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情的脑子一直是炸开的,眼前的画面很清晰,却无法在大脑成像,一切感官都是模糊的,直到周青的声音从遥远传来。
“卓情?卓情?”手臂好像在晃。
卓情木木地看着她,哦,原来是周青在叫他。她眼里的担忧很重,卓情的视线缓缓向下,看到了自己正抓着她胳膊的手,非常用力,周青那一圈手腕已经青了。
瞬间清醒了,卓情立马松开了手,“对不起。”他像个无头苍蝇,“我带你去医院。”
“没事,”周青真的没当一回事,她倒是比较在意卓情的状态,“你还好吗?”卓情刚才抓她的时候一直在抖。
“你可以和我说说的,说出来会好很多。”
她笑的样子真的和何圆很像,卓情看了她很久,移开视线,“谢谢。”
“太客气了你,”她摇摇头,“我们是朋友嘛。”
卓情还是带周青去了医院,医生给周青包扎的时候,旁边的小护士一直在看卓情。
卓文单打的那一巴掌很重,卓情脸上手指印非常清晰,边缘泛着青紫的颜色,看上去触目惊心。
医生给周青包完,瞥了他一眼,“脸上回去鸡蛋揉一揉。”
出来的时候下雨了。
已经十一点多了,下雨路滑,车辆的行驶速度都不快。周青家离这里不算太远,半小时的路程,但是雨越下越大,已经有大量的车靠边停了。
“我们停一下吧,”周青建议,“前面好像有车撞了。”
卓情看了一眼,前头乌泱泱的,警笛的声音由远至近,渐渐清晰。
这下不停也没办法了。
卓情靠边停车,想掏出手机看一眼监控,没找到自己的手机。
“是掉哪了吗?”周青打开自己的手电筒在脚下摸了一会,“找到了!”
手机感应到人体的触碰,自动亮了屏,周青不小心看到了屏幕上的日历提醒€€€€
生日。
“今天你生日?”
卓情看了眼手机,时针已经指向新的一天,“不是。”
“啊?”
卓情望向窗外,“我妈生日。”
身侧静了一会,几秒后,卓情听到了车门解锁的声音。
周青半边身子已经迈进雨里,“你等一下!”
卓情眼睁睁看着她跑进了街角的一家蛋糕店。
五分钟后,她出来了,怀里抱着一个不小的透明方盒。
卓情已经意识到那是什么了,缓缓睁大了眼睛。
周青打开车门,衣服被雨淋透了,她的刘海凌乱的搭在眼前,一双圆圆的眼睛被水泡的特别亮。
“刚好有人因为雨太大取消了订单,好幸运啊。”她把蛋糕递给卓情,笑着说:“祝阿姨生日快乐!”
往年的这一天,卓情会去墓地待上一会,倒是从没有想过给母亲买蛋糕。
他的眼眶有些湿,接过蛋糕盒,轻声道:“谢谢。”
“你老和我客气!”
卓情默默抱着蛋糕半晌没有言语,周青也没有打扰他。
雨渐渐小了,砸在车玻璃上的声音轻了很多,卓情解开包装,喊周青,“来吃一块。”
周青笑:“好啊。”
卓情给自己和周青都切了一小块,各自吃完后,雨彻底停了,前头的车祸也处理完毕了。
“回家睡觉吧,”周青说:“今天已经是新的一天啦。”
卓情攥着方向盘的手渐渐放松下来,“嗯”了一声,重新上路。
送过周青,卓情拎着蛋糕回到家已经两点多了,打开门,发现最里面的房间门缝下隐约有灯光透出来。
封重€€还没睡?
卓情提着蛋糕过去,轻轻扣了扣门,“封重€€?”
没人应,但是隔着门板传来了一声玻璃杯被搁置的轻响。
卓情犹豫了下,推开了门。
屋内,封重€€穿着睡衣坐在床头,头上绷带被他自己拆了,略长的头发全部倾洒下来,衬得他的两颊越发瘦削凌厉。听见声响,淡淡地朝他投来一瞥,移开,又看了过来。
卓情扒着门框和他对视,猛然发觉自己可能并没有把封重€€养的很好,对方甚至越来越瘦。而且这几天他不知道哪里惹到对方,封重€€的心情也很差,他们之间一直怪怪的。
卓情把手里的蛋糕往身后藏了藏,不打算打扰对方了。
“你睡吧。”
“拿得什么?”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蛋糕。”卓情答,还是把门全部推开了。
缺了四分之一的蛋糕完全暴露在视野中,卓情拎着盒子走近了,封重€€看到他嘴角残留的痕迹。
白色的,是奶油。
卓情把蛋糕放在床头,他没洗澡,衣服脏,没在封重€€的床边坐下,直接在地板上蹲下了。
“吃吗?”他这样问,没等到回答手已经开始拆包装了。
“你吃吗?”封重€€反问。
“吃啊,”卓情说:“陪你吃。”
“你还吃得下?”
“为什么吃不下?”卓情奇怪地瞥了他一眼,这才发现封重€€的表情非常冷淡,卓情迟疑地问:“你不爱吃蛋糕吗?”
“还可以。”语气还算正常。
“那就行€€€€”
“我不吃别人吃剩的。”
手指一勾,最后一个小结已经解开,礼带彻底四散开来,有一截过分的长,坠落在地上,卓情把它捡起来,用手兜着。
“……也不算吃剩,”卓情抬头看他,“这都是切开来吃的啊。”
“不要。”
他说的清楚又果断,卓情一下子没词了,只好说:“那你早点睡。”
他又开始把礼带重新扣上,他能感觉到封重€€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手上,像是带着重量的。卓情手不稳了,礼带从指缝中溜了下去,他有些狼狈地低头去捡。
封重€€就在这个时候说话了,“你看上去心情不错。”
卓情不明所以,还是实话实说,“还行。”
“被打了还能这么开心?”
卓情这才想起来自己脸上有伤。
他这会后悔直接来找封重€€了,担心脸上的伤太丑,低下头去避开对方的视线,含糊地说:“和这个没关系。”
“那和什么有关系?”不知为何,卓情觉得封重€€有些咄咄逼人,“和这个蛋糕有关系?”
卓情隐约觉得这个问题危险,他努力思考了一会,什么都没得出来,于是只能点头。
等了一会,没等到封重€€接下来的话,卓情的脑袋动了下,拿眼尾小幅度地看过去,然后是整颗脑袋,€€€€封重€€仍是坐着的姿势,但是他是闭着眼睛的。
卓情戳了戳他的胳膊,问:“你要睡了吗?”
封重€€过了好一会才回答他,“没有。”
卓情想了想,说:“这个蛋糕是我的朋友买给我的,今天是我妈妈的生日。”
封重€€睁开了眼。
卓情还是蹲着的姿势,只不过不避着他了,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脸,“我有个想法。”
“封重€€,我想吹个蜡烛。”
虽然是吃过的蛋糕,虽然吹蜡烛的也不是寿星本人,但是卓情对这一切依然非常满意。因为身旁陪他的封重€€。
他从家里抽屉翻出了一根不知道何年何月的彩蜡,有些太大了,但卓情不挑,点上了。
头顶的灯被关掉,房间黝黑,只有黄色的烛火在闪动,在他们身上晕开很多个温暖的光点。
卓情望着火光,长久不言,侧脸的弧度清晰又脆弱,封重€€看着他,突然开口,“阿姨生日快乐。”
卓情愣住,随后惊喜地笑开,跟着说:“妈妈生日快乐。”
“呼。”他吹灭了蜡烛。
黑暗像一层厚重的布帘,铺天盖地地落下来。
卓情的视野消失了好几秒,随后才感知到窗外落进来的月光。
刚下雨,浸透过雨水的月色带着一股清透的柔光,顺着窗户缓缓流淌进来,像一条无声的河。
河水漫过封重€€的手背,将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洗得发亮,似乎隐隐发着光。
卓情看了几秒,情不自禁握了上去。
封重€€似乎有一瞬的想撤,被卓情更紧的握住了。
他仰头看床上的人,封重€€感受到他的视线,也看向了他。月色在他的眼瞳蓄了一汪泉,瞳心中的点点靛蓝像是坠落泉心的宝石,幽幽向外散发着蛊人的光。
卓情的心脏跳得厉害,喉咙发紧,还有些口渴,像喝醉后的症状,€€€€但是他没喝酒。他移开视线,复又望回去,确定了,他没醉,只是被封重€€蛊惑了。
一只手抓住封重€€的手,另一只攀上了床沿,无法自拔地,像个面对珠宝贼心不死的小偷,在自认为的隐秘里,逐渐靠近。
越来越近,席梦思发出了一丝难以承受的暧昧的轻响,卓情前进的姿势一顿,再抬眼,清晰地撞上了封重€€的视线。
有那么三四秒钟,他的动作是静止的,可是,他完全无法再这个时候掉头了,内心的渴望冲破了所有,他再度靠近,这次的速度快了一些,但也是封重€€能够躲开的速度。
那双淡粉色的唇近在眼前,干渴的症状越发明显了,卓情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他闭上眼,却没有朝双唇的位置,而是向着下面一点点,睫毛颤抖着,吻上了他的下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