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琴明月仍是没睬她,默默吃完了面条。
林燕然看着只剩下一点汤汁的碗底,微微勾了唇,她将脸凑到她面前,笑容满面地问:“好吃吗?”
有琴明月盯了她一眼,觉得那张脸很是扰人,偏开脸去,声音冷淡着道:“一般,有待改进。”
林燕然面上老老实实:“好,我接下来好好研究,看看怎么改进。”
心里美滋滋:有待改进都吃的只剩下汤汁,若是改进了,岂不是要连汤汁也喝了?
她端起碗筷,步伐轻松地出去了。
有琴明月又盯了她背影一眼,她不喜欢这种没掌控的、捉摸不着的感觉。
“暗星。”
暗星从暗处跳了下来,轻轻落地:“主子有何吩咐?”
“将她和有琴斐相遇之日起发生的所有事,一一说来。”
暗星心头暗暗吃惊,主子竟然这么关注林郎君?
得亏暗风这个家伙没事干,天天去盯梢,不然自己还真的要答不上来了。
她当即将林燕然被独孤云一剑救了,接着邀请二人留宿,将马车让给有琴斐和独孤云坐,自己骑马载着顾玉婉的经过说了。
然后她听见她的主子声音冷飕飕地问:“你是说,她将顾玉婉抱在身前,骑马带着她回来的?”
暗星本能地觉得这句话有些危险,忙道:“不算抱,因为顾姑娘不会骑马,林郎君便让她坐在前面,她坐在她身后,带着她骑马的。”
主子沉默了下来,没再说话。
暗星越发战战兢兢,又将次日林燕然早早起床,去船舱和顾玉婉一起吃了早膳,对她语重心长说了许多掏心窝的话,还要同她结拜的事说了,从那之后二人就姐妹相称。
说到这里,暗星忽然结巴起来:“主子,暗风还,还听到……”
“说。”
这个字不轻不重,但是充满了强压着的不悦。
暗星狠狠一咬牙,道:“顾小姐的奶娘徐娘子原来一直有意撮合林郎君和顾小姐,只不过两人都无此心思,她不得不打消了。”
有琴明月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淡淡吐字:“细细说来。”
暗星一句废话都不敢耽误,飞快地将徐娘子和玉婵的对话重复了一遍。
说完感觉房间内的空气都仿佛要开始结冰了,她不止不敢抬头,连大气也不敢喘。
房间安静的可怕。
不知过去了多久,暗星忽然感觉头顶上方传来一句话:“她真的打消念头了?”
这句话的语气异常平静,可是暗星听得心里直打鼓,心脏像是在受着无形压迫,那种沉闷的压力让她差点喘不上来气。
主子语气平静的时候比发怒时恐怖多了!
她头皮发麻,快速道:“徐娘子的原话是这个意思,属下接下来会持续盯着,随时汇报给主子!”
她再没敢抬头,心里直打鼓,有种山雨欲来的骇惧感。
“说完了?”
“是的主子。”
“为何当时没告诉孤?”
暗星浑身一凛,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果然是办错事了。
那天赶回来后,因为不满林燕然担着主子妻郎的名头,便将她每日言行都汇报给主子,发现主子听了后,好似对自己很不满,后来听暗风说,暗影便是因为总是打小报告,被撵去押运黄金了,所以她后来就不敢汇报了。
但是这个原因她可不敢说出来,果断道:“是属下失职,请主子降罪!”
“自去领受二十鞭。”
暗星又是一凛,她们死卫的鞭子可不是普通鞭子,乃是特殊材料制作而成,一鞭子下去就会皮开肉绽,但又不伤筋动骨,只是让人剧痛。
二十鞭子,她得养好几天。
她没来由打了个颤,立刻垂首:“是!”
暗星走后,有琴明月默坐着,眼神阴晦莫测,仿佛在酝酿着暴风雨。
她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更不喜欢有人影响自己的情绪。
*
陈小花正在伺候自己姑姑吃饭,姑姑吃了一辈子苦,现在总算解脱了,只是年纪大了,又常年挨受毒打,身体虚弱的不行,现在只能被人搀着行走。
林凤凰去带队伍了,她便端着碗来到柴房门口喂姑姑吃饭。
喂完后又搀扶着她在院内走动了片刻,助她消食。
姑姑的腿脚力气不足,但是柳大夫说了,只要好好吃饭,每日走一走,过些日子便可以正常走路了,至于被打断骨头的手臂,也已经接上了,正在痊愈,等彻底好了,她就恢复正常了。
陈小花对现在的一切都很满意,对自己姑姑和表妹的现状也充满了欣慰。
她扶着姑姑躺回到藤椅上,又提起装好的饭菜,去给姬越和陈雪送饭,这两个人神神经经的,自己有腿有脚,却还是窝在林江河家里,每日都要自己送饭。
陈小花提着饭菜过去,陈雪又蜷缩在秸秆堆里,跟个野人似的,她喊了一声,她才畏畏缩缩地钻出来,端起碗筷吃起来。
陈小花对她倒是生满了同情,和她说了几句话,陈雪沉默地听着,忽然问道:“你知道林郎君什么时候来找我吗?”
陈小花愣了一下,摇头:“没听燕然姐说过,你找她有什么事?”
陈雪眼神黯淡了下去,一个字也不肯说了。
这时姬越大步走了进来,陈小花将饭菜摆在院中的大石磨上,姬越也是一言不发,埋头吃了起来。
陈小花对陈雪充满了同情,对他是越来越不顺眼,自己好心给他送饭,他上次还叫自己滚。
她想了想道:“你有手有脚的,以后自己去吃饭,我现在忙得很,可没时间天天给你送饭。”
姬越抬头看了她一眼。
顿时将陈小花吓得一哆嗦,她往院门口退去,姬越盯着她,不说话。
陈小花立刻想到他那天一拳头砸碎巨石的可怕模样,吓得胆颤心惊,抓起陈雪吃完的碗筷就往外跑。
“姬越你敢吓唬我,我要告诉燕然姐,你个坏人,你就会欺负我一个女孩子,我给你送饭你还骂我滚,我再也不给你送了!”
姬越拧着的眉头松开,嘴角做出个鄙夷的弧度,跟着嗤笑了起来。
这臭丫头,又怂又碎嘴,下次继续吓唬她。
他吃完饭,盯了缩在秸秆堆的陈雪一眼,没说话就走了。
他这几日一直在研究自己的实力,打算去找主人提过的那个剑客试试深浅,结果竟然没找到,他郁闷不已,回来路上撞见了林峰和那几个中庸。
赤豹等人没日没夜地赶工,今日刚好完工,此时吃完饭,往墙角根下的阴影里胡乱垫了草席子,便呼呼大睡起来。
姬越一脚踹在林峰身上。
林峰睁开眼见是他,凶狠地瞪了他一眼:“别来烦我,今天老子懒得揍你。”
姬越顿时咧嘴笑了,又往他身上狠狠踹了一脚,林峰瞬间被激怒,跳起来就扑了过去,但是这次居然扑了个空,姬越眨眼间就来到了他身后,一觉踹在他屁股上。
林峰摔了个狗吃屎,听见他居高临下地骂道:“废物。”
他所有东西都没了,只剩下一点自尊,立刻怒吼一声,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手里抓了两把灰尘,发疯一样甩在姬越脸上,跟着人也扑了过去。
姬越用袖子挡住脸,竟然被他扑到身上,林峰像是发怒的恶狼,对着他拳打脚踢,但是姬越已经今非昔比,嘭地一拳头,便将他打飞出去。
林峰再次趴在地上,胸口闷痛,嘴角流出血来。
赤豹等人早被惊醒,看见这一幕全都怒了,这个狗东西是郎君救回来的,现在居然欺负自己人,简直是狼心狗肺!
他们一拥而上,全都扑了上去。
姬越压根不当回事,他就是没找到独孤云练手,有些无聊了,看见这些废物,索性拿来出出气。
当然也留了分寸,不然早就将人打死了。
此时便漫不经心地,一拳一个,将人都打飞了出去,这时林峰又站了起来,像是猎犬一样盯着他,他又朝他扑了上来,姬越一拳头砸在他脊梁骨上,林峰竟然硬扛着,张嘴狠狠咬在他脖子上,姬越吃痛,继续猛砸他。
林峰很快被砸的吐血,赤豹等人目眦欲裂,都扑了上来,抱腿的抱腿,扭胳膊的扭胳膊,尤其是其中一个叫做林江河的,竟然捡了一把石头,围着他奔跑,一边跑一边砸他。
姬越居然被砸中了几块,脸颊肿的老高。
他震怒不已,又感到诧异,一个中庸居然能砸中自己,真是好样的。
他眯眼瞧去,发现林江河跑的奇快无比,而且他是转着圈跑的,居然都能这么快,那要是直线跑,岂不是飞一样快?
姬越眼睛微微张大,跟着浑身猛地一震,将蚂蟥一样扒在身上的四个中庸都震飞了出去。
但是他旋即捂住了脖子。
手掌摸到了血,接着血水越来越多。
林峰摔在地上,模样凄惨,但是他挣扎着爬起来,呸地往地上吐出一口血水,接着哈哈大笑:“你个孬种,老子不是废物!老子就是死,也要咬掉你一块肉!哈哈哈哈哈哈!”
姬越眼神阴冷地看着他。
他被林峰咬掉了一块肉。
另外四个中庸都被他盯得浑身发寒,拖着林峰就往远处逃跑,姬越也没追,只是盯着五个人狼狈的背影,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笑。
几个中庸而已,居然都是好苗子,那可怪不得他了,接下来他要让他们尝尝巡夜人的手段,将他们都变成恶狼。
主人身边的人,都太软和了,这样怎么能成大事?
自己的主人,怎么能在这个地方烂下去,便是她想做个普通人也不行,因为绵羊身边的人都成为了恶狼,那她就不再是绵羊了!
欲望,才是最可怕的毒药!
姬越狠狠抓了一把自己脖子上的伤口,竟然用以伤止伤的方式,止住了血。
嘴角的残忍笑意却越来越浓,他将手伸到嘴唇上,舔舐了起来。
临走时,他朝着墙角盯了一眼。
一只小垃圾而已。
陈雪浑身发抖,感受到了那股阴冷的眼神,可是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不知道林燕然会不会给自己吃那种药丸,她等的心焦,不顾一切地想要变强。
这几天她一直在偷窥姬越,想偷学他的功夫,刚才姬越和五个中庸打架,她又一次溜了过来,眼也不眨地瞧着,总算看出姬越用的是一套简单凌厉的拳法。
等姬越一走,她就迫使自己从寒颤中站起来,接着不顾一切地冲去了一片偏僻的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