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丝不再滴水后,她又取了块干布,轻轻卷住她的秀发,将之包裹起来,垂在脑后。
有琴明月被伺候的舒服至极,竟隐隐来了困意,蓦地觉到耳瓣被捏住,顿时惊醒。
刚要挣扎,肩头被按住。
“别怕,我帮你擦干耳朵,以防进水不适。”
她这才觉察出林燕然用干布包着手指,探入耳心内轻轻沾染水渍。
这是在皇宫中时,从小侍奉自己的嬷嬷或者贴身婢女才会做的亲近之举。
可现在,这个贱民!
太放肆了!
一股无法言喻的羞耻感从心底滋生,令她恼怒又羞愤。
但此刻再阻止,就显得过于刻意,也将暴露脆弱的内心,不如坦然受之,当她只是个奴仆!
可是她很快就后悔了!
她是顶级坤泽,身体每一寸都敏感到了极致,便是有人轻轻呵一口气,她肌肤上也要生出一层颤栗。
何况此际被林燕然捏着耳瓣,轻轻地擦拭,而且她还胆大包天地用指腹在耳心嫩肉内逡巡摩挲。
每一寸都被她摸遍了。
每一下都害得她紧紧咬住牙关,唯有如此才能压制住那种羞耻欲死的颤栗感。
该死的贱民!本就该杀,现下罪加一等!
她咬住唇瓣,死死压抑内心的愤恨。
林燕然做学术认真,做事也认真,将她耳心擦的洁净,那莹白的耳垂被水雾浸润过,红的如一瓣色泽绯艳的胭脂多肉。
她不由地多看了一眼。
有琴明月已忍耐到了极致。
她涵养高雅,自小受的教育便是喜怒不形于色,此刻面对仇人的放肆已愤恨到怒火充斥胸腔,可声音却是平静异常。
“可以结束了吗?”
只有那微微发颤的尾音,还有掐到发红的指尖,在诉说着她的怒火。
林燕然浑然不觉。
她满意地舒了口气,看着她便如看着自己最得意的作品。
“好了,你歇歇,我去煮吃食。”
等她出去后,有琴明月神色数度变幻,才平静下来。
她撑着桌面起来,去找出了许久未用的铜镜。
原身家里能有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一面怎么擦拭都看不太清晰的普通铜镜罢了。
她慢慢伸来面前。
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肤若凝玉脂,唇如涂朱丹,菡萏初绽芙蓉面,好一个九天仙女下凡间。
她伸手,往后摸了摸,那里是林燕然用干布包裹住的头发。
干布很丑。她皱了皱眉。
伸手欲要扯下来,露出自己如瀑般的秀发。
可发丝被包住后,后颈上便不再滴水了,湿黏黏的感觉也随之消除。
不得不说,林燕然很会侍奉人。
她又收回了手。
少倾,林燕然捧着碗进来。
看得出,有些烫,放下后,她便吹了吹手指。
是一碗饴糖醪糟汤圆,碗边还放了只白瓷勺。
有琴明月记得,林燕然家里可是从没有瓷勺的,这勺子必是新买的。
似饴糖、醪糟等物,也属于稀缺品,凤凰镇这种破落之地,能买到这些东西殊为不易,价钱也定然不菲。
为了讨好自己,她真是下了血本。
她心底生出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像是终于扳回了一局,不足道也,却又生出莫名的小小的舒适。
林燕然问道:“我帮你搅凉吧?”
她无可无不可,略略颔首。
林燕然伸手捏着汤勺,一下一下搅拌起来,汤勺与瓷碗轻轻触碰在一起,发出悦耳的脆响。
荡漾的汤面,波纹丛生。
“好了。”她松开白瓷勺的柄,刻意转到她面前。
有琴明月眉眼无波,轻轻捏住勺柄。
林燕然没有离开,撑起一只胳膊拐,来看着她。
有琴明月很不喜这样被人盯着,放在皇宫里,她定要砍了此人头颅,此时心态却有些异样,任她看着,她泰然自若地捏着汤勺,轻轻舀起一颗汤圆,吹了吹气,送至唇边,咬下一小口。
她吃相很美。
林燕然看了许久,才问:“好吃吗?”
有琴明月那股莫名的舒适仍在,难得答她:“尚可。”
林燕然又看了下去。直到她吃完。
碗底剩下三颗汤圆,和一些汤汁。
她问:“怎么不吃完,吃不下吗?”她只放了九颗汤圆,没想到还剩了三颗,这饭量也太小了吧。
有琴明月语气清淡:“浅尝即可。”
林燕然哦了一声,明白过来,这些天潢贵胄吃东西有讲究,浅尝辄止。
她笑着道:“那我吃了?”
有琴明月被这个问题问住,还未及答话,林燕然已将碗端过去,拿起汤勺便往嘴里扒拉。
三两下,汤圆便被吃掉,接着她仰起脖子,呲溜一声,将汤汁也喝得一干二净。
有琴明月倏地掐住了指尖。
她莫名生气,可又无法对这粗鄙的贱民言说气之由来,因此气上加气。
林燕然放下碗,仍是笑着:“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我吃了省得浪费。”
她才不要说是她馋了呢,这玩意死贵死贵,她都没舍得给自己煮一碗。
有琴明月冷着脸:“你出去,我要歇息。”
林燕然应了一声,道:“你可以看看书,等头发干了再睡,不然容易着凉。”
她出来后,心里就开始发慌。
她没钱了,养女皇很费钱的。
只是一碗饴糖醪糟汤圆,她剩下的二两一钱就花掉了五百大文,变成了一两六钱。
再一想到赌坊的高利贷,她顿时更慌了,回到自己房间便开始盯着清凉丸死磕。
这一颗药丸价值百两,她舍不得碾碎或融水,想挑战下自己的极限,誓要在完整状态下辨别出最后一味药,也就是这颗药丸的药引子。
不知不觉,斜阳西坠,夜幕降临。
一轮圆月升上了树梢,接着一点点升上中天。
春日的夜,还带着似水的凉意,银色的月华洒下来,铺满院落,将地面映照的银白若雪,黑狗趴在台阶下,并排的两只前爪压着下巴,黑幽幽的眼珠眼巴巴地望着大门。
主人今晚又忘了喂它。
但是主人对它越来越好了呢,所以它尽忠职守地守护着大门。
忽然,它耳朵竖了起来,肩颈耸立,做出了扑腾状。
林燕然的房间传出噗通一声响。
她揣摩清凉丸入了迷,竟从黄昏看到了深夜,此时脸色激动,涌出无尽欢喜,孰料一动作,便从床上跌下来。
她抽筋了!
“嘶€€€€”
狠狠吸了口凉气,她顾不上那针扎般的麻木感觉,急匆匆爬起来,一瘸一拐往外走。
脸上是怎么都压不住的兴奋。
“我辨出来了,哈哈我辨出来了!”
“我找出了最后一味药!”
她兴高采烈往外走,因为清凉丸治标不治本,她还需一味药,将之升级为真正的抑制剂!
那么,便只有找有琴明月,从她那颗贴身药丸上获取线索了。
“明月€€€€”
她高兴地忘了有琴明月对她的仇恨,直接喊出了名字。
是主人啊。黑狗又趴了下去。
林燕然掀起门帘,愣住了。
房间内很安静,不,有细微且沉闷的呼吸声,伴随着细弱的呼唤。
她慌忙走过去。
有琴明月躺在床上,发丝散乱,脸颊潮红,嘴唇已有些发干,正发出气息微弱的梦呓。
“母后……母后……”
她不住地呼唤着自己的母后,眉心紧蹙,神情痛苦无比。
林燕然伸手往她额头上一摸,脸色顿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