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斯虽然平日话不多，却是个很好相处的牛头人。
大概是做了烧砖工的原因， 天天和炭火打交道，莫罗对锻铁也很感兴趣，经常有空的时候就会过去窜门。汉斯也很乐意教授莫罗一些基础的锻造知识，自从他把自己发现的那个铁矿上交给温柳后，现在黑龙领地已经不缺少铁矿石了， 但对应的是汉斯的工作量噌噌地增加，除了农具之外，护卫们使用的刀剑， 护甲，盾牌之类的，全部都要他们来打造。
至少接下来的两年时间，汉斯的时间将会被工作占得满满当当的，他现在恨不得多教几个徒弟出来，好把他手上的工作分出去一些。
“汉斯，我们砖窑那边的木炭又不够用了，你们铁匠铺还有多余的木炭吗？”
这天中午，莫罗从食堂打了两份午餐，端着跑到铁匠铺里找汉斯一起吃饭，顺便想要向对方讨要一些木炭。这也没办法，最近又新建了两个砖窑，但每天分到的木炭数量并没有增加，之前的木炭储存眼看着就要见底了，莫罗只能先来铁匠铺这边薅点回去应应急。
黑龙领地的木炭都是砍伐森林里的树木焖烧而成的，这项工作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人力。也得亏领地里有两个可以用来采伐木柴的森林，温柳让他们每次砍伐完后就在原地再补种上一棵新树苗，以免森林被过度开采后遭到破坏。
最近天气暖和后，去年掉落到地上被埋进土里的种子都开始发芽了，一些树苗长得茂密的地方就会把多余的树苗挖起来栽种到其他地方去，倒是不用担心没有树苗用。
只是森林里的枫树是不能动的，这些可是他们珍贵的糖分来源。
温柳还打算在荒野上多栽种一些枫树，最好能培育出一片枫树林来，那样以后收集枫糖浆就会方便许多，不用浪费人力满森林地去寻找枫树了。
“自己去碳房里取。”汉斯在水槽里洗净双手，这个时间点正是午餐的时间，矮人兄弟和其他几个助手都去食堂吃饭去了，汉斯不喜欢和那么多人挤在一起，一般都是把饭打回铁匠铺里吃，莫罗发现后，便主动承包了打饭的任务，现在已经基本成了汉斯的饭搭子了。
“谢谢，等下次的木炭运过来后我再还你。”莫罗殷勤地把饭菜摆好。
当然，后面那句承诺汉斯也就听听，现在要修建新的城堡，正是要大量用到砖头的时候，每天砖窑那边的用炭量都是他们的好几倍，每次运送过来的木炭，大部分都是供应给砖窑使用的，就算如此，依然缺炭。在城堡修建完成之前，莫罗不再伸手薅他们铁匠铺的木炭就不错了，根本不可能有多余的木炭来还给自己。
这也没办法，他们领地的产炭量太低了，不过温柳已经让哈罗德帮忙牵线几个卖炭的商队，想要在外面买些炭回来。
其实这时候已经有人开始使用煤炭了，煤炭燃烧的温度要比木炭高，是锻造最好的燃料，像一些比较繁华的领地里，铁匠铺里使用的大部分都会是煤炭。温斯特王国里也是有好几个煤矿的，不过都在教廷和国王的手里，其他人想要煤炭，只能找他们去交易。
至少像黑龙领地这种遭到排挤的边境领地，暂时是别想能采购到煤炭了。除非等赫伯特子爵从王都回来，温柳亲自去和对方走走关系，看看能不能从赫伯特子爵手上去采购一批。这种多次转手的买卖价格会高一些，却是目前黑龙领地能弄到煤炭的唯一方法了。
当然还有一种方法，那就是再次好运地在领地里发现煤矿的矿藏，他们能自己开采的话想要多少煤炭都不是什么问题。
“要是有地火就好了。”汉斯感慨了一句。
“是从地底引出来的火焰吗？听说这种火永远不会熄灭，只有曾经的矮人王国才有这种东西。”莫罗也曾听过地火的传说。
“嗯，矮人王国就是围绕在地火附近修建出来的，以前每一个矮人在成年的时候都能申请一簇地火来使用。用地火锻造出来的武器无坚不摧，曾经的屠龙勇士他们使用的剑，就是矮人用地火锻造出来的。”说起这种传说中永不熄灭的火焰，汉斯的话也多了不少。
“不过这些都是传说，我活到这个岁数了，也没有见过地火。”汉斯遗憾地拉开椅子坐下。
“要是有地火，我们就不用再扣扣搜搜地数着木炭来用了。”莫罗对汉斯口中的地火有点向往，永不熄灭，这能为他们领地省下多少砍树的人力，又能源源不断地烧制多少砖头出来呀。
今天的午餐看起来很丰盛，主食是烙的面饼，里面加了新熬制出来的鱼油，烙得非常酥脆，光是闻着就很香。如果里面加的是黄油，倒是有点像曲奇饼干了。
这种面饼还是城堡的厨娘根据领主老爷的描述新研究出来的吃食，莫罗也是第一次吃。
剩下还有一荤一素两个菜，荤的是一块巴掌般大的鱼肉，听说是昨天巡逻队运气很好地在海边捡到了一头搁浅的鲸鱼，那鲸鱼刚死没多久，身上的肉都是新鲜的，可以吃，巡逻队的人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把鲸鱼分解后搬回来，今天就直接被搬上餐桌了。
素菜则是一碗蒲公英蘑菇汤，这段时间气温暖和湿润，正是野菜和蘑菇纷纷冒头的季节，领主老爷安排了采集队天天在荒野和森林里采集，就为了给他们多增添一份菜式。
蒲公英单吃起来有点苦涩，但加了蘑菇的汤水却非常鲜美，莫罗是带着一种虔诚的心情享用今天的午餐的，毕竟这可是领主老爷特意为他们这些领民准备的菜单，是为了让他们吃了后身体能变得更康健而准备的。
每一个领到饭食的人都是带着一种感恩的心情在进行饭前祈祷的，当然，他们现在祈祷的对象不再是大众熟知的光明神，而是他们领地的黑龙大人和领主老爷。
这片大陆的人大部分都有饭前祈祷的习惯，不过来到黑龙领地后，许多曾经的光明神教的信徒都纷纷改变了信仰，莫罗也不例外。
祈祷完毕后，莫罗拿起一块面饼大大地咬了一口，饼渣随着他的动作掉了一桌子，莫罗有点狼狈地伸手接着，这可是粮食，即使掉了也不能浪费的。
“好吃，厨娘们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莫罗评价道。
其实他们湖泊工坊这边也有自己的厨房，平时都是直接在这边为工作的领民们准备饭食的。只是这里的厨师懂的菜式并不多，只能烤烤面包或者磨个豆腐之类的，不像城堡里的厨娘能弄出那么多花样的吃食来。
像今天午餐这样的菜式，都是城堡里的厨娘做好后，再让狮鹫送过来的。
不过厨娘已经开始收徒，打算把自己所有的菜式传授出去，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们这里的食堂菜式也会变得丰富起来。
“就是吃起来太麻烦了。”汉斯在自己面前的桌子上铺了一条干净的餐巾，这样掉落下来的碎渣子都能被餐巾收集起来。
总体而言，这顿午餐两人都享用得很愉快。一直等他们收拾好餐具，又聊了一会儿工作上碰到的问题后，矮人兄弟和助手们这才回到铁匠铺里来。
“你们今天怎么吃了那么久？”莫罗好奇地问。
平日里这些人进食的速度都很快，毕竟食堂的面积并不大，容纳不下所有工坊的员工同时在里面坐着用餐。所以先进去用餐的人都会加快自己的进食速度，吃完后就把位置让出来给后面来的人。
莫罗喜欢一边吃一边和汉斯聊天，以前他们还没吃完，矮人兄弟和助手们就已经回来了，今天倒是比平日慢了快半个多小时，显然是不知道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了。
“莫罗，你听说了吗？”矮人兄弟见莫罗询问，一左一右挤到莫罗两边，一脸神秘地开口道。
“听说了什么？”莫罗有点懵逼。
“领主老爷有起死回生的能力。”矮人兄弟中的老大就不是个能藏得住事的人，直接一脸虔诚地嚷嚷出声。
“领主老爷亲自为一头难产的母马接生，还救活了一头刚出生就死去的小马驹。”一个助手也挤过来插话道。
“呀？领主老爷亲自为母马接生？”汉斯惊讶地问：“老爷是怎么接生的。”
“听说老爷是直接伸手从母马的肚子里把马驹拉出来的。”
“对，母马难产的时候大家都快急哭了，但老爷一来，小马驹就被拉出来了。”
第134章 我亲眼看到的
矮人兄弟和几个助手你一言我一句， 把自己听到的消息告诉两人。其中免不了加入一些夸赞的语言，让原本的事实经过他们的嘴巴后变得更夸张，还给人一种神异的感觉， 仿佛他们口中的领主老爷是光明神转世的化身一样。
这不能怪他们， 毕竟这些人在一年前都是没有丝毫自己思想的奴隶， 生活被繁重的工作占满了，没时间让他们去思考。再加上消息闭塞， 他们知道的唯一神秘又厉害的存在，就是那些连贵族老爷都在歌颂着的光明神了。
现在想要夸赞自家的领主老爷， 也找不到其他更优美动听的语言， 来来去去自然只能想到把那神圣的光明神拉下来和他们的老爷进行对比。这样亵渎神明的话如果是被王都那些人听见， 估计这一屋子的人都再也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牛头人汉斯听得一脸怀疑自我， 作为领地唯一的铁匠， 汉斯很得温柳的看重， 比这些曾经的奴隶有更多的机会和温柳近距离接触。
更何况在他加入黑龙领地之前，温柳还曾去他的铁匠铺里定制过不少铁器。这些涉及到金钱的交易，自然少不了讨价还价的过程，那时候黑龙领地穷，一个金币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 领地其他人都是没有见识的奴隶，什么事情自然只能温柳这个领主亲自上。
所以汉斯是见过温柳接地气的像那些小商人一般斤斤计较的一面，和现在这些人口中拥有神秘力量，仿佛光明神再世的模样可不一样。
这还是他记忆中的领主老爷吗？他不过是几天没回城堡而已，为什么领主老爷已经变成了自己不认识的样子？
和汉斯一副怀疑自我的模样不同， 莫罗倒是听得一脸憧憬，时不时还点头对他们话语中夸张的赞叹表示赞同。作为救了他们一家子，还为他们赐予了现在这么幸福生活的人， 温柳在莫罗心中就是那么神圣又厉害的存在。
为死去的小马驹重新赐予生命，那是只有神明才能做到的事情吧！
*
温柳并不知道自己早上为母驮马接生的事情已经以某种夸张的方式传遍了整个领地，他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又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后，才感觉自己浑身的黏腻血腥散了个干净。
这时候厨娘已经为他准备好了午餐，为了不增加厨娘的工作量，平日里温柳并没有让厨娘特意给他开小灶，菜式都是和领民们一样的，只是分量会更多一些，摆盘也会更精致，看起来让人更有食欲。
“泽维尔呢？”温柳拉开椅子坐下，发现桌子上只有一副餐具，不由得疑惑地问布完菜后准备和他打声招呼就离开的厨娘。
厨娘恭敬地弯了弯腰，“黑龙大人今天在食堂里用膳，让我告知老爷一声不用等他了。”
温柳有点意外，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幸苦你了，你也快去用饭吧。”
“为老爷服务是我的荣幸。”厨娘的语气带着久违的激动，再次对着温柳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后这才退出去。
温柳并没有注意到厨娘的异常，他的视线落到桌子上的菜式上，其中一份是煎鱼肉。温柳是知道昨晚艾萨克带人搬了一条鲸鱼回来的，也向温柳汇报过那是一条因为搁浅而死亡的鲸鱼。这个天气鲜肉存放不了太久，厨房里的人从天还没亮的时候一直忙碌到现在，才让整个领地的人吃上这份煎鱼。
温柳对鲸鱼肉还有点好奇，但等他尝过一口后就沉默下来了，它的味道还比不上森林里的野猪，和泽维尔猎到的兔肉，大概唯一的优点就是鲸鱼足够大，身上的肉多，油脂也多，可以为他们领地上千人提供好几天的蛋白质来源了。
倒是另一道野菜蘑菇汤很是鲜美，温柳足足喝了两大碗才意犹未尽地放下筷子，决定这两天趁着前天下的雨水还在滋润着泥土的时候，把刚钻出土地的鸡油菌全部都采集回来。
黑龙城堡的食堂里。
作为领地的另一位主人，泽维尔每天对肉食的需求量是温柳的好几倍，温柳并不要求对方和自己吃一样的东西，再加上开春后，巡逻队每次出门都能遇到各种各样的野兽，偶尔泽维尔也会去荒野上给自己狩猎一些猎物回来，所以每一顿泽维尔的餐桌上都会比其他人多一份烤肉。
今天厨娘倒是没有为他准备烤肉，但也为泽维尔准备了和他个子一般大的煎鱼，也就像鲸鱼这样的庞然大物才能切下这么大的一块肉下来了。
泽维尔一边嫌弃今天的鱼肉难吃，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周围的人聊天，时不时还要自己插话补充一下细节。
“我刚才去兽棚那边看过了，那小马驹就趴在母马身边喝奶，那精神的样子，一点都看不出来它之前被憋死在母马肚子里。”
“那小马驹出生的时候真的断气了吗？”有人表示怀疑。
“当然，我是亲眼看着的，老爷把那小马驹抱出来的时候，那小马驹就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了，不信你问黑龙大人，当时黑龙大人也在场的。”
众人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蹲在桌子上进食的黑龙，这种被众人瞩目的感觉，泽维尔一点也不怵，他把口中的鱼肉咽下肚，露出一口锋利的小白牙，熟悉的人都知道这是黑龙表达微笑的样子，就是看起来有点狰狞渗人，不过在场的人并没有谁觉得害怕的。
“对，那小马驹出生的时候就没气了，我亲眼看到的。”
得到了泽维尔的肯定，之前说话的人得意地挺直腰背，似乎在说：看吧，他并没有撒谎。
“那老爷是怎么把小马驹救活的？”围观的众人纷纷询问。
“老爷抓着那小马驹的后腿，把小马驹悬空倒吊起来，然后用手拍打小马驹的后背和胸膛，啪啪几下，小马驹就活过来了。”说话的人一边说，还一边站起来示范，生怕大家听不明白似的。
“嘶，不愧是老爷。”有人倒吸一口气。
“这么简单的吗？”也有人显然听不明白，也对老爷的举动理解不了。
“哪里简单了？说不定老爷还做了些什么是我们看不到的。”为首说话的人反驳道。
“就是，那可是把一头被憋死的小马驹救活过来了，除了老爷，谁能做得到？恐怕只有神明才有这样起死回生的能力吧。”
“柳柳是最厉害的，神明都没柳柳厉害。”泽维尔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围坐在周围的人，大声总结道。
黑龙城堡的食堂是由好几个草棚子链接而成的，冬季的时候，城堡的木匠也没有闲着，连续打了好几个月的桌椅，现在把食堂摆得满满当当，每当吃饭的时间，这里都会坐满人。泽维尔的声音很大，即使是坐在最角落位置的人都听到了，一时之间，食堂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泽维尔等了一会儿，发现没人附和自己，不由得拧起眉头，看向坐在他旁边的矮人巴里特，“你不觉得柳柳最厉害吗？”
巴里特没想到会被黑龙直接点名，心里有点发苦，但面上却神色淡定，他摸了一把自己的大胡子，坚定地点点头道：“当然，老爷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我在王都的教堂里都没见过有神父像老爷这样能让一匹被憋死的小马驹重新活过来。”
当然，见多识广的巴里特并不会像周围的人猜的那么夸张，而是认为温柳可能使用了某种魔法。虽说现在魔法已经基本消失了，但是许多魔法物品其实是有流传下来的，据他所知，一些上层贵族，还是能够借助那些魔法物品来释放魔法。
巴里特知道温柳就是来自王都的人，他的身份还不简单，手上有一两件魔法物品并不奇怪。
“原来如此。”
“老爷竟然比光明神还厉害。”
“难怪加入黑龙领地后我就能吃饱穿暖了，就算是光明神的神国也没能让人过上这样的好日子吧。”
“说不定我们现在就是生活在老爷的神国里。”
……
聊天的话题越岔越远，甚至夸张得有人已经开始猜测温柳的神名是什么了。
这时候有一道和周围聊天内容格外不同的声音插入进来，那是一个女性的声音，一开始她的声音太小，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大声把心里想问的话直接喊出来，众人这才听到。
“黑龙大人，那老爷能让憋死在母亲肚子里的婴儿也活过来吗？”
正在高兴地听着周围人夸赞温柳的泽维尔扭头看过来，发现说话的是一个看起来异常苍老瘦弱的女人，泽维尔记得对方原本是安克小镇的自由民，冬季的时候和其他自由民一起被温柳救回领地里来的。
虽然平日里黑龙泽维尔对领民们的态度很好，但女人第一次和黑龙搭话还是很紧张，不过她还是想要知道答案。女人之前也怀孕过，但是生下来的两个孩子都是死胎，这会儿听到母马生下的死胎竟然被领主老爷救活过来，女人便控制不住心中的念头。
如果老爷真的有起死回生的能力，那么她生下的死胎孩子是不是也能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