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十五日,众人终于来到了凤凰山下。
距离凤凰镇还有约莫三十里的地方,林凤凰忽然振奋地叫了起来。
“燕然姐,你快看€€€€”
林燕然瞧去,只见弯曲蜿蜒的山道上,一行人正在急速跑来。
他们没有骑马,可是跑的飞快。
终于,他们跑出了一片高大的松树林,露出了身影。
最前面一个,身姿窈窕,蓝裙翩跹,头戴帷帽,面纱在跑动中一起一落,她脚步跑的飞快,好几次差点摔倒,一双眼睛直直地望过来。
眼神中蕴满无法言喻的激动,还有着弥漫上来的氤氲水色。
“燕然€€€€”
林燕然赶紧从马上跳下来,也跑着迎上去。
柳蓁蓁跑的太快了,她怕她摔着。
“燕然!”
她像是一只鸟儿跑到她面前,近距离看着她,眼中激动的神色一波一波,如浪潮,压抑不住,却又在极尽压抑。
她脚尖是踮着的,像是差点要投入她怀中,却又在冲到她面前那一刻,生生刹住身形。
“燕然,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林燕然看见她眼底的喜悦,还有湿润的水泽,不由地放了些心,松下气来。
她脸上的伤,没有加重便好。
这口气松出来的瞬间,她的身心,都像是被抽光了力气,脚下忽然有些踉跄起来。
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
“师姐,我好累啊。”
她说完,就摇摇晃晃地往下倒。
“燕然!!!”柳蓁蓁吓得魂飞魄散,一把将她接住了。
林燕然的身体很轻,没什么份量。
堂堂乾元,单薄的不像话。
柳蓁蓁紧紧抱住她,止不住地哭了起来。
“燕然,你怎么样了?”
第132章
王首春也大惊失色,匆匆跑过去,看见林燕然双目紧闭,脸白如纸,又吓了一跳,赶紧指挥众人一起帮忙,小心翼翼地将林燕然抬了回去。
等到了凤凰镇,镇民们早已闻讯而来,将通往镇子的那条路堵的水泄不通。
大家都想来迎接林燕然。
归来的队伍气氛沉重,人人沉默。
王首春低声叹息:“郎君走到时候意气风发,没想到回来时却落了伤痕累累,我都不知道怎么向大家交代。”
柳蓁蓁秀眉紧锁,望着躺在担架上的林燕然,眼底尽是担忧。
两个月前一别,林燕然大病初愈,同样是脸色苍白,身形消瘦,本以为她会慢慢养好,没想到这一回来,比离别时还要形销骨立,那张脸惨白惨白,浑没有一丝血色。
乡堡林大山被众人簇拥着围上来,左顾右盼,嘴里焦急问道:“燕然呢?她在哪?快叫我瞧瞧?”
王首春和柳蓁蓁默默让开领头位置,露出身后抬着的担架。
林大山欢喜的脸色为之一变,其余看清的乡民也都呆住,气氛静默了一瞬,才有人叫道:“郎君怎么是抬着的?莫不是旅途劳顿累倒了?”
林大山一把揪住自己的胡子,快走几步来到担架前,低下头去瞅了几眼,顿时跌足叹道:“怎么瘦成这幅模样?我分明记得走时燕然脸上还有肉?”
柳蓁蓁心情沉重,道:“乡堡,燕然确实累倒了,我需要马上为她诊治,烦请大家伙先让一让。”
林大山一听又添了担忧,赶紧挥手:“快让开,别堵着路,先让柳大夫给燕然好好诊治一番。”
众人不明所以,却全都飞快地让开一条路。
赤豹等人抬着担架从中穿过。
两旁乡民全都伸长了脖子,眼巴巴看着,眼神震惊又疑惑不已,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第一批赶回来的乡民,被王首春千叮万嘱过,不得随意乱说,所以这些留守在镇子里的镇民,都不知道情况。
这时有人终于憋不住,疑惑地问了出来:“噫,燕然的娘子呢?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这句话立刻让林凤凰、姬越等人同时捏紧了拳头,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更黑了。
林大山也察觉不对,跟着问王首春:“王管家怎么回事,燕然的娘子呢?为什么没有和燕然一起回来?”
王首春赶紧道:“乡堡快别问了,郎君还昏迷着呢,先救她要紧。”
这一说,林大山只好压下了疑惑。
众人簇拥着他们来到了林燕然的家门口。
王首春有些犯难,新宅子旧宅子都被收拾出来了,去哪个呢?
柳蓁蓁拍板道:“燕然久未归家,肯定更思念旧宅,抬她进旧宅子。”
“再找个人,去把我药箱取来,快!”
她一声令下,赤豹等人马上将担架抬进了旧宅,接着林凤凰上前来,将林燕然背进了主厢房。
这时药箱也被人取来,柳蓁蓁一刻不停,立刻净手为林燕然看诊。
其余人都担忧不已,一个个扒在门框旁,探头朝里瞧。
王首春站在柳蓁蓁身边,打算给她打下手,结果压根插不上手,回头一瞧,一颗颗脑袋从低到高,将房门堵的满满登登。
“柳大夫,燕然姐怎么样了?”
“柳大夫,郎君还好吗?”
“柳大夫,你可一定要把郎君救过来啊!”
“燕然姐一定没事!”
一句句热切的话语从门口传来,每个人眼里都充满了担忧,神情更是紧张至极。
柳蓁蓁坐在床边,柳眉紧紧蹙着,正凝神为林燕然把脉。
对大家七嘴八舌的关切之语,恍若未闻。
心神仿佛全都牵系在林燕然身上,根本听不见外界的话。
王首春也自悬着心盯着她,盼着她赶紧给出诊断结果,可是看着看着,她忽然心中一动。
瞧瞧柳蓁蓁浑然忘我的模样,再瞧瞧躺在她身边的林燕然,她便好似发现了什么天机一样,眼瞳微微张大,接着眼底现出一抹恍然的神色。
她上前一步,轻声问道:“柳大夫,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吗?”
柳蓁蓁这才回神,肃声道:“去准备热水和干净的布巾,我要为燕然清洗伤口。”
王首春忙道:“好,那郎君没事吧?”
柳蓁蓁的脸色这次凝重了许多,语气笃定道:“她必定没事。”
王首春听出这话中蕴着一股斩钉截铁的意味,心头大定,当即道:“好,柳大夫你专心看诊,剩下事交给我们。”
说着往外走去,走到房门口挥手赶人。
“都别杵在这了,快出去,该干嘛干嘛去,别影响郎君看病。”
可是众人都舍不得离去,喊了半天,也没人挪开半步。
尤其是林凤凰和陈小花,两人眼也不眨,直勾勾望着,脸色急得发红。
王首春板起脸:“凤凰、小花,你们俩带头先出去。”
众人听出她不悦,这下都不敢停留了,一个个依依不舍地往外走,王首春跟着出来,吩咐陈小花去做吃食,林凤凰去准备热水和布巾。
林大山在院子里急得团团转,手上的旱烟袋都忘了抽,见她出来立刻迎上来问道:“王管家,这到底怎么回事?”
王首春心中也正犯愁,此事事关林燕然的尊严,她决不能轻易往外说,要说也只能等林燕然醒来,得了她首肯后,她才能对外给出一致的解释。
她便道:“乡堡,如今最紧要的是等郎君醒来,她在外就一直挂念着你老人家,此番归来也是思乡心切,临到家门口病倒了。你老且先回去歇息,郎君醒了,我第一个派人去请你。”
“另外,郎君很快就会醒来,这期间还要乡堡多操心,别叫大家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林大山一听便知内有隐情,当即点点头,出门去约束着围观的乡民散去。
宅子内外的喧哗,这才消停下去。
不多时,柳蓁蓁唤人,王首春驱散其他人,亲自端着水和布巾进去。
“柳大夫,郎君如何了?”
柳蓁蓁见她一人进来,再也忍不住,问起林燕然胸口上的伤。
王首春也没瞒着她,将她离去后发生的大大小小事一一道来。
林燕然信息素爆发昏迷后,柳蓁蓁一直衣不解带地为她诊治,压根没顾上其他事,而林凤凰顾忌她脸上的伤,不忍心她操心,也没对她说林燕然被人肆意羞辱的事。
柳蓁蓁这时听见王首春所说,立时变色,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怎会如此?明月怎么能纵容这种事发生?”
王首春摇头:“我也不知道个中内情,但是我知,女皇陛下这么做,多半是没将郎君放在心上。”
柳蓁蓁缓缓跌坐下去,沉默了下来。
王首春继续说剩下的事,及至说到林燕然遭遇半步蛮神,胸口中了一刀,宝甲被划破,若非宝甲阻挡,多半已经没命。
她霍然捏紧了拳头,眼神中闪现过深深的疑惑,还有一股沉重的痛惜。
王首春察言观色,又将剩下事说的分明。
最后说到林燕然班师回朝后,就吩咐她筹备撤离,所有人分作两拨撤走,悄无声息,不带分文。
就这么风餐露宿,回到了凤凰镇,期间林燕然还专门拐到她遇险的悬崖,采上来两棵植物,打算给她试药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