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中,不住发出€€€€€€€€的声音。
顺着他们踩在湿漉地面的脚印看去,便可发现,在他们四周的丛林间,爬满了不计其数的毒虫。
它们霸占了他们周围所有的地面,甚至爬满了那些树干,追随着他们的身影,不住地朝前攀爬着。
而因为数量太多,放眼望去,只见无数奇形怪状的毒虫挤在一起,形成了一片蠕动着向前覆盖的毒虫大军。
其间还夹杂着一条条或粗或细的毒蛇,像是掠过水面的长鱼一般,从毒虫中间滑行着。
无论是毒虫还是毒蛇,都是五颜六色,看上去骇人至极,而因为数量实在太多,乍一望去,只见密密麻麻,层层匝匝,蠕动着,钻挤着,就像是虫子形成的洪水,铺天盖地,汹汹滚滚。
更可怕的是,毒虫大军所过之处,丛林间茂密的枝叶都被啃的光秃秃,留下了遍地荒芜。
而怪异的是,这群毒虫蛇蚁大军,对这群人的存在视若无睹,不止不攻击他们,而且还自动远离他们周身三丈。
忽然,领头的人仰起头来。
斗笠不住地滴着水,形成了细密的雨帘,雨帘下露出了一张木然呆板的女子脸庞,神情木讷,脸色蜡黄,其上沾了些许雨水,显得丑陋又怪异。
唯有那双眼睛,清亮澄澈之至,犹如浑浊世界中的一汪清泉,即便隔着夜色和雨水,也引得人眼前一亮。
她低声道:“距离神京城不远了,今夜便在此地歇息吧。”
声音却是柔婉清脆,听来令人醒倦忘忧。
旁边一人咯咯笑了声,道:“姐姐,时辰还在,不如我们尽早赶去,也好让我们的小宝贝吃个痛快。”
接话的少女年纪不过十五六岁,身形娇小玲珑,肤色白净,五官精致,生了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极为俏丽灵动。
那木讷女子道:“渡丽含,此来只为破解的涅€€丸,不可妄造杀孽。”
少女渡丽含一双大眼睛转啊转,仿佛在想着什么主意,转动间显出几分精灵古怪来。
“可是小宝贝们饿了啊,要是再不吃点人肉,恐怕到了神京城就要饿的奄奄一息,还怎么震慑那帮中原人?又怎么抢到破解的涅€€丸?”
可是木讷女子丝毫不为所动,依旧是一板一眼地道:“神瑶国要在群英会上公开破解过的涅€€丸配方,即可得到,便不必杀人。”
渡丽含顿时有些挂不住脸,气恼地叫了起来。
“渡清若,你不要仗着自己是我们蛊神教的圣女,便可独断专横!我们此来不止要将破解的涅€€丸抢到手,还要为师父报仇!”
"师父当年只是来中原搜集涅€€丸,便被那些自命不凡的中原人联手围攻,要不是师父以心头血养出的阴阳蛊逃过一劫,还会有我们蛊神教吗?"
她说着更加气恼起来,回头望着身后沉默的众人,语气咄咄道:“你们说,我们身为蛊神教弟子,是不是应该为师父报仇雪恨?”
斗笠下的人闻言都仰起头来,露出了一张张或年长或年轻的脸庞。
约莫有三十余人,竟然都是清一色的坤泽女子。
紧跟在她们身后的是两名年长的女子,左边女子道:“蛊姥交代过,此行一切要听从圣女的安排。”
右边女子道:“二蛊女,你若是违逆圣女,便是违逆蛊姥,我们身为蛊神教的护法,可以对你施加血刑。”
渡丽含闻言,娇小的身躯猛地抖了一下,眼中涌现出浓浓的惊惧来。
血刑乃是蛊神教专门用来惩罚弟子的一种酷刑。
乃是让受刑之人脱光衣裳,放出九十九只嗜血蚂蟥趴在皮肤上,不断地吞噬鲜血,直到它们胀成一只通红的血球滚落下来,刑罚才会结束。
她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渡清若,盼着她说些话压制这两个护法,可是渡清若只是平静道:“就地驻扎。”
渡丽含眼中立刻闪过一股浓浓的怨气。
她是渡清若的亲妹妹,可是渡清若对她永远冷冷淡淡,而且还一直打压她,就像她们是陌生人一样。
渡丽含满怀怨气,看着大家就地扎营,而那些毒虫也悄然地停了下来。
渡清若走到毒虫边缘,随手一挥,雨水中洒落点滴殷红,接着被雨水冲刷,化作一缕缕细细的血丝。
空气里立刻散发出一股奇异的香。
这香凝静深邃,淡而不散,蕴着蛊惑无边的力量。
漫山遍野的毒虫仿佛受到了致命吸引,朝着她身边蜂拥而来,贪婪地汲取着血丝中的奇香。
虫子聚集的越来越多,片刻后堆积成一座一丈多高的虫山。
无数的虫子在其中蠕动着,挤来挤去,钻进钻出,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蜂窝,却远比蜂窝可怖。
剩下的虫子还在朝这里不断涌来。
便是蛊神教弟子看见这一幕,也有些毛骨悚然,头皮发麻,不由自主地远离了这座虫山。
而那两个护法盯着渡清若的背影,眼中流露出贪婪和浓浓的忌惮。
她们从遥远的南疆赶来,一路上的毒虫都被渡清若引诱过来了,跟着她们横跨两千多里。
期间这些毒虫互相吞噬,又生出新的毒虫,等来到此地,剩下的毒虫都是毒性最强的。
而因为食用了含着渡清若血液的雨水,这些毒虫都认她为主,任由她驱使。
这种可怕的控蛊能力,整个蛊神教除了蛊姥,便只有渡清若能做到。
她们又眼红,又恐惧。
只有渡丽含满脸不高兴,钻入自己的营帐中,闷头睡起觉来。
到了下半夜,她偷偷溜了出去。
而那座虫山,仍在不住蠕动着。
等她走后不久,营地不远处的树梢上,忽然显出了一个男子的身影。
这男子身形挺拔,瘦削,身穿蓑衣,蓑衣下是一袭破旧的青袍,脸上带着一个木头雕塑的面具,露出两只黑幽幽的眼睛。
他身形一动不动,像是幽灵般凌立在一棵大树的树梢上,看着黑暗中那座蠕动的虫山。
少倾,面具人身形动了。
足尖在树梢上轻轻一踏,整个人如一只大鹏般飞掠而起,眨眼间来到了另一棵大树上,足尖又是微一接力,凌空踏步,飞掠过成片树林,来到了树林边缘的一条官道上。
面具人离开没多久,渡清若便睁开了眼睛。
她嗅闻到了一股陌生的气味。
官道上停着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
唯一不同的是,这辆马车很宽大,轮子要比普通马车的轮子厚重宽阔,车身也要更长一些。
而且拉着马车的马,足足有四匹,通体白色,无一丝杂毛。
更离谱的是,马车的顶上,覆盖着一条宽大的油布。
此时,一个眉清目秀的童子穿着蓑衣,提着只青铜油灯,正在马车前喂马,一边喂马,一边嘀嘀咕咕。
面具人轻轻落在马车边,只溅起些许水花。
童子扭头看了他一眼,嚷道:“无名,你又去干什么了?马料都没有了,你也不去买些回来。”
面具人无名默了默,道:“雨一停,我便去买。”
说着脱下蓑衣,掀开油布,钻进马车里。
入目便瞧见一只红泥小火炉,火炉上坐着一只陶罐,里面发出咕嘟嘟的声音,汤汁翻滚,溢出浓郁扑鼻的肉香味,还夹杂着蘑菇的鲜香。
火炉旁放着一只红漆木桌,木桌上碗碟勺筷一应俱全,桌旁盘坐着一位老者。
老者一袭白袍,鹤发童颜,神情舒朗,眉目清雅,气度非凡,一眼就能看出其年轻时必是位举世无双的美男子。
他微闭着双目,观之陶然自在,雅量高致,浩浩然有仙气。
无名看了他一眼,恭声道:“主人,南疆蛊姥没有来,派她最得意的弟子来了。”
老者闻声立刻睁开了眼睛,眸光湛亮,清明且锐利,一点也没有老年人的沉暮之气。
他眼底涌出笑意来,没接无名这句话,而是盯住了面前的陶罐,接着眯住眼睛嗅了嗅,神情陶醉地道:“无名,你闻闻这香味,我路过那座渔村时,听见这只公鸡打鸣特别亮,就知道它的肉一定好吃。”
说着拿起瓷勺伸进陶罐里,撇开表面的浮油,舀出一勺清亮亮的黄汤来。
送到鼻子下深深闻了一口,接着以袖扇风,这才小心送入口中。
呲溜€€€€
他喝了下去。
神情间露出了异样满足,叹道:“果然,我没有猜错,真是美味无比。”
无名带着木头面具,可是那双眼睛透露出来的表情,还是能让人感觉到他脸皮抽搐了下。
他默了默,伸手要为老者盛鸡汤,谁知老者喊道:“停€€€€”
无名不解地看着他,只见他郑重其事地掐了掐指头,道:“现下时辰刚好,可以吃鸡腿了。此时的鸡腿肉质紧致,咬下时感觉到弹牙,正是口感最好的时候。”
无名面具下的脸皮又抽了抽,而后给他捞起来一只鸡腿。
老者接下后,道:“还有一只,你一起吃。”
无名捞起另一只鸡腿,然后瞧见自己仙风道骨的主人,正下手抓着鸡腿,左边一口,右边一口,吃的满嘴油。
他看这幅画面,看了二十年了,还是觉得违和至极,于是放下筷子道:“主人,涅€€丸你早就破解了,一直没有泄露出去便是怕引起杀戮,可现在神瑶国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可见居心叵测,若是主人同意,我立刻去解决罪魁祸首。”
老者顾着啃鸡腿,只“唔”了声,肉已被他吃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几条粘在骨头上的肉丝,他将之吃干净,又开始嗦骨头。
直到将骨头嗦的一根肉丝都不剩下,才满足至极地丢进盘子里。
接着抓起一块手帕擦拭着手指,慢悠悠道:“无名,你还是没有放下杀戮之心。这天下间的事,便如滔滔流水,来了你挡不住,走了你也留不住,不若顺其自然。”
“啧。能想出将配方公布的人,必是个有趣的人,我们去瞧瞧。”
第104章
渡丽含出来那片丛林后,便如鱼得水,情绪肉眼可见的雀跃起来。
她飞掠在黑暗中,心中满含怨气,怨恨渡清若对自己的专横,更怨恨渡清若对自己的不在乎。
现在她就是怀着一种报复的心情,故意脱离队伍,私自行事。
这种忤逆带来了极大的痛快,同时也伴随着一种处罚即将降临的恐惧,而恐惧又让这种痛快充满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淋漓尽致。
这时,她停下来,撮唇轻吹。
发出了一种亲昵又怪异的召唤声。
伴随着召唤声,她身上的绿衫发生了轻微抖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里面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