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燕然凑近,细致地打量那些红斑,又用指尖去触碰,回来路上林凤凰已经说了经过,她道:“必然是那些瘴气引起的,放心,可以治好。”
“真的?”
柳蓁蓁猛地睁开眼,目光放亮地望着她。
林燕然其实还没有一丝主意,但是却笃定地点头:“真的,我绝对不骗你,不过你接下来要听从我的吩咐,不能哭,不能伤心,更不能乱跑,老老实实留在关城,让我随时观察红斑的变化,研究配方,争取早日恢复。”
柳蓁蓁点头,忽然道:“我感觉你手很烫,怎么回事?”
林燕然也没瞒她,道:“发烧了,没事,我有吃药。”
柳蓁蓁盯了她一眼,忽然拉过她的手腕,搭上脉搏。
半晌,她皱眉,疑惑道:“不像是发烧的脉搏,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吃了什么药,还有什么症状?”
林燕然随口道:“约莫有六日了吧,也没什么症状,就是体温偏高,心跳比平时快,这些小事你就别操心了,自有城中的医师为我医治。”
柳蓁蓁沉默了一会儿,低下了头,“燕然,对不起,我不止没能帮你和明月的忙,还连累你给我解毒……”
林燕然强颜欢笑:“说什么呢?我们什么关系,比亲姐妹还亲的师姐妹,说对不起就生分了哈,仅此一次,下次听见我要翻脸。”
柳蓁蓁闷闷地嗯了一声,仍是黯然无比。
只觉自己不止没帮到忙,还帮了倒忙。
林燕然只好压低声音,简短说了自己的对策,柳蓁蓁这才知她早有退兵之法,总算放了心,忽地又窘迫不安起来:“我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林燕然站起身来道:“说了别胡思乱想呢,你这样子€€里€€嗦,哪里还是侠肝义胆、豪爽利落的柳大夫?倒像是被山精夺魂了。”
柳蓁蓁有些不满地瞪了她一眼。
林燕然道:“你不如去看看陈雪,她受伤了。”
柳蓁蓁立刻啊了一声,仓促地站起来:“我真是昏了头,我顾着自己伤心,忘了去看她。”
她匆匆朝外走,忽然又折回来,取了帷帽带上。
走到门口,她忽然停住。
“明月,你怎么来了?”
林燕然忙跟出来,看见有琴明月立在廊下,已不知站了多久。
她打量了柳蓁蓁一眼,朝她走来,轻声道:“蓁蓁,你回来就躲在房间,我也不好来看你,你还好吗?”
柳蓁蓁语气黯然:“毁容了。”
又强颜欢笑:“我没事的。”
有琴明月已从暗星那里得知了全部经过,闻言流露出关切之色,道:“你别担心,传奇大医师仍在神京城,必能帮你医治好。”
柳蓁蓁一听,也放心了些,冲她道:“好,我不担心,我先去看看陈雪,她为我受了伤,我给她送些药过去。”
“好。”
两人擦肩而过。
柳蓁蓁急匆匆走了。
林燕然瞧着她火急火燎的样子,松了一口气,师姐就是古道热肠,刚还哭的伤心欲绝,这会儿又开始关心别人了。
她叹了口气,心头沉重无比。
林凤凰急得团团转,想跟上去,又顾忌着有琴明月和林燕然都在,林燕然便递给了她一个眼神。
林凤凰如蒙大赦,转身就跑。
林燕然揉了揉眉心,走到有琴明月面前。
“师姐伤势有些严重,我去找些药材,看看能不能配出解药。”
有琴明月看她急匆匆要走的模样,蹙了下眉心,林燕然回来后,就直奔柳蓁蓁这里,都没告诉她一声。
“何不送蓁蓁去神京城,请传奇大医师医治?”
林燕然闻言也蹙了眉,她不是没想过这个方法,本来费尽心思留师祖和半步传奇在神京城,就是为了保护有琴明月的安全,可谁知她来了关城,那师祖还会滞留神京城吗?
也许当天就走了。
贸然送柳蓁蓁回去,一来一回耽误时间不说,还可能扑了个空,而这个过程中,万一柳蓁蓁的伤势恶化呢?
最稳妥的便是她先为她遏制毒素,阻止其进一步蔓延,同时命人快马加鞭赶回神京城求助,若是师祖在,凭借她在信中描述的情形,很可能直接给出解药。
思及此,她道:“我担心师祖离开了,打算先派人送信求助。”
有琴明月便没再说话,林燕然匆匆离去。
她望着她的背影,眼神越来越幽深,林燕然仍没喊她娘子。
接下来两日,林燕然要么在自己房间捣鼓药材,研究配方,要么去检查柳蓁蓁脸上的红斑,废寝忘食,通宵达旦。
有琴明月两日都没能见到她人,更是连句问候都没得到,越来越气闷,派叠翠去喊她。
林燕然匆匆赶来,问道:“明月,你找我什么事?”
有琴明月凝眸看她,看了好一会儿,方道:“燕然,城中医师很多,孙春生也随军来了,他是顶级大医师,医术精湛,完全可以为柳蓁蓁医治。”
林燕然立刻听懂她的意思,肃声道:“城中所有医师,无人胜过我,师姐的伤交给他人,我也不能放心。”
有琴明月本就暗生不悦,只是柳蓁蓁到底毁容了,她若是表露出来未免太小鸡肚肠,可是林燕然这句话,却是让她更加不悦了。
她立刻决定对她挑明。
“林燕然,你是我的妻郎,你需要注意你的言行。”
林燕然听完这句话,沉默着,看着她的眼神甚是伤感,夹杂着许多一言难尽的情绪。
这让有琴明月蓦生不安。
但是她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她是皇帝,她不喜欢自己的妻郎和其他人太过亲密。
林燕然终于开口:“师姐之所以毁容,是为了去找她的未婚夫司马胜求助,帮我们合力打退蛮族。”
这句话她说的很慢,顿了顿,她又道:“我一直觉得清者自清,不想解释,但是这个问题已被多次提及,今日我便告诉你知晓,我只是你名义上的妻郎,并不是失去自由的奴隶,我有交友的权利,我和师姐之间也仅仅是朋友。”
“另外,这两天内,我绝大部分时间在房间研究药材,只有很少的时间抽出来去查看师姐脸上的伤势,现场有丫鬟,有仆从,我去看她,便如医师看患者。”
“如果你为此觉得我言行不妥,那只能说明,你从来没信任过我。”
她说完就走了。
脚步踉踉跄跄。
她忽然觉得好疲惫,非常非常疲惫。
摸摸额头,烧的更重了。
这期间,只有柳蓁蓁关心过她在发烧。
林燕然脚下又是一个趔趄,心中涌出一抹苍凉。
第123章
有琴明月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感觉到一种事情失去控制的打击。
林燕然不再像以前那么关心她了,也不再对她那么温柔体贴了。
以前她见到她时,脸上蕴着柔情蜜意的微笑,亲亲热热地喊她娘子,目光亮堂堂地看着她,满心满眼都是她的样子,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总是想方设法亲近她,总是想来抱着她,总是偷偷摸摸想趁机来吻她。
以前她也总是懂她的心思,处处为她着想,体贴她,理解她,很多事就算她不说出来,她都能理解,做的所有事都符合她的心意。
可是现在变了。
她不止不再关心她了,也不再对她温柔体贴,甚至宁愿通宵达旦去为别的坤泽配药,都不肯陪着她。
她知道她在气什么,气她不肯让她亲近,气她没有把她当成真正的妻郎。
可是她还没有达到让她满意的地步,还没有让她完全放下心防,她当然没法把她当成真正的妻郎。
何况,就算她没有对她交付身心,就算她只是名义上的妻郎,这难道不是她自己选择的吗?
既然选择了做她的妻郎,选择了来摘取她的心,难道不该把所有的好都拿来对她吗?难道不该一直对她好,直到她彻底满意吗?
她就不能不去对别的女子笑?就不能不去操心别人的事?就不能把时间和精力都花在自己身上?就不能把温柔、体贴和关心都只拿来对自己吗?
就因为她不肯让她亲近,不肯对她袒露情意,她就开始冷淡地对她,这让她非常非常难受。
因为林燕然以前都做的很好,突然不肯做了,还和她对着干,这让她感受到了心理上的巨大落差。
她不能接受这种转变。
她觉得她既然答应了来摘取她的心,就应该一直做的这么好,一直保持下去,直到真正走进她的心,那时候,她自然身心交付,做她真正的妻子。
本来,她做的一切她都很满意,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往她心里走近了一步,只要她再前进一些,做的再好一些,再多一些,她就能够对她完全放心了。
为什么要在她对她开始打开心防的时候,开始冷淡她?
为什么要在她对她越来越满意的时候,开始对她没以前那么好了?
她不能理解,更不能接受。
她现在这样冷淡她,疏远她,让她怎么继续信任她?让她怎么把身心交付?
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她对她不再恭顺,不肯顺着她的心意做事,开始忤逆她了!
她也感觉到了,其实她现在和林燕然之间的问题,根本不是她因为柳蓁蓁吃醋这么简单,而是林燕然不肯再顺着她了!
这是她最不能忍受的。
她本来就是皇帝,做皇帝的妻郎,和做普通坤泽的妻郎,本就不一样,既然选择了自己,就该事事顺着自己的心意,处处为自己着想,考虑自己的需要,当好自己的贤内助。
她不能容忍林燕然把对自己的心意分出去对别人,哪怕只是一点点,也不能容忍林燕然脱离自己的控制,对自己不再千依百顺。
有琴明月站在原地,神情数度变幻,眼神也变得越来越沉郁。
指尖攥紧了又松开,松开后又再度攥紧。
林燕然越来越影响她的情绪了。
林燕然刚才说的话,也让她感受到,她在进一步疏远她,甚至还埋怨她,怪她太小心眼,柳蓁蓁为了帮她去求助司马胜才毁容,她却不肯让她为她医治。
这也让她很是难受。
她感受不到她的关心,反而发现她在关心别人,她当然不舒服了,要是她来求求她,哄哄她,她难道不希望柳蓁蓁尽快恢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