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姬蘅看着子兴,眼里充满了失望,但又无奈。
“或许并不是高€€挑唆的你。”姬蘅闭眼道,“而是你心中,本就是这样想的。”
“一直以来,都是我太纵容你,这是我的失职,你的母亲如果还在世,必然不会让你走向这样的迷途。”
王太后的话,也让子兴很是受伤,在他看来,这样的态度过于凉薄,“我的母亲会看着我苦难吗?”
“她不会。”子兴道,“可是您却一直这样看着,这样的冷漠,永远,任由我在泥潭中挣扎,无动于衷。”
姬蘅看着越来越偏激的子兴,“那么,我给出的话你都听了吗,因为一点点事就动摇了你的内心。”
“你指望我做什么呢,你指望我去恳求云中君,将政权交还给你。”
“我有什么资格这样做,你又有什么资格这样要求我。”
姬蘅的言语有些激烈,那是失望过后的心灰意冷。
“贪婪终会害了你,时局不利之前,没有争心才是最好争夺,”她看着子兴,闭上了双眼,“我言尽于此。”
说罢,姬蘅便差人将子兴请出了中宫,青荷将燕王送走后,慌忙入内,因为她知道,主人适才的言语如此激烈,一定是生了极大的气和委屈才会如此的。
“公主。”青荷蹲在姬蘅的身侧,“大王怎么会因为高€€的话,变得这样了。”
“他是不信任我才会这样。”姬蘅心寒的说道,“原来不被人信任的感受,是这样的。”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便一阵的失神。
“那是因为太后对他太过用心,最后却得到了这样一个结果。”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第062章 心声
青荷连忙起身,“怎么没有人通传?”
刚刚见完高€€的子冉再一次返回了中宫,她对视着姬蘅,似乎是第一次看到,她的眼里流露出这样的伤神。
第一次看到,她如此疲惫不堪的模样,犹如风中摇摇欲坠的残花,仿佛一吹就要凋零,让她不忍触碰,“值得吗?”子冉问道。
姬蘅回看着子冉,“我也想问你。”她反问道。
青荷看着这二人,识趣的转身离开,并带上了殿门。
此时,天色已黯,蓟城又开始下起了大雪,并伴随着肆虐的风。
“在我这里,这从来都不会是一个问题。”子冉回道,“因为一切,都是我的自愿,至于条件和理由,都是我自己想要而已,没有任何理由。”
“不管结果如何。”子冉缓缓走到姬蘅的身前,将她扶住。
“可我不这么认为。”姬蘅侧过头,第一次,躲闪掉了子冉的目光。
“公主是怎样认为的呢?”子冉问道,她握着姬蘅的手腕,力道很轻,“公主的心声,是怎样的。”
姬蘅回过头,对视着子冉,她的眼底,流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悲伤,就好像是卸下了坚强的伪装之后,呈现出来的,是隐藏在心底的痛与苦还有挣扎。
“或许,公主应该听听我的心声。”子冉握着姬蘅的手抵在自己的心口,紧紧的贴着,每一次跳动,掌心的感受都无比清晰,“它已完全属于你,不是吗?”
泪水从姬蘅的眼角倾泻而下,这一刻,子冉变得既心疼又慌张,她将姬蘅搂进怀中。
“阿蘅。”子冉抱着她,无比心疼的说道:“对不起。”
几个月后,燕国,燕王兴四年,春。
€€€€阳华殿€€€€
“大王。”寺人捧着十几卷竹书,“这是云中君送来的。”
子兴打开其中一卷后,生气的将竹书扔进了炭盆中,以此来宣泄自己的不满。
“这几个月,一直都在看这些,都是他已经处理过的政务,而这些,寡人早就学会了。”
“寡人现在需要的是这些吗?”子兴怒道,“寡人今年十二了,有哪一国的王,会像寡人这样憋屈。”
“继位四年,身为君主,却对朝政一无所知。”子兴将竹书通通丢进了炭盆中,“对自己的国,自己的臣,自己民,我什么都不知道。”
由于这些竹书都是云中君派人送来的,侍从们害怕会受到责罚,于是冒着火,从炭盆中将竹书拾取。
子兴看见后,更加恼怒,“你们还捡它做什么?”
“是害怕他会惩罚你们吗。”子兴什么都明白,但仍旧气不过,于是将气全都撒在了他们身上,“你们怕他,难道就不怕寡人?”
“大王息怒。”子兴身侧的近侍走上前安抚道,“何必为了几卷文书而气坏了身子。”
“寡人是因为这些书简吗?”子兴回到座上,拉着一张阴沉的脸。
“君子及冠方可治人,古时诸侯为尽早执掌朝政,多提前举行冠礼,文王十二而冠,大王今年恰好十二,到了及冠之龄,但是朝中却并没有这个意思。”侍从道,“可是大王是燕国的王,朝臣不主动提及,大王…”
子兴看着侍从的眼神,“你是说,寡人自己提?”
“是的大王。”侍从点头,“虽然朝政把握在云中君之手,可毕竟您才是大王,诸侯国之上,还有周天子呢,这些朝臣,难道敢违背礼制吗。”
是年暮春,燕国大朝,燕王子兴忽然在朝会上提出要加冠亲政。
“王太后。”曹芷踏入殿内,脸露愁容。
“何事?”
“大王在今日的大朝上,突然宣布说要加冠,并提出亲政。”曹芷回道。
“然后呢?”
曹芷抬头,“满朝文武无一人作声,大王他…”
燕国每月一次的大朝,都城内的官员几乎都会参与,作为君主的子兴,也会象征性的坐在王座上。
但以往都只是听政,朝臣的奏事,也都是向云中君所奏,就连过问都不允许。
忍耐已久的子兴,忽然在朝堂上询问子冉,“寡人继位之时,不过八岁稚子,但如今已过去四年,到了加冠的年纪,实在不忍长兄独自操劳,便想提前及冠。”
子兴的话提出后,朝堂上顿时鸦雀无声,群臣无不错愕燕王之言论。
子冉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弟弟,自己扶持上位的燕王兴,“按照周礼,男子二十而冠…”
“可是诸侯王不同于寻常百姓。”子兴打断道,“寡人承继先王大统,也想为燕国的江山社稷与百姓早尽一份力,不能总是倚靠长兄庇佑。”
子冉本还想说什么,但子兴却突然看向大宗伯子兴,“大宗伯,您觉得呢?”子兴问道,“您是宗室之首,德高望重。”
子兴将话抛给了宗室,还有一个用意,便是他想要完全的选择宗室,也是在提醒子呈。
他知道子冉的变法触动了贵族与宗室的利益,但变法已经推行了三年,朝中的格局早已改变,宗室的影响力不如从前,现在朝中的重臣,几乎都是子冉一手提拔的心腹。
没有人敢真的对抗当权,就算是宗室。
子呈遂起身走到大殿中央,“回大王,臣虽为宗室之首,然先王崩逝时,将国政交至云中君手,长兄如父,所以还请大王听从云中君之意。”
“请大王听从云中君之意。”子呈的话一出,群臣纷纷附和。
子兴为此大惊失色,所有人都在教授他礼制,包括教书的先生,而如今他所见到的,便是违背礼制。
这些臣子,这些读书人,就连伪装都不愿意。
“大王最近看来有些累了,今日没有睡醒呢。”子冉说道。
感到绝望的子兴,心中的愤怒突然爆发,他跪坐着起身,指着子冉大骂:“什么长兄如父,我是君他是臣,君才是父,为什么寡人需要听从他的,难道不应该是他听从寡人,这才是人臣之道。”
“为什么到了燕国,就反过来了呢。”子兴质问群臣,“难道周公辅佐成王之时,也是这样僭越行事的吗?”
“大王。”子冉看着子兴,“看来大王的风寒,并未彻底痊愈,就连说话都不清楚了。”
“是不是该请御医来瞧瞧。”台下有臣子说道。
子兴见子冉如此,便更加恼羞成怒,“你杀了我的母亲!”他大声喊道,“我的母亲是先王的正妻,你杀了燕国的王后。”
子兴的话出,群臣惊愕,谁也没有想到,燕国的王会在朝堂上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们都是燕国的臣子!”子兴又朝群臣道,他指着子冉,“这样大逆不道之人,为何还能立于朝堂,燕国是他的燕国吗。”
但无论子兴说什么,台下都没有任何反应,因为禁军就在殿外。
而燕国的兵权,并不在王手中,也不在这些臣子手里,而在子冉。
子冉没有说话,群臣便不敢言语,“大王病了。”子冉冷冷道。
子兴听后,便朝子冉逼近,“我没有病。”但却被殿内的禁卫所阻拦。
燕国王宫内,直属于王的禁军,竟然护着一个臣子而阻拦君王。
子兴看着拦在自己胸前的武器,他大怒道:“这就是燕国的朝堂吗,臣子欺君,千古未有。”
“将大王送回去歇息。”子冉道,“宣御医前往阳华殿问诊。”
“是。”
“我才是燕国的王,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子兴一边挣扎着,一边说道,“子冉,你杀了我的母亲,你杀了我的母亲,你们所有人都是他的帮凶,母亲的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我的。”
“你们都会受到惩罚。”
子冉挥了挥手,禁卫遂将子兴带离了大殿。
“大王今天是失心疯了不成?”群臣们小声议论道。
“今日燕国朝堂…”但也唏嘘不已,“不可谓不震撼。”
“这样的事,看不到第二次了,燕国又要变天了。”并认为,子冉会将子兴废黜,燕国,又将变天。
€€€€阳华殿€€€€
阳华殿前立着一个身影,子兴在大喊大叫了一番后,就像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挣脱上前。
“姨母。”子兴大哭着说道,“公子冉要废了我,他要废了我。”
姬蘅很是失望的看着着子兴,因为对于自己的苦心教导,子兴根本就没有听进去。
她又看了一眼跟在子兴身侧的近侍,眼里瞬间起了杀意。
“姨母救我。”
“大王心里其实什么都明白吧。”姬蘅寒心的对着子兴说道。
子兴听后,眼神充满了惊愣,但很快他就冷下了脸色,卸下伪装。
“我不要做一个杀人凶手的傀儡。”子兴恶狠狠的说道,“既然知道永远都得不到权力,那么我也不会让他一直这样安稳着。”
“还有你!”子兴怨恨的看着姬蘅,“明明知道母亲的死和他有关,却还是要和他做出那样的事情来,败坏自己的名声,你不觉得羞耻吗。”
“我讨厌你,也不想再看见你了,请你…永远都不要再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