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能,这就够了。
缕缕记忆划过脑海,片刻间汇聚成短短八个月的破碎影片,只残留下他与沈缘相识相知的过程,秦昼低下头去轻声回答道:“哥哥也是,但哥哥爱你。”
沈缘的眼眸中瞳孔微动,他看着面前的男人忽然道:“……对不起,没能见到你,这是第二句。”
他说:“那时我已经死了。”
秦昼原本含在眼睛里的笑意瞬间僵住,少年的手指从他的手心里彻底滑落下去,头顶的白炽灯形成一道道亮色光斑,让他的大脑眩晕无比,很久以后,或许只是一个眨眼的瞬间,秦昼看着已经紧闭的手术室大门,膝盖忽地一阵绵密疼痛紧迫袭来。
【系统,我现在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了】
为什么呢?
【重生是已经设定的假象,真实的世界处处都是遗憾,从来没有弥补的机会。】
秦昼坐的手术室外低着头闭紧了眼睛,从眼皮外透入的淡淡红光将他的颅骨烧得滚烫,少年进入手术室前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呢?
对不起,没能见到你。
惊鸿波涛迎面打过来,将他重新打回那个无能为力的前世,那时的确思想上艰难,生活中也举步维艰处处受限,短短八个月倾尽了一生的爱恋,前世沈缘在电话里,究竟是和他怎么说的?他真的忘记了吗?
“普通人一生的追求,也只是好好活着而已了。”
他期待去做一个普通人,却没曾想到身为普通人是救不了自己心爱的少年的性命的,他那时甚至根本不了解沈缘是什么病症,或许那个时候,他也恰好只是需要一个倾诉的地方,所以潜意识里虽然知道是骗子,但依旧将他当做救命稻草。
但他没能救得了沈缘。
或许换一句话来说,他没来得及去挽救,当初所行走的一步一步全部错得离谱,一直到最后阴差阳错总是棋差一招,就差那么一点……秦昼其实不是愧疚,因为如果再回到前世那个时候,他依旧会选择自己想走的路,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人是为自己活的。
沈缘说只要他前世那十多万,就真的只要了那么一些,他没有贪多,这可能就是他所差的那些手术费用,秦昼再想打过去剩余的钱时,对方已经杳无音信,无法寻找。
如果……如果早一些,再早一些。
但是晚了一点……
秦昼捂住自己的眼睛,感受着汹涌酸涩自瞳孔中流出来,重生一次他选择了与前世截然不同的道路,才发现这条路其实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痛苦煎熬,或许就像沈缘前世所说的那样——普通人活着就好了。
他愿意死在自由的路上,乘着满身疲惫走向远方,但这种生活的方式救不了自己心爱的人,沈缘如果出事,才是真正让他痛苦煎熬的。
秦昼坐在外面很久,久到手术室的灯已经熄灭,他抬头站起身来,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点了一下,一条长长的信息送达至对面。
从此再也没有束缚了。
……
……
春去冬来,又是一场大雪。
沈缘戴着手套蹲在院子里用小铁铲子把层层厚雪堆起来,弄成了一个矮矮的小包,三年过去,少年似乎更加长开了一些,脸颊处不再像之前那般瘦弱,反而已经可以揪起来一点软软的肉了,被围巾遮挡的下巴处也稍稍圆了一点,只有那双眼睛还像他十九岁时那样。
“别碰。”
沈缘刚一探手想要去摸雪,一只手将他拽了回来,他不服气地再次出击,眼看着手指就差一寸便可以触碰到那团白乎乎的雪球,秦昼再次握住他的手腕拽回来:“不要玩,多凉。”
“感冒了难受的是你。”
沈缘看着他弯起眼睛:“那我喝药你也要跟着我喝呀!”
秦昼屈指轻轻弹了下他的脑袋:“不是一直都这样?圆圆喝了我就喝,你吃的什么药我没吃过?”
带助眠效果那几个,刚开始吃了还犯困,现在可能是他的身体产生了抗药性,早就没什么感觉了,是药三分毒这句话在他的身体上根本不存在反应,更别提是不良反应了,秦昼恨不得能把自己的体质分给沈缘一半才行。
眼见着面前少年又要偷偷摸摸地去碰地上的雪团,秦昼单臂搂住他的腰,一把将人抱起来裹进自己的外衣中,把他的手搁进自己怀里暖着:“你摸摸你手多凉?”
沈缘在大衣里头探出毛茸茸的脑袋:“不凉,是你自己太热了。”
“行吧,是我热。”秦昼没有反驳,转而从口袋里拿出一枚什么东西,随意地套在了少年的无名指上,沈缘掀开外衣来对着光看了看,发现这是一枚水蓝颜色的钻戒,少年一手撑着外衣,一边将另一只手抬起来给秦昼看:“好漂亮。”
秦昼将他抱进屋子里,搁到厚厚的毯子上面,又叫人给拿来了一些软糖放到他身边备着:“圆圆喜欢吗?”
沈缘张开手指又合上,对着光看了好一会儿,得寸进尺得要求道:“还想要其他颜色的,可以搭不同的衣服穿。”
秦昼:“……”
他从口袋里摸出来好几个盒子,打开来放到沈缘的面前展示给他看:“你怎么知道我做了很多颜色的戒指?是不是听林星承说了?他偷偷告诉你的?”
“我自己听到的……”
沈缘的眼睛弯成月牙儿,上身一歪就窝进了男人的怀里,少年如今全身上下金尊玉贵,连每一根睫毛都精致,脖子上的青玉坠子随着他的划落到衣裳外面,秦昼伸手将它塞回去拍了拍,转而把沈缘抱起来放到他膝间紧紧搂住:“怎么听到的?什么时候?”
沈缘的侧脸贴着秦昼的胸膛蹭了蹭,低声道:“就是上次你要我穿短裙的时候,你给林总发语音,其实我听到了,你太凶了……你咬我……还用领带绑我的手,混蛋。”
“所以我才假装睡着了,想叫你停一停,然后……你在我身上和林总说,你想和我结婚,要做很多不同样式的戒指……”
秦昼呼吸一滞,忍不住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一些,阵阵火焰从心头涌上来,几乎要烧毁他所有的理智,男人低下头,将少年下巴抬起来贴了贴他的嘴唇:“对不起,公主。”
“我太凶了,哥哥给你道歉。”
下次还敢,继续道歉。
男人的嘴唇贴过来,少年的身体感觉到什么,忽然颤了一下,沈缘抬起头,下意识想要起身远离秦昼,却被一双紧紧搂住不能脱离:“你,你……”
秦昼的舌尖探入他口中轻轻卷了几下,又捧起少年的脸颊问:“哥哥给你道歉,你要回答哥哥什么话吗?”
沈缘犹豫片刻,轻声道:“……你硌到我了。”
秦昼笑了一声:“不是这句。”
“说喜欢秦昼哥哥。”
……
……
被秦昼再次拐带把自己弄得乱七八糟,沈缘睡醒撑着酸涩的身躯爬起来痛定思痛,决定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他买了机票关闭手机,一声不响地背着自己的小包从京都飞了出去,没知会任何人。
这三年来秦昼潜移默化地教了他很多,但因为他精力不足的缘故,什么技能都只是学了一点儿,涵盖面很广,但是都不精通,现在沈缘的英文虽然还是很差,可至少日常的口语交流上算是没有障碍了。
他病好后,秦昼又抽空带着他到世界各地去游玩,曾经书上所说的极光,古建筑,和一望无际的大海,都在他的心里从一幅简单的画卷变成了现实,从为了病情忧愁到如今什么都不缺,只相隔了短短三年的时间。
“呼……”
沈缘在伦敦落地,稍许陌生的环境不可避免地加剧了他的路痴属性,此时的英国也正处于冬季,有些湿冷的寒意从他的指缝中穿过,叫人忍不住想打颤。
“左……400米……”
“左边……”沈缘站在大理石地面上不停念叨着,看着手机上的位置标识,莫名其妙地在原地打了个转,出机场跟着标识走就可以,但是现在的问题是……他还不清楚他住的地方到底是哪个方向。
现在出去找的话一定会很冷。
“哎,别念了,”一个声音从他头顶传到沈缘耳边,染着黄毛背着个大包的男人点了下他的屏幕,仔细放大看了看道:“我们队住这边,一会儿车来顺便捎你过去。”
“现在的父母是真放心,叫你一个高中生自己出来玩,是不是偷跑出来的?不懂事。”黄毛呼了把他脑后绑起来的小揪揪,低声笑道:“这么内向啊?怎么不说话?”
“不是高中生。”
沈缘转身就想走,却被身后的黄毛扯住了帽子,一把拉了过去,男人笑嘻嘻地看起来有些贱,顺手又摸了把他的脑袋:“我真不是坏人,只是看起来有点坏而已,看我胸口,有我们队的标识的,来来,带你过去,等你找到地方打上车早就该天黑了。”
“中国人不骗中国人,绝对拐不了你。”
沈缘被他强行扯着来到一间休息室内,任凭他怎么抗拒都挣脱不了,黄毛拽着他的袖子,一进门便大声嚷嚷道:“经理,我在机场捡了个小孩儿!”
众人齐刷刷抬起头来,沈缘一把将他的手从自己脑袋上拍下去,耳尖恼得已经有些泛红了,整个人像一只炸了毛的猫,抬手就推了把面前自来熟的黄毛:“谁让你帮了?不许拽我!”
“小圆?”
沈缘把自己的帽子整理好,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他抬头看过去,与沙发上的男人四目相对,有些久远的回忆穿过屏障迎面冲过来,沈缘眨了下眼睛,看着眼前的人有些不确定地唤道:“付灼哥?”
黄毛一愣:“你认识我们经理啊?”
这么巧?巧中巧巧克力。
捡个小孩儿捡到付老大弟弟了这是?
所以是不是该给他加薪了?
付灼指尖颤抖着扔下膝上的平板,上前一把将少年抱起来,用力拥紧在怀中,沈缘长高了一些,胖了一些,身上的衣服规规整整,看起来更加像个没入社会的小孩子了。
秦昼无疑将他养得很好,可三年等待,三年离别,无数次靠近又悄悄离去,短短半天来回两趟飞机,只为看他一眼,这些痛苦早就无法弥补了。
“小圆……”
“哥,好久不见。”沈缘仰起头,轻轻贴上他的嘴唇,瞳孔中倒映出付灼早就大变了的模样。
黄毛:“……”
不是你们怎么亲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得很烂(对手指)
谢谢老婆们包容我狗屁不通的文笔和逻辑嘿嘿
以后会更加努力建设“爱小圆”
这章评论下有抽奖红包
(老婆们还可以随机得到我发的小红包)
继续爱你们爱你们,么一下
第74章 番外一《生前最后一秒》
沈缘接收到医院通知的半个月后开始住院做手术准备,那时恰巧是初冬,窗外枯黄的树叶漫天飞舞,整个世界都是冷冽的沉重颜色,像老电影里夹杂着混乱雪花的泛黄底片,“咔嚓”一声将整个世界定格。
穿着病号服的少年趴在窗口处,悄悄地打开一点窗户,叫冷风从缝隙中吹进来,带着寒意的空气迎面扑到他的脸上,把沈缘的头发搞得一团乱,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有些遗憾道:“……还没下雪。”
“别吹风。”
一只手从他的身后探过来,将打开一点缝隙的窗子合紧,少年微微一愣,随即感觉到腰间被一只手臂圈紧了,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双脚离地,被付灼放到了病床上。
“付灼哥。”沈缘回身将枕头拿在怀里紧紧抱住,屈膝斜靠在床头边上看见男人把他需要服用的药一颗颗数了出来,旁边还放了一只保温杯,看这架势是又要把药片当饭吃了,他随即脸色一沉就要把被子蒙到头上,能逃避多久便逃避多久。
“小圆,”付灼及时将人从被子里捞出来,像是抓了一尾金鲤鱼那般,手臂间用力将他紧缩在怀中搂住:“乖乖的,你得好好吃药,以后病才能完全好。”
沈缘光是看见药,脸就已经苦得皱成了一团,他喉咙间下意识一紧,在付灼的怀里干呕了一声,再扭过头去趴在男人身上的时候,少年眼圈已经红了一片,几颗泪珠挂在睫毛上欲掉不掉,模糊了一片视线。
付灼无奈拍了拍少年单薄脊背:“乖小圆,吃完今天的药就不吃了,好不好?”
“哥昨天也是这么骗我的。”
沈缘恼得头发丝都翘了起来,他张口用力咬了下付灼的肩膀,没曾想这一下非但没有把付灼咬疼,反而有些崩到了自己的牙:“好疼……哥硌到我的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