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情低下头,不去看他,拿过一旁的扫帚沉默地扫地上的碎发。
不知道封重€€是不是感受到了他的情绪,突然问他:“你为什么剪头发。”
卓情记得之前和他说过这个问题,不明白封重€€为什么还要问他,他本来想说因为想给你做饭,要说出口的瞬间突然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问:“你喜欢我长发?”
谈不上喜恶。
只是高中毕业刚去欧洲的那一年,封重€€少少地梦见过卓情几次。
梦里的卓情有时开心有时不开心,但无一例外的,所有梦境都是以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作为结尾€€€€
堵在他教室门口的卓情,被过长的头发遮住的死气沉沉的脸,浓郁刺鼻的桂花香,和破碎受伤的眼。
眼前的这个卓情好了很多,是舒展的,漂亮的,比前几天的卓情也好了很多。
见他不说话,卓情似乎自己有了决断,轻快又顺从地说:“我再留长好了。”
封重€€垂落的指尖颤了一下,眉头深深地蹙起,他没回应,转过头去,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热闹的街区。
第33章 桃花源
下午,卓情没要人提醒,自觉去收拾了封重€€的房间。
经过两天的散味,房间里已经没有了乱七八糟的味道。收拾的时候,卓情看到床单上的血迹还是不免脸热以及屁/股疼。
卓情抱着一大床被单出来,扔到洗衣机又掏了出来,太脏了,还是扔掉。
封重€€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卓情忙进忙出的,抱着“罪证”从他旁边走过,虽然封重€€目不斜视,但是卓情的后背还是一阵发麻。
房间收拾出来了,封重€€晚上自然就睡在那里,卓情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目送封重€€扶着墙走过去,感到了一点点后悔。
他如果明天再收拾,今晚是不是又可以和封重€€睡一起了。
封重€€站在门口,房门已经被他全部推开了,屋内黑压压的,他一半身子站在走廊,一半身子被身后的黑暗吞噬,就那样站了好几秒。
“怎么了?”卓情以为他忘了什么东西。
封重€€微微偏过脑袋,左半边脸完全隐藏在阴影中,朝向卓情的右半边脸,被头顶冷白的灯光勾出极为生硬的轮廓。
“一起吗?”他问。
卓情怔住了,随后,他被巨大的心跳声吞没,完全没发现封重€€的不自然。
一起?一起什么?一起睡吗?
“啊?”他不敢相信地从发出一个毫无意义的音节来。
封重€€姿势没变,很淡地“嗯”了一声。
卓情生怕他反悔,一个箭步就冲到人眼前了。
他的眼睛格外的亮,仰视看人的时候会无意识地瞪大眼睛,懵懂又单纯,毫不掩饰的欣喜化成眼底的星子,似乎整个世界只能看见你。
封重€€移开眼,望向黑暗的房间深处,身型顿了一秒,还是跨了进去。
一夜好梦。
卓情第二天从床上醒来都觉得不真实。
他不敢去想封重€€到底是什么意思,生怕自己又想多,但仍旧不可自持地,会生出许多不应该的期待来。
这晚,封重€€没有叫他,他们各自回了房间。卓情在自己的床上翻来覆去很久都没有睡着,后半夜,他抱了一个枕头蹑手蹑脚地打开了封重€€的房门。
屁股刚一沾上床,床上的人就醒了,封重€€的声音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冷寂,“你来干什么?”
卓情被他吓了一跳,听出他语气里的漠然,迟疑了几秒才回答,“我睡不着。”
身后的人没再说话,卓情也无声地抿着唇,他不想走。
他是光着脚过来的,刚才跑的时候没觉得冷,现在反而感到一股寒气,从他的脚底板一路往上蔓延,让他心口冰凉。
昨天还给睡,今天就不给了?
“你心情不好吗?”卓情很小声地问他。
封重€€过了一会才惜字如金地吐出一个“没。”
“那你……”
话还没说完,封重€€突然出声,“你睡不睡。”
卓情一愣,心跳再次快起来,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他傻傻地看着封重€€的方向,不确定回答什么。
封重€€似乎被他看烦了,语气隐隐不耐,“上来。”
卓情一秒都不带停顿的,连高兴都没时间高兴,几乎对方的话刚落就滚上了床,掀开被子把自己放进去,双手工工整整地叠在肚子上。
很满足地对封重€€说:“晚安。”
经过这次事件,顺理成章地,他们每晚都在一起睡。有时候在封重€€的房间,有时候在卓情的房间。
当然是睡素的,封重€€对他全无想法,一沾上枕头就不理人了,卓情有时候想和他盖着被子纯聊天都不行。而卓情有贼心没贼胆,规规矩矩地和人保持一条五十厘米左右的看不见的楚河汉界,一动都不敢动。
房间空调打得不低,所以每天晚上被子漏风两人也幸运的没感冒。
偶尔有时候,那条楚河汉界会消失,有几次早上醒来,卓情发现自己和封重€€靠在一起,肩膀贴着肩膀,腿贴着腿,非常亲密的模样。
每当这个时候卓情就会假装自己还没醒,等着封重€€醒后挪开,然后,卓情会装出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很夸张地揉着眼睛,和他说“早安。”
就这么过了一周,卓情都感觉自己忘了外面的世界,每天最期盼的事情就是天黑。
直到某一个周天的下午,宋子昱打电话喊他出门,表示有话和他当面说。
当天有雨,天边积云层叠,狂风大作,好似下一秒就会下下来了。
卓情不想出门,不仅是因为天气,还有一股浓重的被人打扰的不悦€€€€
一个只有他和封重€€的桃花源,被人闯入了。
但是宋子昱的语气相当严肃,卓情拒绝的话只好咽回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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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这一周,薛珩忙碌得很,早出晚归的,宋子昱轻松很多,心理也难免狐疑。
薛珩有一个亲哥哥,薛氏的管理根本用不着他,他不用管理公司,不需要熟悉市场行情,宋子昱却偶尔瞥见他在刷封氏的股票消息。
宋子昱暗自记下,出门买菜的路上,随意搜索了封氏的最新消息。
封氏最近不太安生,一搜关键词各种五花八门的消息全涌了出来。其中最显目的一条是可靠证人举报封重靳用非法手段盗标的事件。
封重靳是封长林的儿子,目前担任封氏项目部的副经理。此消息一出,封重靳当即被相关部门带走调查,标项暂时中止,封氏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舆论风波之中。
刚上任不到两月的封长林受到了来自董事会的强烈质疑。
封氏发展百年,刚肃清正,从来没有发生如此恶劣的事件,董事会从早开到晚,封氏的股票在如此紧绷的氛围下也不安地浮动起来。
宋子昱握着手机站在马路中央,想到了突然正经的薛珩,还有那天“威胁”他的封重€€,后背凭空冒了一层冷汗。
“轰隆€€€€”
一声暴雷在天边响起,宋子昱被吓一跳,身上的汗毛直树。
要变天了。
宋子昱一个电话给卓情打去,约他见面。
宋子昱先到的,卓情到的时候外面已经淅淅沥沥下起来了,他没打伞,几度的天就穿了件薄卫衣,卫衣帽子戴在头上,莽撞又无谓地推门进来。
他在宋子昱的对面坐下,喝了口宋子昱给他点的咖啡,瘪了瘪嘴又推开,懒洋洋地问:“什么事非要当面说啊。”
宋子昱张了张嘴,想说封氏出问题了,薛珩不对劲,他怀疑是封重€€授意,但是看着眼前如此散漫的卓情,又说不出来了。
这一切只是他的猜测而已,他没有任何证据。
宋子昱沉默地握紧了咖啡杯,在卓情越来越不耐的神情中,他挑了一个最不奇怪的问题:“封重€€还好吗?”
卓情蹙眉,“你问这个干嘛?”
“那我换个问题,”宋子昱非常正经地问:“你们还好吗?”
“……还行。”卓情被他搞得一头雾水,“你到底想说什么?”
“上次我去你家,他的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头上的伤也痊愈了,他为什么还留在你家?”宋子昱说:“你一开始把他留下,他受伤所以没能力走,那现在呢?”
卓情眯起眼。
宋子昱叹了口气,“你说你们没在谈恋爱,那他为什么不走?”
“封氏乱成那样,封老爷子到今天都没醒,还有他的车祸……他有这么多事情要处理,你觉得他为什么会留下来?”
“你想说什么?”卓情的嗓音发沉。
宋子昱直视他的眼,万分肯定地说:“他有问题。”
第34章 我们……快在一起了。
雨越下越大了。
手里的咖啡是热的,无意识握了很久,生出一份尖锐的冷意,卓情仿佛被冻到,指尖一缩,将手从桌面上拿下来。
封重€€有问题?
他缓缓向后靠,倚在绒布沙发背上,很放松的姿势,但仍旧心绪杂乱。
他将自己和封重€€相处的快乐画面在脑子里一遍一遍地过,€€€€他们每天都睡在一起,封重€€会允许别人和他睡在一起吗?不能的,封重€€这种人肯定不行的,€€€€他们已经是这么亲近的关系了。
封重€€能有什么问题?
“你想多了。”卓情两只手尽力交握着,他垂目看着,十指指尖泛白,“我们……快在一起了。”
卓情既然这样说了,宋子昱就自觉闭了嘴。他当然希望一切都像卓情说的那样简单。
两人对坐着,心思各异。
就在这时,一辆深蓝色的超跑从路的尽头缓缓驱近,停在咖啡馆门前的临时停车位上。密集的雨水淋满了车身,将车身晕成更重的蓝,像黑。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宋子昱看清屏幕上的来电人,眉头皱起,又很快恢复如常。
接起来,他还没开口,对面先说话了,“你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