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着高档公寓,穿着最时髦的衣裳,出行都有专车接送……但日子过得越好,她反而心生焦虑,因为知晓这一切的美好都是眼前这个男子带给她的。
他今日可以高高地捧起她,明日自然也可以捧别人。
届时作为被舍弃的旧人,她只能和现在那些巴结她的小模特那般,穿人家挑剩下的衣服,被工作人员忽视,甚至可能连一个出镜的机会也难以博得。
因为这份患得患失的焦虑,她自然会想尽办法巩固地位,除了自律的锻炼和控制饮食保持状态,也想过趁着纪先生对自己正宠爱,使些手段成为他的情人,凭靠美色将他攥在手里。
但很遗憾,她在舞台上的张扬自信都是装出来的,私底下的她只是一个胆小鬼,只敢那么想想,而没有勇气付诸行动。
也或许,是她女人的直觉发作,知道自己一旦那么做了,只会迎来惨痛的教训。
这三年下来,她和纪先生近距离接触的机会数不胜数,哪怕有那么一次,对方眼神中流露出对于她本身的兴趣,她兴许就会勇敢迈出一步。
但那样的机会一次也没有。
每一次近在咫尺的眼神相碰,每一次手贴肌肤的亲密相触,他的目光中只有衣服,只有她的妆容、发型和整体造型。
自己在他眼中只是一个样貌漂亮、身材标准的模特,和百货商场橱窗内的那些假人模特唯一的差别,只在于她会动,是个能听懂指挥的活人而已。
久而久之,她也就放弃了勾引对方的心思,全身心地将精力集中到工作中去,以超高的能力,维持自己业内顶级名模的身份。
只不过偶尔还是会好奇一下,能将这个男子牢牢抓在手里的他的妻子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也或许,纪先生压根对女子不感心趣,只喜欢工作?
“好了,你去准备拍摄吧。”
正当殷珍珠思绪发散之际,纪轻舟的一句话唤回了她的神思。
反应过来后,她连忙点点头,转身对着镜子寻找起适合这套衣服的感觉,马上进入了工作状态。
而纪轻舟完成了这边的事项,一刻也没多待,嘱咐了其他员工几句话后,便拿上自己的茶杯走出了房门。
从昏暗的走廊出来迈步向楼梯,路过窗户时,骤然明亮的光线令他的眼睛闪过一瞬的疲惫不适,想了想便顿住脚步,走近窗前稍微眺望了会儿外面的风景。
此时,窗口正对的马路上,一辆电车正缓速驶过,宽阔的马路对面是一排整齐茂密的行道树和碧绿的草坪,再往外便是波光粼粼的黄浦江了。
到底是在外滩,视野相当之广阔……纪轻舟拿起茶杯喝了口水,心中悠闲感叹。
这一栋公司大楼,是他三十岁这年,自己掏出大量积蓄购买的地产。
原本的外滩三十号是被一座烧毁了顶层的□□会堂,他买下拆除后,请了一位德国建筑师与国内营造厂重新设计建造楼房。
从民国十二年年初,到十三年的夏天,总共花了近一年半的时间建造和装修,在去年六月时正式竣工,并投入使用。
虽然当初开玩笑说要在外滩买栋楼开公司时,觉得此事很是困难不切实际,但当真的做好计划迈出了这一步,便发觉只要存款和底气足够,其实也不过如此而已。
纪轻舟自认不是多贪心的人,也没有那么多的长远计划,不论这栋楼十几年之后会如何,起码此刻他拥有过这的风景,就满足了。
在窗边稍微驻足了片刻,放松了一会儿眼睛和大脑,纪轻舟便转过身,顺着楼梯上到四层,穿过接待室与秘书部,回到了自己的老板办公室。
推开办公室门时,他下意识地望向了自己的办公桌方向,不出意料地与一双熟悉的眼眸对上了目光。
纪轻舟故作调谑般地哼哼笑了下,关上房门道:“等急了吧?哥哥来找你喽。”
他挂着笑容,在某人寂然无声的凝视中走到桌旁,将茶杯随手搁在了桌面上。
正要问问对方给自己的工作文件处理得如何,近距离看见男子脸上不含一丝笑意的冷然神色时,却是有些诧异,不禁伸手贴了贴他的脸颊问:“怎么脸色这么差,出差两天,思我成疾了?”
解予安握住了他的右手,一声不响地盯着他,直盯得纪轻舟心底莫名发慌。
正要问对方一句“到底在看什么”,就见解予安身体向后一靠,拉开了桌子中间的抽屉,眼神仍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质问道:“你怎么解释?”
纪轻舟扫了眼抽屉中摊着的内衣裤,再看向对方满脸不悦的神色,就明白他误会了什么。
他心里觉得很是好笑,却刻意没有解释,反倒抽出了手,侧身松弛地倚着桌沿,避开他的注视含糊其辞道:“啊,被你发现了。”
解予安将他这番举动视为了心虚闪避,情绪愈发地翻滚起来,嗓音尽可能冷静道:“我给你解释的机会,这是谁的?”
纪轻舟轻咋了下舌,慢悠悠思索道:“这个么……我们现在也到了七年之痒的时候了,要想日子过得去,总要追求点新鲜刺激感。”
“想追求刺激,我可以满足你,为什么要找别人?”
“反正我的心还在你那不就行了,就算有别的可能,也只是玩玩而已。”纪轻舟用着平素的慵懒口吻道。
说话间侧头对上他的视线,逗弄般地轻飘飘开口:“我都忠诚于你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满足吗?”
解予安一瞬愕然,未料到他真会说出这样一番不负责任的话来,一时间胸口种种复杂心绪翻涌,既心慌缭乱又委屈异常。
但在心乱气急之时,第一反应却还是伸手抓住了青年搭在桌角的手腕,紧紧攥住,不给他逃离的机会。
喉结吞咽了两下,片晌才开口:“看来我还是给你留了太多精力,让你在外面找女人。”
“哦,那你能把我怎么样?”纪轻舟一脸无所畏惧地咧嘴笑了下。
本还想继续逗他两句,但手腕上被攥得生疼的力道却令他有些装不下去,连忙恢复正色道:“解予安,你把手给我松开,骨头都快被你捏碎了。”
然而正在气头上的某人却是一点儿也听不进去,反倒直接推上抽屉,握着青年的手臂将他整个人扯了过来,拽进了自己的怀里。
纪轻舟是知晓这小子的力气的,若要比扳手腕,自己两只手加起来都未必能抵过他两根手指,因此察觉到他的意图,就十分配合且顺从地侧坐到了他腿上。
解予安当即环臂紧紧搂住了他的身体,分明是他自己将人硬拉过来的,却还颠倒黑白道:“你现在讨好我也没用。”
他手掌紧握着青年的肩膀手臂,怀抱被熟悉的温软填满,却只觉得心脏酸疼无比,黑眸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似是警告又似自言自语:“就这么不老实吗?是不是非要锁起来,你才能安分?”
“你也太天真了,天下男人有几个老实的。”纪轻舟嘟囔了句,垂着视线神色散漫地看着他道,“怎么办呢,要我给你跪下道歉吗?”
解予安一听见这话语,便又想起来那张印着唇印的卡片,想到自己出差之时,对方或许带了女子就在这办公室里做了背叛他的事。
但具体的细节他却一点也不想多问,更不敢细忖,光是方才那般粗略地一联想,翻涌的怒气与怪怨便化为了酸涩与委屈染红了眼眶:
“今后,我会每天跟着你,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
“诶呦,怎么小珍珠都要掉下来了。”
纪轻舟有些哭笑不得地摸了摸他的脸颊,扯起唇角道:“你说你这人,有时候真的脑子缺根筋,你要不仔细看看那内衣,是不是还贴着样品标签呢?”
解予安轻微地眨动了下眼睫,听清他的话语后,心底顿如密布的乌云破开了一道日光辉洒的裂隙,涌起一股清明的希冀来,开口却依旧不冷不热道:“还想狡辩什么?”
“没有狡辩,我这些年表现还不够好吗,这么信不过我,本来还想考验一下你对我的信任度呢,结果……呵。”
纪轻舟侧头将抽屉拉开了一条窄窄的空隙,伸手将那套内衣裤都拿了出来,大大方方地扯出内衣角落缝着的样品标签,展示给对方瞧,嘴里平静解释道:
“我打算创个子品牌,开家内衣店,这一套是新打的样品,早上送来给我过目的,我当时忙着呢,也没空看就先塞抽屉里了,放外面毕竟不雅观,不是吗?”
解予安看着他翻出的标签,愣了愣,迟疑道:“你方才承认了。”
“承认什么了?我可没说我出轨了,是你自己有被绿妄想。我就是说我们也到七年之痒的时候了,应该寻求点刺激,刚才刺不刺激?”
“那这,你又如何解释?”解予安从一旁的文件袋上拿来那张写着暧昧文字的小卡片:“还有唇印?”
“啊这个啊,但凡你仔细看看呢。”纪轻舟一边说着,一边抽出了他手里的卡片,当着他的面用指腹在那唇印上反复磨蹭了几下:
“你瞧吧,是不是抹不开也擦不掉?这是机器印上去的啊大笨蛋元宝,是创意部给内衣设计的特色标牌。”
“为何要用这种设计?”
解予安拿过卡片仔细地看了眼,经他这么一解释,才察觉到那唇印轮廓清晰分明,的确带着股刻意打造的设计感。
包括上面的文字也像是使用某种特殊印刷设备,打印上去的,只不过出于纸品和字体的缘故,看着像是用钢笔手写的。
但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不对劲:“这种标牌有何意义?”
“我看看啊,”纪轻舟握住他的手读了遍上面的文字,“‘我会永远记得您带给我的温柔体验’,这宣传词中的‘您’所指的不一定是人,可能是指我们这个品牌产品。
“但它这么设计,还印个唇印,确实有点在刻意渲染暧昧,搞擦边的意思,为品牌形象考虑,我肯定不会选用,回头我再和创意部强调一下,宣传内容要健康自信向上。”
“创意部主管是谁?是男是女?”解予安此时心中的误解已基本消散,心情转好了许多,思维也清晰起来。
他合理怀疑道:“刻意选用这设计,摆到你面前来,你不觉得有问题?”
“你要说她在用这玩意儿暗示引诱我?”纪轻舟无奈轻笑了声,“你是不是太敏感了,这有什么意思,要引诱的话,这用词也太含蓄了。”
“倘若是暗恋你的人,便觉得有意义。”
“这只是你的主观臆测。”
“他在挑衅我。”解予安断然道,“总之身为你的另一半,我感到冒犯。”
解予安对自己的直觉深信不疑,如今这家公司规模越办越大,底下人手也越来越繁杂,他的恋人既是白手起家又才貌双全的公司老板,有钱有名又年轻俊逸。
虽对外公开有妻子,这妻子却从未在公司出现过,再如何严防死守,难免会有人动歪心思。
“创意部在二楼?等会儿我去找那主管聊聊。”
这股歪风邪气,他必然得出面扼杀。
纪轻舟也是拿他没辙了,退一步道:“行吧行吧,等会儿准许你跟我一道去创意部,但你不准开口,我先问问她这标牌的创意究竟是谁提供、谁审核的,要是人家给的理由合情合理,你就别多想了,知道吗?”
纪轻舟深怕放任他独自去聊,改日自己在公司员工的八卦交流里,就会变成一个整天疑心别人喜欢自己的自恋狂。
解予安考虑了几秒,勉强点了点头,认可了这个方案。
总算将此事揭了过去,纪轻舟瞧着他不怎高兴的冷峻面庞,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你说说你,这辈子多幸福啊,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全都有了,宽容大度点不行吗,你看我什么时候怀疑过你?”
“你不该反思吗?为何总让我疑心。”解予安嗓音虽低,语声却格外清晰,习惯性地握着他右手环上自己的后颈,微仰起头在他颈项与面颊肌肤上亲吻起来,寻求更多的安慰。
一边在那白净的肌肤上留下浅浅的红印,搂在青年腰侧的手掌却摩挲着西裤料子抚摸到了臀侧。
“诶,摸哪呢?”纪轻舟按住了他的手,挑起眉道,“这可是在办公室,能不能正经点。”
解予安微红着耳朵,理不直气也壮:“你不是想要刺激吗?”
“究竟谁想要啊,”纪轻舟都快被他这副得理不饶人的气势给逗笑了,“拜托我现在正上班呢,外面好几个秘书,随时会来敲门的。”
他仿佛安抚小狗般地摸了摸对方的下巴:“乖,晚上行不行?”
解予安下意识地按住他的手,贴着自己的面颊蹭了蹭,随后又仰起头亲了亲青年的唇瓣,嗅着对方身上散发的淡淡馨香,肚子里积攒的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满足感总算缓解了许多。
纪轻舟见他情绪转好,便回过头来,拿起桌上的两件样品仔细瞧了瞧细节,忽而转头寻求建议道:“诶你觉得这个有没有做男款的必要?会不会有市场?”
解予安打量了两眼那在他眼中可称得上是伤风败俗的蕾丝花边内裤,静静开口:“谁会穿?你吗?”
“我是有三角款的,但我的观念和你们又不一样,这不是想让你从你们这个年代的人角度考虑考虑吗?”
解予安就摇了摇头:“我不是受众,但也许会有人为了追求时髦而买。”
“为了追求时髦,或者为了那方面的情趣是吧?”纪轻舟考虑着微微颔首,“那应该再加个纯蕾丝款的,说不定会更受欢迎,回头我让他们再开发几个情趣款试试。”
解予安闻言,不知脑补了些什么东西,耳尖略有薄红,假作不在意地问:“蕾丝,能遮住?”
“遮不住啊,这不就是要若隐若现的效果才有氛围吗。”
“这种内衣的受众是谁?”
纪轻舟瞄了眼他故作镇定的薄红面色,说:“可能是那种喜欢瑟瑟又不好意思说的闷骚男吧,那种人最喜欢买这种东西偷偷摸摸地送老婆了。”
“你在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