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便插嘴道:“乡堡,这次郎君带着我们忙前忙后,要是没那几身衣裳,后面高价卖猎物给醉仙楼的事都不会有着落呢,这衣裳钱,你看是不是得补给郎君?”
此事林峰回去就跟林大海说了,被他狠狠臭骂了一顿,林大海还想糊弄过去呢,这时被赤豹说破,便有些讪讪,林大山吧唧着旱烟道:“哥,这衣裳钱得补,不能寒了孩子的心,这样往后赚钱的事,孩子们才会多想着咱。 ”
林大海顿时放下了那点肉痛,故作大度地道:“谁说我不补了?这不是还没说完事吗?我心里记着呢,燕然,峰儿说你们买衣裳花了五两二钱,叔做主给你补六两,你们六个人刚好一人一两。”
赤豹立刻听出他的小算盘,这是想让林燕然给每个人都分一两银子,这样林峰便也可以得到一两银子,林峰得到了,不就相当于林大海得到了?
赤豹暗地叹了口气。
他能想到,林燕然自然更能想到,不过林大海本来就是个抠门,能从他手里要回衣裳钱,已算是破天荒了,所以她什么也没说,笑眯眯接下:“谢谢林叔。”
林大海心满意足,背起褡裢道:“银子你收好了,可莫要乱花,更不可去赌钱,知道不?”
林燕然:“是是是,叔说的是。”她趁机道:“叔,我如今改邪归正,打算安分种田打猎养我娘子呢,你给我弄些田地种种。”
“你要种田?”林大海被震惊的不轻,其余人也都诧异地看着林燕然,他们是猎户,世代为猎,很少有专门种田的。
林燕然道:“叔,我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你要是不给我弄点田地栓着我,我肯定又忍不住去赌博了……这戒赌,难呐!”
林大海一听这话,立刻道:“你万万不可再去沾赌,这样,叔给你寻摸寻摸。”
林大山磕了磕烟袋,道:“我记得燕然家西头,刚好有三亩还不错的肥地,那户人家的男人死了,只剩孤儿寡母也种不了地,不如便给燕然。”
林大海小眼睛转了转,故作为难地道:“这凤凰镇的庄稼户本来就少,那家是世代务农的,田地都录了籍册,若是那孤儿寡母闹到县衙里去,咱们也不好交代呀,不过燕然你要是肯出些银子,叔便去给你说道说道,让她们将那三亩地过给你,届时你只需出一笔过户费,这三亩肥地便在你名下了。”
林燕然立刻听出他心思,便伸手往兜里掏摸,摸到一颗碎银子,嘶,不行不行,这得有一两,太多了!
林大海看见她掏摸,知道她听懂了自己的话,暗道这侄女倒是上道,那小眼睛一个劲儿地往她掏摸动作上瞅。
林燕然脸上不住露出肉痛的神色,这个不行,那个不行,身上又恰好没带铜钱,她最后终于摸到了最小的一粒银子,满脸肉痛地掏出来。
好家伙,二钱银子呢!
她肉痛地递过去:“那就麻烦叔帮我去说道说道,这些钱便当是侄女孝敬叔的。”
林大海本来还嫌少,毕竟林燕然可是刚刚从自己手里拿走了一百五十两巨资!
可瞧见她那满脸肉痛的神色,他又舒服了,笑得满脸褶子都开了,接下银子,欢天喜地地和林大山走了。
赤豹眼睁睁看着林大海又从林燕然这里诓走二钱银子,痛心不已,便宛如林大海诓走的是他的银子似地。
何况只是动动嘴皮子,怎么就能值当二百大文呢?!郎君也太容易上当了吧!
他赶紧说道:“郎君,咱们镇上有些人家种不了那么多田地,我去找他们帮你租一些来种,何须买田地呢?”在他看来林燕然是高级乾元,不可能永远留在凤凰镇,花钱买田地委实不是明智之举。
林燕然却自有打算,只道:“没事,我喜欢种地,还是买来安心些。”她前世便是国家级的农学药学双院士,两个领域都取得了不菲成就,年纪轻轻便能率领国家科学院傲视全球。
真要算起来,农学才是她的老本行,药学只是为了辅助农学才去学的第二学科,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
现在终于不用像前世那样被工作缠身,终于可以潜下心来继续研究她的代表作€€€€高产抗旱农作物,作为一个钻研狂魔,还有什么能比潜心研究心爱的项目更幸福呢?
所以这田地,她是必须要放在自己名下的。
她分出五十两,递给赤豹:“你们一人十两,拿去分了吧。”
赤豹满脸震惊:“郎君,这也太多了吧?我们只是跑跑腿,大功劳都是郎君做的。”
林江河和其余两个中庸也一脸不敢置信,高兴但是又有点不敢接受。
“郎君,这太多了,使不得,真的使不得。”
林燕然也知道十两对他们来说太多,他们一年到头勤勤恳恳打猎,也未必能赚到十两,不过她想的更远,王惊鸿的事,接下来卖药丸的事,她都需要人,这五个人目前看起来人品还不错,可用。
她不介意多分钱给他们。
“给你们就拿着,我以后用的着你们的地方还多着,拿了钱我才能对你们委以重任。”
这番话说的四个人都眉开眼笑,嘴巴咧成了裤腰带。
林江河特别老实,接下十两银子时也忍不住道:“郎君要重用我们呢,我比得了十两银子还高兴。”
赤豹满脸感激,却没吭声。他得了十两银子,可是反而更痛心了,郎君这么大方,以后可怎么办?暗暗想着,怎么也要替郎君看住银子,管着她别大手大脚,毕竟她的银子,也有他们这些中庸的份,要是都被人骗走了,那这个小队得散啊!
林燕然正要走,又回头:“你们两个叫什么?”她还一直没弄清楚那两个中庸名字。
这两人其实是双胞胎兄弟,长得平平无奇,属于放在人群里谁都不会多看一眼那种最大众化的长相。
兄弟俩一起笑出一口白牙。
“郎君,我是老大,我叫陈平。”
“郎君,我是老二,我叫陈安。”
林燕然冲他们笑笑:“好名字。”她又往两人脸上看了一眼,可是依旧没记住他们的样子。
这时忽然讶异道:“林峰呢,他怎么没来?”
此言一出,四人脸色都变了。
林燕然立刻沉声问赤豹:“怎么回事?”
赤豹叹了一口气,大步走出门外,接着便生拉硬拽,将躲在角落低着头的林峰拖拽到了门口,只是到了门口,林峰忽然扒住门框:“你放开我,我自己和郎君说。”
赤豹没好气道:“最好如此。”
林燕然大步跨出门槛:“林峰,抬头。”
林峰双手死死扣住门框,手背上青筋直冒。
忽然之间,他抬起头来。
林燕然吃了一惊。
这少年一双眼睛青肿不堪,挤在一起甚至睁不开,眉骨、眼角全都是伤,鼻子上还沾着血渍,嘴角破了,左脸肿的老高。
“怎么回事?”
少年红肿的眼睛立刻飚出泪来,恨声道:“林山抢走了我的新衣,我和他打架,爹还罚我,连我应得的工钱也不给我。”
林燕然张了张嘴,林峰期待地看着她,肿成一条线的眼睛红通通的。
她叹了一口气,肃声问道:“林峰,我管你爹叫什么?”
“叔。”
“那你今年多大了?”
林峰嗫嚅道:“十九了。”
林燕然十八岁,比他还小,是他堂妹,可他这个哥哥被抢走了衣裳,居然对着妹妹哭。
林峰立刻羞愧的低下头去,死死捏住了拳头。
林燕然道:“你爹是我长辈,此事是你的家务事,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作为晚辈,更不能插手,你明白吗?”
“郎君,我懂了。”
“且你已明事理,似这般兄弟龃龉的事,你当学着自己处理。”
“嗯。”
林燕然上前一步,拍了拍他肩膀。
“但是€€€€”
正满怀失望难过的少年猛地抬起头来。
“你不会永远打不过他,今天你受的委屈,会化作力量让你强大,你会变得越来越强,没人再能欺负你,也没人能抢走属于你的东西。”
“总有一天,你可以堂堂正正拿回你的新衣。”
“要相信自己,一定可以!”
林燕然说的很慢,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入林峰的耳中,也落入了其余四个中庸的耳中。
她没有说“一件衣裳而已,别在意”这种废话,那件新衣对这个乡下少年来说,可能是此生最珍贵的礼物。
等她转过身,看见另外四个中庸都饱含期待地看着她,她便道:“你们也是。”
四个中庸的眼眶立刻湿润了。
“郎君!”
林燕然走回院子,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林峰终于又抬起头来,四个中庸围在他身边,纷纷劝他算了。
“一件衣裳而已,算了吧林峰。”
“是啊林峰,林山是乾元,你打不过他的。”
林峰用红肿的眼睛瞪着他们。
“你们不相信我能拿回来,可是郎君相信我。”
他一瘸一拐地走了。
赤豹看着他离去有些头疼,只得吩咐林江河:“你去看着他,别让他做傻事。”
接着又想到更头疼的王惊鸿,这小子昨晚在他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挑三拣四,将他气得不轻,所以临走前他将他关在了柴房,这时便想问问林燕然什么打算。
林燕然正和顾玉婉说事。
她将对有琴明月说过的所有权、经营权和分销权,拆解开来,细细讲述,本以为顾玉婉要接受这些新模式有点困难,没想到自己只是略略解释,她眼睛就亮了起来。
“恩公,你竟能有如此奇思妙想,小女子真是佩服之至!”
林燕然笑道:“这么说你认同此法?”
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崇拜,毫不犹豫地点头:“自然,恩公此法,不止可以囊括天下豪商为己所用,还能省却去操心店面、货物积压、银钱周转等各种问题,利润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林燕然听得也是暗暗咂舌,不由赞道:“顾姑娘你真是冰雪聪明,一点就透,不过,你会不会觉得此法太过盘剥你们这些大商人?”
顾玉婉莞尔一笑:“恩公,小女子只是个普通商户,还算不得大商人呢。”
林燕然随口道:“那我祝你以后成为富甲一方鼎鼎有名的大商人。”
旁人说这种话顾玉婉只会当做假意奉承,可是林燕然说的就像是圣旨一样,让她下决心要成为。
“承恩公吉言,小女子一定不负恩公所望!”
房间内的有琴明月则是放下了手中书,神情陷入了回忆。
日后的顾玉婉何止会成为大商人,她是叱咤风云富可敌国的顶级豪商,一纸商令,便可令半个国家的商政陷入瘫痪。
只听顾玉婉正色道:“恩公,其他豪商定然会觉得此法严苛,但是玉婉绝对不会,我巴之不得恩公赚得越多越好,何况能为恩公效力,是我最大心愿。”
“如今,恩公此法最大的难题便在于对药丸的宣传和制作上,宣传不鸣则已,鸣则必求惊人,方可迅速在市场上打出名头,而制作也要跟上销售的力度,当然,恩公所提及的预订,可以很好地解决这一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