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明煊好奇地拿起这份报纸,想看看上面登载了什么有关他兄弟的新闻。
结果展开一瞧,却发现照片两侧纸页上密密麻麻印刷的全是英文。
“这叽里咕噜的,写的什么东西?”他不禁弹了下报纸,不满地嚷嚷了声。
“合集特刊上有那篇文章的翻译转载,就在第二页。”
解良嬉仿佛能猜到他在发什么牢骚般,头也不抬地提醒:“你脚边的杂志堆里便有一本特刊。”
骆明煊一听,当即俯身在沙发旁的杂志堆里翻找起来,不一会儿,就找到了方才见过的那本特刊杂志。
随后,他悠然惬意地斜倚着沙发扶手,跷着二郎腿,从头翻阅起这本杂志。
当翻到第二页时,果不其然看到了一篇标注着转载自某西文报纸的文章。
【——“优雅永恒,浪漫无价。”
这是世纪时装公司创始人纪轻舟在他的首场高级定制秀上,面向媒体发表的他的时尚审美观。
纪轻舟,凡是时装行业的从事者、时尚爱好者、关注娱乐新闻的读者群众,都应该知晓过他的名字,听说过他所创立的世纪品牌。
服装行业的翘楚,时尚艺术的革命者,引领潮流的浪漫主义设计师,这是大众对他的主要认知。
不知从何时起,也许是纪轻舟在上海的南京路520号商铺开设他的第一家时装屋,也许更早,当他选择转行,在一条名为“Love Lane”的小巷里,开启一家小小的裁缝铺时,就注定了“世纪”会成为今日的时尚代名词。
他的品牌,他的衣服,就如同他本身的人生那样传奇而极具魅力!
九月十二日,纪轻舟在华尔特饭店的花园里,首次发布了他的高定系列服,这一场时装表演在上海名流圈层,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葱蔚洇润的花园秀场,巨大的银色品牌标志,华丽浪漫的视觉效果,五十八套展现着超前审美水平的高级定制服,从未有过的疯狂创新举动,给国内外时装业带来了空前绝后的影响。
《纪元》杂志因此决定为这一场秀出一期特刊,就叫做“C.J1922高定作品合集”,杂志将附上五十幅黑白照片、八幅上色彩照,以及详细的文字讲解。
作品集总共五千册,消息刚出,嗅觉灵敏的商人已经付诸了行动,我想不久后它们就会出现在大洋彼岸和欧美国家的时尚爱好者手中。
对于绝大部分从事时尚行业的设计师而言,那将是他们的灵感宝库。
时装界似乎从未出现过如此炙手可热的设计师,以至于人们不知该以历史上的哪位人物去衡量他的水准。
他擅长使用最为简洁流畅的线条,裁剪出最轻盈优雅的女性气质,打造最为自由浪漫的摩登氛围。
来到上海不足半年的PG日化公司经理哈恩女士表示,她和她的女儿都已经被世纪征服:
“不论任何场合和时间,如果你需要一身体面的裙装,最好的选择就是去世纪时装屋。如果你想要找到自己最美的样子,且拥有足够的预算,最好的选择就是去世纪手工坊,找他们的老板纪先生为你设计一套造型。记得,一定要找他们的老板亲自设计。”
三年前,《文汇报》的主编盖尔先生,在看完他的新装发布秀后,曾为他写下一段评语:“这是一位拥有着令人惊愕的天赋与创造力的天才设计师。在这个国家,不会有人能够超越他在业界的地位,能够超越他的,唯有他自己。”
一年两次的成衣系列发布秀,他的作品总能给顾客带来惊喜。
持续三届的上海时装业大秀,世纪的秀场往往最受观众欢迎。
整个行业的从事者们都在观望着这位年轻人的发展,也许有人盼望着他越走越高,创造更多的经典作品,也许有人盼望着他能狠狠摔落,吸着他的养分、踏着他的肩膀将他超越。
但这一场“邂逅罗曼蒂克”高定秀,却恰恰印证了盖尔先生的那句话:“能够超过他的,唯有他自己。”
让我们期待纪先生在未来给我们带来更多精彩的时尚瞬间!】
“这个洋人写得倒是很中肯,算他眼光不错!”
骆明煊歪着嘴角轻哼了声评价,继而翻了翻后面的两页彩图,看见那图片上华美灵动的模特造型,不由感叹出声:
“良嬉姐,你这合集出得真好,照片也清晰,简直太好了!你不知道,我得知自己错过了那场时装秀时有多么遗憾,轻舟兄的首场高级定制啊,还是露天秀场,不能亲眼见证那品牌新标识升起的一幕,真是我人生的一大缺憾!但是,倘若能拥有这本高定作品合集,那多少便能缓解一点我心头的酸涩惋惜了……”
“行了,送你吧,别在这念了!”
“嘿,多谢良嬉姐。”
目的达成的骆明煊瞬间扯开了笑容,继续倚着沙发怡然自得地翻阅起杂志来。
约莫十几分钟后,还未到十点钟,纪轻舟就带着秘书步履轻快地来到了楼上。
在待客区角落看见某个男子的身影,他不觉意外地微微挑了下眉,打招呼:“骆总回来了?上来聊吧。”
骆明煊一听见他的声音就提起了精神,闻言干脆地应了声“来了”,随手将杂志合起塞进了公文包中,提着包跟着纪轻舟走上楼去。
三楼办公室内,淡薄的日光洒入室内。
随着季景含打开两扇飘窗的窗户通风,呼啸的秋风立即灌入进来,吹着纱帘不断翻飞飘动着,在姜黄色的墙面上映出飞舞的淡影。
“喏,上个季度各家分店的营收报告,都在这了。”一走进办公室,骆明煊便相当自在地摘了帽子,在办公桌另一侧的椅子上大剌剌地落座,将公文包内的一沓文件拿了出来,放在桌面上。
“辛苦咱们骆总了,坐下喝杯茶吧。”
纪轻舟抬了下手,示意秘书给骆明煊沏杯热茶,继而拿起那一叠营收报告,边翻看边问:“你这次怎么去了这么久?”
“寻常是不会花那么久,这不是顺道去北京住了几日,瞧了瞧他们那市场环境嘛。”
骆明煊半是调皮地嘿嘿一笑,趴在桌旁道,“不去不知道啊,原来北京外城的新市区,也有一新世界商场,商场不远便是东方饭店,那是南城唯一的新式饭店,我此次过去便是住在那。
“香厂新区,也就是那新市区,虽不及上海繁华,主干道两旁却也是商店林立,且多为新式建筑,什么化妆、理发、珠宝店,西餐、茶社、照相馆啊多的是,我觉得还挺适合作为我们分店选址的。”
纪轻舟面带着淡淡笑意点头,婉转回复道:“听起来不错,但听你元哥的意思,北京接下来几年不会太平,你还是别去那了。”
骆明煊笑容一滞:“那去哪啊?”
“香港吧,你不是一直想要去香港开分店吗?”
“香港太平?”
“接下来十年应当不会有事,你元哥说的。”纪轻舟暂放下文件,望着对方劝说道:“再说你只是带些人手去做生意,别太招摇,别惹是生非,能有什么事?”
骆明煊凝神考虑起来,思索间端起季景含刚送来的热茶放到嘴边,刚碰到嘴唇又被烫得“斯哈”一声,连忙将杯子放回了桌上。
继而他靠在椅子上,神色专注地思忖了一阵,点点头:“也行,正好我有个广州兄弟,把他叫过去,粤语沟通不愁,早点在香港开店也好,方便今后走出口贸易。”
纪轻舟见他已转换目标,心底稍稍安心几分,转而又正经提醒道:“不过做生意归做生意,独自出去,不该碰可别碰啊,尤其是鸦片。”
“这我哪敢呐……我自小听我爹说的,染了烟霞癖的,没谁有好下场,最后那死相都凄惨得很。”
骆明煊摆了摆手,相当有主见地说道,旋即考虑了一阵道:“我想想啊,回来休息一阵,这个月底出发去香港,怎么样?”
“要不再多休息一阵?”纪轻舟提议道,“这个月底,不出意外,我们得请你吃个喜酒。”
“啊?”骆明煊一时未能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纪轻舟回头望了眼坐在门口位置的季景含,压低声道:“我和解元准备月底结个婚,届时打算在饭店里请亲友吃个饭。我俩的朋友里,知晓我们关系的只有你和信哥儿,信哥儿又去了法国,那你必须得到场。”
骆明煊神情微愣,低低地问道:“可你们,不是已结过婚了吗?”
“那算什么结婚,就只是和他哥哥在老家拜了个堂,没有祝福,没有亲友见证,更没有感情,纯属是一场利益交换。”
“嗯……说得也对。”骆明煊缓缓反应了过来,旋即又划开笑容:“重办婚礼啊,那太好了,你们届时给我发个请柬,我必然到场,给你们随份大礼。”
纪轻舟听到他的“大礼”就觉得不靠谱,语气轻松笑道:“人到场就行了,大礼倒也不必。”
“那可不成,你们可是我最好的朋友了……”骆明煊这般咧着嘴说着,无意间看见了他无名指上金光闪烁的元宝状戒指。
不知为知,笑着笑着,眼里竟有一瞬模糊起来。
他想,这大概是喜极而泣,他是真心为他们感到高兴的。
第219章 结婚
出于一些社会因素考虑, 纪轻舟同解予安商量规划的婚礼流程非常简单。
既不拜天地,也不进礼堂,就仅是两人一块将婚房布置一番, 张贴喜字,换上喜被,最后穿上新郎服去饭店请家人朋友吃顿饭,收些祝福便罢。
结婚日期是解予安选定的, 新历的十月三十日,是二人正式在一起的日期。
恰好黄历上这一天日子也不错,便索性选在了这恋爱周年纪念日结婚。
纪轻舟为此, 特意提前几日在自己手工坊的造型工作室预留了两个名额, 方便他们做完造型后,直接前往预定的饭店。
结婚这日,是个天朗气清的礼拜六。
天公作美, 持续数日笼罩着城市的蒙蒙阴雨终于在昨夜里消散, 一早起来, 初冬和煦的暖阳便洒满了阳台角落。
依照前一天规划的行程,上午两人将霞飞路的居所收拾布置了一番, 在客餐厅与卧室、起居室都摆上了新鲜的玫瑰花束,下午吃过饭后, 便前往手工坊更换装束。
因造型室靠谱的发型师仅有葛师傅一位, 纪轻舟先一步做了造型,做完之后, 顺便去将一单生意做了个收尾。
等他再回到造型室时, 解予安已修剪完头发,葛师傅正拿着抹了发油的梳子,同他商量是做大背头还是三七分头。
“等等, 先不抹发油吧。”
纪轻舟截断了话题,走到解予安椅子后方瞧了瞧镜中男子的新发型,继而微微一笑,抬手揉了揉他茂密柔顺的黑发说:“就这样吧,葛师傅,不用再做别的发型了。”
解予安有些犹疑:“你不觉得,这头发剪得稍短了些?”
他的刘海已被修剪到了眉毛上,虽不至于像三年前那妹妹头剪得那般失败,但也许是刚理完头的缘故,他怎么看都觉得不习惯。
纪轻舟半蹲下身来,双手扒着椅背将脑袋搭在了他的左肩上,望着镜子里的男子,语气柔和笑道:
“这不是挺好的嘛,清爽又帅气。剪个头发跟吃了返老还童丹似的,重返二十岁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解予安一听这评价便觉不妥:“还是搽个发油吧。”
纪轻舟眯了眯眸子,似是不同意,旋即侧头贴近他面颊耳语:“但我今天想跟二十岁的解予安结婚,不能满足我吗?”
解予安左耳被他温热的气息喷洒着,瞬间绯红起来,嗓音低低询问:“为何?”
“嗯……解总看多了,有点玩腻了,想尝尝男大。”
解予安稍稍反应了几秒,才明白“男大”的意思,略无言地抿了下唇,回道:“随你。”
纪轻舟听见他这无奈的口吻,唇边便又绽开得意的笑容来。
对话间,解予安始终目不转睛应对着镜中青年的注视,仿佛要用眼睛定格下此刻的时光,定格下对方温柔而神采飞动的模样。
在他之前,纪轻舟已做完了头发,还试着让化妆师上了点淡妆。
他本就平滑无瑕的面庞上施了层薄粉,显得更为白净如玉,黑色发丝下经过修饰的眉毛清隽秀朗,嘴唇上还抹了点红胭脂,这一点殷红便衬得他五官愈发的鲜明端丽起来,生动漂亮又分外有气色。
解予安盯着镜中青年呆望了一阵,某一瞬神思恍惚得险些想要偏头在青年脸上亲吻一下。
幸好葛师傅从镜子内一晃而过的身影,令他及时醒神,当即微垂眼睫,收敛了过于放肆的目光。
纪轻舟并非没有注意到他凝然失神的眼神,也怕他年轻气盛,在公众场合闹出尴尬来,接着就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催促:
“头发做好就起来吧,你应该也不想化妆吧?那走吧,去我更衣室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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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彼此准备的婚服,皆为风格庄重的素色纯黑半礼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