他裹着脚一边嘱咐道:“往后不要赤着脚在地上乱走,就算每天都收拾,屋子里地板上也有灰尘,脏了哥给你擦,这是小事,万一磕到碰到了怎么办?”
沈缘低头看着他:“我有付灼哥。”
“小圆疼了哥也不能替你。”付灼给他擦完脚,眼睛一晃过来又看见沈缘身上那件过大的衬衫已经从肩膀处落下来几寸,露出了少年白皙肩头:“衣服拉上去。”
沈缘侧头看了一眼,没动。
付灼看着他的眼睛:“乖,拉上去。”
“不。”
沈缘抬起脚尖点在他结实的小腹间,又顺着沙发靠背慢慢地像一只树懒一样滑下去,动作间不止是肩膀,连胸口处都更加敞开了一点,他斜躺在沙发上,低声嘟囔道:“昨天晚上把我衣服扯了,今天又叫我穿上去,你要求真多,烦人……”
他或许只是吐槽一下,并没有别的意思,但付灼却因这句偶然的话心头间有些躁动起来,少年脚尖压在他小腹处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像是一根羽毛扫遍了心脏的各个角落,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握着沈缘的脚尖放回到沙发上,默不作声地站起身来。
昨夜是他太冲动了,明明沈缘还病着,要靠那么多药来维持身体机能,身上的力气只能支撑着他每日看看短视频玩一玩消消乐,连一点多余的风都不能吹,可他脑子一热,什么都没有想,就搂着少年要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