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燕然见她神色伤感,知道她因为毁容,不敢归家,心头又内疚起来,勉强安慰了她一番。
王首春等她们说完话,悄悄溜出去,吩咐赤豹等人去石门县寻找两家上好的裁缝。
又过去七日,裁缝按照约定时间登门。
王首春拉着柳蓁蓁一起,来看裁缝给林燕然测量尺寸,又央求她给林燕然看衣裳的布料,选取花色和款式。
柳蓁蓁自然是欣然从之。
王首春一口气给林燕然定做了二十身新衣,合起来,每个季度五身新衣。
柳蓁蓁十分不解:“便是做新衣,也无需一次性做这么多,往后定然还有更时兴的款式。”
王首春压低声音道:“柳大夫,这是我刻意为之。”
柳蓁蓁好奇道:“何故?”
王首春便将有琴明月连林燕然衣裳尺寸都不知晓,林燕然帮她赚了两千多万两银子,她连身新衣都没给她置办,林燕然这次回来,带走的也只有从凤凰镇带去的几件旧衣。
“柳大夫你说,郎君这样多让人心疼啊,便是浪费银子,我也要给她多置办些新衣,让她的箱笼全都填的满满当当。”
柳蓁蓁目瞪口呆,片刻后,她扭头看向林燕然刚刚进去的简陋药室,久久都没有回神。
*
暗影等人的队伍一直追到边关,都没发现林燕然等人的身影,立刻送了份八百里急报回去。
有琴明月收到急报时,已经是三天后。
【未曾发现林郎君的踪迹,陛下可要我等前往凤凰镇查看?】
有琴明月盯着这份急报,仍旧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她呆坐良久,想了很多。
翻来覆去的是林燕然离去前那个夜晚的情景,她故意说那些话支走暗星,就为了悄悄走掉,为此甚至连亲近她都不愿意。
她就这么铁了心要走吗?
她忽然委屈无比,委屈中还有着不敢置信,她不能接受这种事实,更不能相信她就这么抛弃自己,一走了之。
两个小木人摆在桌子上,旁边是那个被拆开又被她努力复原的草叶包,草叶包旁边是那封短短的信。
这三样东西,是林燕然留给她的仅剩的东西。
她和她一起经历了这么多,走了后,竟然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走的那么干净,走的那么干脆,便连一件可供留念的东西都不给她留下。
这种事实让她越来越难受。
随着时间推移,难受变成了无法承受的暴躁,还有一股被迫失去的狂怒。
这种滋味搅扰着她身心,让她寝食不安,如坐针毡。
内心慢慢地充斥一个念头,她想要林燕然回来,想亲口问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以前确实没对她袒露真心,可是她后来已经决定给她了,她为什么还要走?
这种念头一生,她立刻开始思考用什么方法带回林燕然。
暗影等人是急行军,人手不多,便是去凤凰镇找到林燕然,她若是铁了心不肯回来,暗影等人是带不回来她的。
她思虑了一番,召来了沈琴心。
女皇孤独地坐在主位上,语气沉郁地开口:“琴心,朕需要你亲自带队去凤凰镇走一趟……”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斟酌了一番用词,“朕要你去请回林郎君。”
她这个时候隐约感知到,林燕然不是能抓回来的,用请比较合适。
沈琴心很赏识林燕然,对她的离去很感惋惜,此时听见自己主子要自己亲自登门去请,立刻道:“微臣遵旨!请陛下放心,林郎君得知主子如此重视她,一定会回来的。”
半个月后。
林燕然背着药篓出门,王首春从外面小跑着回来:“郎君,你等等€€€€”
她跑到林燕然面前,气喘吁吁,神情间十分复杂。
“郎君,沈琴心沈大人来了。”
林燕然神色一变。
眼底飞快地闪现出痛苦之色。
王首春心底不希望她再和神京城那些人有牵扯,但是此事究竟是林燕然的事,她还是要尊重她意见。
她略微等了一等,而后请示道:“郎君,沈大人想见你,你要见一见吗?”
林燕然站在原地,神色几度变幻,凝视着远方的眼神,挣扎又痛苦,最终恢复成一派平静。
“不必了。”
她转向王首春,平静地看着她道:“别人要来,我们也拦不住,你便当做普通商队对待吧。”
说罢,便背着药篓子走了。
王首春一直看着她走的没影了,才叹了口气。
旋即又振奋起来,可算是逮到机会给郎君报仇了!
沈琴心没料到这次来凤凰镇,会这么艰难,进镇子的路被设了路障,一群乡民手持弓箭将他们团团围住。
手下的护卫想要动粗,被她拦住,她现在是来请人的,可不能闹得更僵。
她好言好语对领头的乡民道:“我是沈琴心,以前来过凤凰镇,是你们林郎君娘子的手下人,你们应当认识我,可否放我进去?”
为首的巡逻队领队正是林雄,他可是知道林燕然回来是怎么回事,心里到现在还憋着气呢!
这下好,撞到他手上了,他当即往地上恶狠狠吐了口唾沫。
“管你是什么琴,我们可不认识你!瞧你们一个个贼眉鼠眼的,定然不是好东西,滚!”
“我们凤凰镇可不欢迎你们,趁早滚!”
“岂有此理,你们竟敢对沈大人无礼?!”手下护卫当场大怒,便要拔出刀来。
林雄的弓箭立刻对准了他脑门:“你拔出来试试,老子的箭马上将你射成刺猬!”
沈琴心何曾被人这么呵斥过,而且言语极度不敬,她气得脸色发白,胸脯不住起伏,站在原地消化了好一会儿。
就在这时,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刻扬手道:“王管家,是我,我来找林郎君,可否放我们进镇子?”
王首春姗姗来迟。
她心里骂骂喋喋,脸上笑眯眯。
“嗳哟,这不是沈大人吗?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沈琴心见她肯认自己,暗地松了口气,当即说明了来意。
王首春眯着眼,仍是笑容满面的样子,而后客客气气地道:“沈大人想要进镇子,自然是可以的,只需要像其他商队一样缴纳费用即可。”
说着朝身边的跟班努了努嘴:“还不给沈大人算算,入镇费用是多少。”
说完又笑眯眯看着沈琴心:“沈大人,咱们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哪个商队来了都是一样,你堂堂中书舍人,应该不会短缺咱们乡民这点银子吧?”
沈琴心听出她话里的阴阳怪气,只想赶紧找到林燕然,一点银子,哪里会和她计较,便吩咐人缴银子。
结果带头的护卫大惊失色:“一人一百两,你们抢钱吗?”
王首春立刻接话道:“区区一百两怎么能算是抢钱呢?我知道有个人,那抢的可是几千万两,那才是天下第一抢钱高手呢!”
说着回身望着自己手下人,意味深长地问道:“这个高手的故事,你们想听吗?”
手下人异口同声道:“想听,王管家你快讲!”
沈琴心心里一咯噔,暗道她必定有什么坑等着自己。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王首春便道:“话说我们郎君啊,曾经认识此人,为她流过血,为她挡过刀,为她打过仗,也为她挣过无数金银!其他的便不说了,这人要是没良心,你再怎么说人家也揣着明白当糊涂,单单说这银子。”
沈琴心立刻知道她说的是自己主子,她哪能容人编排自己主子呢,赶紧道:“王管家,银子我们交了便是,且快快让我们进去吧。”
王首春横了她一眼:“沈大人说笑了,我们凤凰镇人穷是穷了点,可是穷的有志气,我们可不能平白受了冤屈,今日你们不听也要听,也好叫大家伙知道,真正抢银子的到底是谁。”
说着掰起手指头,一桩桩数了起来。
“单说这银子,郎君最先为她挣过六万两黄金,合起来便是六十万两银,接着为她挣了三万两、五万两、十万两、三十五万两、二十万两、一百万两……”
沈琴心急得直冒汗,可是又不敢动粗,只能硬着头皮听。
“这中间还有些七七八八便不数了,只说最大一笔,约莫是两千多万两,便按照两千万来算,那么郎君一共为她挣了两千二百三十三万两银子。”
“按理说,这样天大的功劳,任谁都会懂得感恩,便是装样子,也要给个回报吧?”
“你们猜郎君的回报是什么?”
沈琴心脸色发白,想要怒斥又没什么底气,因为这些事都是真的,她完全不敢接话,只能赔笑道:“王管家,我们还是进去说吧,刚才是手下人失礼,我给你赔个不是。”
说着弯腰鞠躬。
王首春跳着躲开,笑眯眯道:“哎哟沈大人,小女子怎么敢劳烦你赔礼呢,咱们一码归一码,这抢钱的事,必定得说清楚了!”
“郎君的回报啊,是当她的三军统帅,去战场上给她卖命打仗,而她所出,不过是一件别人穿过的铠甲,还是不合身的。”
这话一说出来,沈琴心立刻骇然变色,怒道:“王管家,还请慎言,此事非同小可,并非可以拿来当笑谈之事,且此事乃是夫妻之间的私事,岂是我等外人可以随便置喙的?”
王首春正色道:“世间所有事,大不过一个理字,你且告诉我,此事我可有妄言一句?没有吧?既然没有,我为何不能说,我说出来让大家评评理,到底是谁抢钱!”
沈琴心被她问的汗水淋漓,只能压下怒火道:“王管家,是非曲直,需要林郎君和主子当面说清楚,不是我等手下人有资格品评的,还请带我去见林郎君吧?”
第133章
王首春不过是要借助自己的嘴,把林燕然的委屈说出来,当然不会和沈琴心这些奴才一般见识。
她当即盈盈一笑,不咸不淡地道:“沈大人想进来自然是可以,只需按规定缴了银子即可。”
沈琴心闻言,立刻沉声道:“即刻缴齐费用,再有人敢大惊小怪,杖毙。”
刚才那个嚷嚷的护卫立刻被其他人带到了队尾,等待他的将是严厉的惩罚。
再也没人敢就缴银多说一个字。
王首春似笑非笑:“沈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可惜我等小民只识得黄白俗物,便是天大的官,也要遵守凤凰镇的规矩。”
“请吧€€€€”
说罢登上了马车,自顾自前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