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翠翠应了一声,跑了出去,片刻后送来饭菜,柳蓁蓁喊了两声,林燕然皱眉:“柳大夫,专心!”
柳蓁蓁:“……”
她只好陪着她一起挨饿,继续配药。
一直到黄昏时分,林燕然才如梦初醒地住了手。
她这才发觉两条腿麻木到僵硬,像个木头人一般往后退,而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配出来了,我终于配出来了!”她呢喃。
柳蓁蓁回头看着她痴狂的模样,觉得好生陌生,可是又觉得这样的林燕然,更好。
她不禁朝她露出微笑:“对,你配出来了,你要不要赶紧去吃点东西?”
林燕然听见这句话,猛地松了口气,她道:“我好累啊,我要躺躺。”说着便往地上躺去,还闭上了眼睛。
柳蓁蓁吃了一惊,连喊两声没有回应,只得扶着桌子走过去,结果听见她发出平稳的呼吸声。
她累得睡着了。
*
有琴明月正在房中看书,听见林翠翠蹬蹬蹬跑进来。
“仙女嫂子,燕然姐累得昏过去了。”
她满脸焦急,小眼神不住地朝有琴明月看,仿佛她能给她定心丸似的。
有琴明月只好放下书,问道:“她如何了?”
林翠翠往外瞧了一眼,说道:“她们将她抬进来了,嫂子你快收拾下床铺,让燕然姐好躺一躺吧?”
这意思是要抬进自己这个房间?
有琴明月蹙起眉,淡声道:“让他们抬去隔壁房间。”
林翠翠讷讷道:“仙女嫂子,隔壁房间有病人……”
有琴明月这才想起那个落难女子被抬进了隔壁房间,当时外面乱糟糟的,她连窗户也没开,所以也没瞧见具体情形。
她暗生不悦,刚扶着桌子站起来,一群坤泽便抬着林燕然进来了。
“燕然累晕了,她娘子你快看看她?”
“她娘子,你来瞧瞧,你要不要给她解了衣裳,擦擦身子?”
“燕然她娘子€€€€”
有琴明月愣了好一会儿,才从那一声声的“她娘子”中明白过来,这是喊她呢。
一股羞愤倏地涌出,她才不是她娘子!
她敛住眸,藏起里面的冷意,扶着桌子走过去。
那群人的视线全都移到了她身上。
“燕然的娘子也太好看了吧!”
“简直就是仙女下凡!”
“燕然真是好福气,娶到这样好看的娘子。”
“噫,她娘子的腿怎么了,好像不太利索€€€€”
“嘘。”
有人递了一个眼神,其余人赶紧住嘴,全都屏住呼吸看着走来面前的有琴明月。
有琴明月觉得自己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这么尴尬过,被一群贱民围观,还堵住了去路。
“有劳,借过。”她盈盈颔首,姿态之美,又令这群乡野坤泽看直了眼。
“快往边上挪一挪啊。”有个坤泽反应过来,推了其他人一把。
大家赶紧往门口挪,可是又舍不得离去,全都伸长了脖子,跟一群好奇的鸭子似地,朝床头张望。
主要是看有琴明月。
她们这辈子都没没见过如此好看的人。
有人还回头埋怨林翠翠和陈小花:“翠翠,小花,燕然的娘子这么好看,你们是不是早知道了,怎么不告诉我们?”
林翠翠和陈小花抿着嘴不吭声,心道我嫂子这么好看,才不要给你们看。
有琴明月来到床边,林燕然被人放在床上,外袍未解,靴子也没脱,此时那床铺被弄得十分凌乱,落了不少泥土。
她暗暗蹙眉,十分不喜。
可偏偏€€€€那群人还扒在门框上眼巴巴瞧着,有坤泽还热心肠地道:“燕然她娘子,你要不要我们帮忙打来热水,你给她擦擦脸,洗洗脚?”
洗脚?让她给这个贱民洗脚?
有琴明月眉心蹙成了褶。
她不得不开口,说道:“有劳各位关心,只是她……燕然疲累,需要休息。翠翠,你领大家去外间饮茶。”
林翠翠早就不爽这么多人围观自己的仙女嫂子,闻言立刻来招呼大家:“快出来,别影响我燕然姐休息。”
这群人被连拉带拽地弄出去了,有琴明月长长地松了口气。
这时门帘一掀,去而复返的林翠翠端着一盆热水进来。
“嫂子,热水我打来了,这是布巾,我给你放着。”
又伸长脖子往床上张望:“嫂子,燕然姐还好吗?”
有琴明月顿时添了份堵,蹙眉道:“你也出去,她需要休息。”
林翠翠乖乖出去了。
有琴明月还没收拾好羞愤的心情,门帘又被人掀开了,这次是放心不下的柳蓁蓁一瘸一拐地进来了。
“明月,燕然她怎么样了?”
有琴明月:“……”
她一个字都不想说了,柳蓁蓁立刻看见桌上放着的热水和布巾,说道:“是不是要给她擦擦脸,洗洗身子,她刚才配药,出了一身汗,必是累坏了。”
有琴明月掐住指尖,她绝不会给她擦身的。
柳蓁蓁习惯了她的沉默寡言,便道:“你是不是扶不动她,要不要我帮忙?”
有琴明月被迫道:“不必,我自己来,你出去饮茶吧。”
柳蓁蓁是坤泽,又是大夫,比一般人细致,听出她语气平静中蕴着一丝不快,她猛地想起她托付自己的事,忙惭愧道:“明月,对不起,我这次去府城遇到歹人,你给我那封信不慎掉进水里了,没帮到你,对不起。”
有琴明月本来就对她帮忙送信没抱什么希望,她早已习惯了一切困难都自己扛,何况她已联系上自己的人,便道:“无妨,你且去饮茶。”
柳蓁蓁默默出去了。
看来明月不怎么待见林燕然,也是,任谁以前被那般家暴毒打还用链子囚禁,都没法马上放下心里的怨恨吧?希望林燕然是真的改了,做个疼娘子的好人……柳蓁蓁不由自主地想道。
堂屋传来一群人的谈话声,她们饮着茶,还聊着天。
这对有琴明月来说是个煎熬。
若是放任林燕然这么躺着,待会儿那些人很可能又进来问东问西。
她从未这么烦,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愤懑,可为了结束这个麻烦,她不得不照顾她。
哪怕是做做样子。
她扶着床沿来到床尾,默默看着林燕然脚上的靴子,她穿的是乾元惯常穿的翘头薄底快靴,但又有所区别,鞋底和鞋帮都钉上了一层厚厚的鹿皮,以便于在碎石路上肆意飞奔。
闭了闭眼后,她才弯腰去将之一只一只拽了下来。
睡着之人会变得死沉死沉,所以靴子拽下来颇费了一番力气。
她又盯了眼她的脸,几缕发丝沾在脸颊上,明显是汗渍惹的祸。
有琴明月已说不清自己的情绪,怀着一种愤懑的心情,将她发丝拂开,又翻身去浸湿布巾,将之拧干后来到床头。
这不是她第一次伺候林燕然。
上一世被救后,因为受伤失去了记忆,她是真的将她当成了妻郎,那时林燕然每日醉酒归家,都是她照顾她。
这次,她看着她的脸,心中的恨又开始绵绵翻滚,像是一波波浪涛,连绵不绝。
想要她照顾她,实在是强人所难。
她用湿巾胡乱往她脸上擦了擦,而后便将之丢回水盆,又去扯来被子,随意地盖在她身上。
想了想,她又将她两条手臂塞进被褥下,以防外面那群村妇来烦扰自己。
做完这一切,她悲愤不已,若不是为了接下来的计划,她绝不会如此委曲求全。
这个人渣,欠自己的债以后一起清算!
睡梦中的林燕然莫名觉得有些冷,不由自主地往被子下面拱了拱。
她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
她是饿醒的,腹中火烧火燎,直饿得前胸贴后背。
睁开眼已是大天亮,房间里静悄悄的,有琴明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林燕然吃了一惊,条件反射般掀开被子跳下了床,她这才发现自己昨晚是睡在有琴明月的床上。
她忙走过去。
有琴明月睡得正香。
她额头枕着手臂,露出半截滑腻的雪颈,乌黑的发丝将之映衬的光洁无暇,仿若仙笔描摹出来的细腻莹白,林燕然甚至觉得,若是滴上一滴墨汁,也会瞬间从肌肤上滑落,纤毫不染。
太美了,美的不忍打扰。
她觑见她睡梦中也轻蹙着的眉心,心不知怎地,仿佛被风掠过,起了层波澜,没来由地叫她生出几分缱绻情怀。
遂慢慢俯身,双臂穿进她腿弯和后背,轻轻地,轻轻地,将之抱了起来。
林燕然发誓,她从未如此小心翼翼过。
可倾身将有琴明月放下时,她还是惊醒了。
第一时间便攥住了她的手臂,指甲扎入,有些疼,她应激了,望着她的眼神沉郁、幽邃,完全没有少女的明快清朗。
“你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