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国做裁缝 第212章

作为旁听者的黄佑树连想要放个屁,都不得不憋着慢慢放。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无限地拉长,落入了某个影片的慢镜头中。

解予安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自己的衬衫袖扣,略微侧眸看了他好几眼,见对方始终望着车窗,而全然不理睬自己,心里很不是滋味。

安静许久,他眼尾余光瞄准青年搭在座椅旁的右手,悄然地探出手去,握住了他稍有些寒凉的手指。

见纪轻舟没有拒绝,便拉着他的手到自己身前,给他按摩起掌心和手指来。

一边按摩着,一边若无其事地低沉开口道:“你寄给我的衣服,我收到了,还有那张画稿。”

话落,听对方未接话,又兀自问道:“但为何,比上次多了对狗耳朵?”

纪轻舟瞟了他一眼,没什么语气地回:“你不喜欢?那下次给你画个绿帽子。”

解予安给他揉着他手腕的动作顿然停止:“你就非要说这种话刺我?”

“也未必是刺你,”纪轻舟一副稀松平常的口吻道,“反正异地久了感情肯定会淡,我这工作接触的俊男靓女又多,哪天看上别人了也不稀奇。”

解予安嘴唇微启,一时如鲠在喉。

回想起对方从前所言,什么“期待在一次次重逢中相爱”,果然都是哄人的甜言蜜语。

可比起对纪轻舟这般轻薄言语的气闷,他心里头徘徊更多的还是后悔。

后悔方才见到青年时,没有第一时间将他拉进怀里,以行动诠释自己的想念,才使得这时隔两个半月才兑来一次的见面,闹到这种局面。

尽管心里上演着种种可能,可到头来,他也只是紧攥对方的右手,放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闷闷地说道:“你休想甩开我。”

第179章 理想

纪轻舟此行是为了去和一个棉花商人谈合作。

他们的成衣虽交给了制衣厂代加工, 但原料都得由自己提供。

已上新的冬装棉衣,所用的棉花是在制衣厂经理所介绍的洋行采购,棉花质量固然不错, 但进口棉价格却也较为昂贵,连带他们的冬季新款大衣成本都上涨了一倍。

接下来预备做的两个新款棉衣,又将使用到大量的棉花。

纪轻舟着实不想再于那家洋行购买,而恰好这时有个荣记商行找上他, 说可以提供较为便宜的棉花,他特意托人打听了一番,得知这荣记是个可靠的老牌棉花商, 今日便特意约了时间见面。

约定是下午四点半在西藏路的一品香饭店吃饭。

从工作室出发时, 时间已晚了几分钟,本以为会迟到一会儿,结果不知是冬日傍晚马路空旷之缘故, 还是黄佑树今日开车格外的平稳快速, 最后竟然正好踩点赶上了。

日落西山后, 天光昏暗凄清,从饭店透出的暖黄灯光分外的温馨惹人向往。

尽管路上和解予安闹了点小别扭, 下车时,纪轻舟却又恢复成了好似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 带着对方一块进店吃饭谈生意。

也是凑巧, 解予安今日恰好穿了那套纪轻舟送他的商务风西装,披着件黑色的羊毛大衣, 风格肃然, 看着比纪轻舟还像是去谈生意的老板。

又因为心情不悦的缘故,挂着张凛然正色的脸庞,往那包间的餐桌旁一坐, 对面荣记商行的老板和经理,态度都格外的谦恭和蔼。

因两边都有意愿促成此项合作,一顿随和又简便的饭局结束后,这生意就顺利谈了下来。

不过,荣记商行提供的棉花虽比起洋行进口价要低一些,但因纪轻舟的品质要求较高,价格同样也算昂贵的。

签合同前,纪轻舟便不甘心地再度尝试砍价:“荣老板,真不能再优惠些了?我目前要的量虽不多,可我们这是长期合作,您今日少赚一点,日后必能多赚一点。”

对面的荣老板听着这话,略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瞒你说,这是相当优惠之价了,自从洋商大量涌入后,我们这些国内的棉花商行,为竞争市场,价格已是降了又降,但再如何也低不了太多,毕竟这棉花的产量本就不高,农民也是要吃饭的。”

其实此时棉花的行价,纪轻舟大概也有所了解,知晓他说的的确是个事实。

闻言就只好点点头:“行,那就这么定吧。”

他自己谈生意向来很少墨迹,今日有了解予安这么个一言不发的冷面“助理”坐镇,就谈得更为爽快了。

吃完饭、签完合同,才过去了不到一个钟头,还来得及赶去解公馆再吃一顿冬至夜饭。

送走荣记商行的老板伙计们,纪轻舟和解予安又坐上了汽车,准备前往解公馆。

路途中,他心里琢磨的仍是棉花的事情。

此时的棉花品种多为传统品种,比如茧子棉等,本身产量就低,栽培技术也落后,就导致国内的棉商很难竞争过洋商。

作为与纺织业息息相关的时装业,纪轻舟自然也十分关心棉花产量。

他记得沈女士有提过,她在国外留学,学的便是农学专业,回国后的理想是想要办一所农业专修学校,改良棉种,推广种棉事业,结果却因为某些原因,未能达成理想。

但究竟是出于什么缘故没有去做呢?

沈南绮应该不缺钱才对,不论是她的娘家沈家,还是她的丈夫,都是鼎有名的大富豪,她自己手上的资产肯定也不少……

纪轻舟思索着,正想问问沈女士的儿子这个问题,结果转头却见解予安低垂着眼睫,面庞清凛淡漠,仍是一副郁郁不乐的神情。

发觉身旁有目光注视,他似不经意地侧头与他对视了一眼,旋即又迅速地移开了目光,默然不语。

纪轻舟看着有些好笑,右腿撞了撞他的膝盖道:“还生气呢?”

解予安睫毛微颤,闷声道:“没有。”

“你这嘴巴噘得都能挂油瓶了,还说没生气?”

解予安闻言下意识地抿了下唇,将嘴唇拉成了直线。

纪轻舟见状,又觉得他的小动作有点可爱,不禁轻轻地笑了声。

他的脾气是来得快去得也快,方才是被问烦了才刺了对方两句,后来吃了顿饭又谈了个生意,那些不愉快的心情便都随着时间流逝化解了。

但解予安却显然不是这种人。

固然对于自身不在意之人,是相当的冷漠毫不关心,可若是心爱之人,哪怕给予他一个不高兴的眼神,都能令他介怀一整日。

此时听闻纪轻舟轻松调侃的语气,他紧绷的心弦不觉跟着放松了些许,可与此同时又燃起一股莫名的委屈情绪来。

想要反驳些什么,又终是抿着唇没有开口。

纪轻舟见他不说话,就前倾身体,托着侧脸注视着他,语声缓慢柔和道:“别气了,你回来我自然也很高兴的,我也特别想你,但就是怕你这么赶来赶去的太累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过男子搭在膝盖上的左手,贴到自己脸颊上,用脸庞轻轻蹭了蹭他温热的掌心。

“不累。”解予安在他握住自己的手时,便顺着动作望向了青年的脸庞。

沉静的目光定定地凝视着那张令他心心念念又朝思暮想的脸庞,拇指不自觉地开始摩挲起那双精致漂亮的眉眼,直言道:“何况是来见你,怎么会累。”

前座,正开着车的阿佑听见他家少爷口中说出这等话语,浑身顿时起了阵鸡皮疙瘩。

不得不紧闭嘴巴,以免控制不住自己发出“啧啧”的动静,破坏了气氛。

纪轻舟倒是丝毫不觉奇怪,微阖着眼眸,任由他凝望触摸着自己的眼睛。

听闻对方口吻诚挚的话语,他心绪逐渐发散起来,暗自反思,也许不该以己度人。

以他的体力,的确吃不消连坐两天的火车,更耐不住两日在车上无所事事的寂寞。

但解予安显然不一样,他心态平和专注,很耐得住寂寞,在火车上也能专心致志地看书工作,消磨一整日。

他又尚且年轻,二十一岁的年纪,正是精力旺盛不知疲倦的时候。

况且随着这几月的修养锻炼,对方的体力和耐力也显而易见地恢复提升了许多,这方面他最有话语权。

所以,其实也不必为了解予安而考虑,便强制令他周末待在南京休息。

当然不能每周都回来,但每月调休个一两次,回来一趟实际对他的身体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何况,都已谈上比自己小五岁的对象了,享受一下年轻人的热情也未尝不可。

想到这,他便挪开对方的手,睁开眸子语含笑意道:“行,既然你这么有精力,我以后就不拦着你了,随你怎么折腾了,好吗?”

解予安似有些不敢相信,还担心这是他所设的陷阱,嗓音清冷低沉问:“真的?”

“是真的。”纪轻舟先是应了声,继而语调慵懒地警告:“但是千万别一天来回啊,体力再好,这么搞也会伤身体的。”

解予安听他这副状似漫然的关心口吻,心情一下子明朗了许多。

顿了顿,又说:“那你保证,不会给我戴绿帽。”

纪轻舟轻轻咋舌,故作为难地沉吟:“嗯……这个么……”

“犹豫什么?”解予安盯着他的目光顿然又认真了起来。

纪轻舟一听他这口吻就想笑,也真的“哧”一声笑了出来:“傻不傻,什么话你都信。”

他坐直身体,刚要开口说些什么,瞟见驾驶座上的黄佑树,便一派正经地清了清嗓,倾斜着身体凑到解予安耳旁低声咕哝:

“哪次回来不给我掏空了,跟你做一次,半个月我都无欲无求,哪来的精力出轨?”

也不知是被这言语自带的回忆渲染的,还是被耳畔青年温热的吐息感染的,解予安自耳尖到面颊瞬间泛起红晕来。

牵着他的手塞进自己的口袋里,佯作淡定地“嗯”了一声,表示勉强可以接受这个保证。

与此同时,心里却暗自做着规划,今后倘若纪轻舟没有时间去南京看他,那他怎么也得半个月回来一次,才够令对方安分。

和解予安几句话一聊,纪轻舟反倒忘了自己最开始想问对方什么,等到再想起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解公馆了。

于是便暂时按捺下此事,先浅浅地吃顿团圆饭再说。

直到家宴结束,吃过冬至夜饭必要的糯米粉汤圆,一家人转移到小会客厅闲谈娱乐起来,他才趁着解见山和解予川他们下棋的时候,找机会问出沈南绮自己的疑问。

沈南绮正坐于沙发上织着毛线。

去年解予安的生日,她给小儿子打了一条红围巾,今年自觉技术增长,就准备用羊绒线给他织一双柔软又保暖的手套。

虽说距离解予安的农历生日还有半个月,但沈女士平日工作较为繁忙,也仅有周末和夜里下班后能织上一阵,目前正在加紧时间赶工中。

此时听闻纪轻舟的问题,她一边头也不抬地织着手套,一边语气平缓讲述道:

“依你现在来看,我自然是不缺钱的,但二十多年前,我初回国的年纪,还不比良嬉现在成熟,家里人都觉得我既已上完学了,就该找个门当户对的嫁了,怎会投资我去办什么学校?

“还是农业学校,听起来便粗俗得很,做了这学校的校长,抛头露面的,今后还有谁会娶我?当初我母亲便是这么说的。

“我父亲倒是愿意给我投钱,要求便是要我嫁给一个洋人贵族,他当年正在做进出口生意,说得难听点,便是打那‘卖女求荣’的主意。

“我在美国念书时没少受偏待,自是不愿意嫁给什么洋人了,我便独自离开家门,找了份工作,想要靠自己努力存钱,将来好完成理想。

“但那会儿即便是在上海,也没有公司会接受女职员,我只能去洋人的公司工作,做些翻译文书的活儿,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了……”

沈南绮说到这,不自觉地露出些许的怀念情绪来,回头望了眼坐在窗子旁下棋的解见山。

“初遇见那会儿,我才廿三,他呢,比我还要小三岁,也是独自一人,来到上海做生意。

“我本不想那么早结婚的,尤其是比我还年小的,可他既愿意支持我工作,模样也生得俊朗,光这两点就已胜过绝大多数的青年男子了……”

解良嬉原本正靠在沙发上看书,不知何时也放下书本,津津有味地听起了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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