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账我帮他结,人我带走了。你们去忙吧,不用担心。”
抓住他的那只手把他往上一拎,他便踉跄着摔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不一会儿,脖子与肩膀上传来一阵暖意,洛海低头一看,一条宽大的、还存着体温的围巾堆在他的下巴。
尤金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话。
出了酒吧,冷风吹得人睁不开眼,雪不知何时已经在地面积了薄薄一层,他们的鞋子踩上去,留下一串并成一列的脚印。
“生气了就一个人喝酒买醉?”尤金的尾音上扬,带着轻轻的笑意,“现在连女高中生都不干这事了。”
“闭嘴。”洛海的头疼得快裂开了。
“真的,你有时候简直幼稚得出人意料。”尤金没有停嘴,还是在笑,他把胳膊收紧一些,好更用力地托住洛海的身体,“而且喝杜松子酒?你知不知道你闻上去就像被我标记了一样?”
洛海转过头看向尤金。
尤金现在依旧是易容成恩优格的打扮,黑色的短发没有轻飘飘的卷曲,眼睛也不是他熟悉的琥珀色。
陌生带给他不安,而不安令他恐惧。但他知道确认的方法,知道有一处地方的触感不会改变。
洛海搂住尤金的脖子,抬起头吻了上去。
第65章 “给我。”
尤金被吻了个猝不及防。
空气很冷,洛海的手指冰凉,唇却是热的,充满了浓郁而辛辣的酒香,可以在顷刻间夺走他的呼吸。
尤金的大脑空白了一瞬,等回过神时,他已经像本能那样紧紧将洛海搂在怀中,加深了这个吻。
各式各样的人从他们的身边路过,有的停下来看一眼,有的吹一声口哨,也有的喝得醉醺醺的,大声地笑着大喊“维权万岁”。
所有的那些声音都没进入尤金的耳朵。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洛海的呼吸、洛海的温度、还有洛海压抑着痛苦的热情的吻。
他后退两步想分开,洛海就逼近两步继续索要。尤金按着他的额头把他推开,后者就退而求其次地亲吻尤金的脖颈,在上面留下一连串淡红的印记与吻痕。
简直要命。
尤金半拉半拽地拖着洛海往前走,好不容易才找到洛海的汽车。他伸手从洛海口袋里掏车钥匙的时候,又被醉醺醺的检察官误解成信号,热情地勾上来。
“洛海!”尤金把八爪鱼一样的洛海从身上扯下来,呼吸沉重,“先回家。”
洛海那双深邃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倒像是被伤到了似的。
他拽起尤金的衣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没有家,我的家早就被烧干净了。光翼会的奥荻斯,你休想骗我。”
一股钝痛在尤金的胸口升起,像一把小锯子缓缓地锯着他的心脏。
“没骗你。”尤金握住他的手腕,低声说,“你在哪,家就在哪。只要你活着,我就永远有家可回。”
洛海的脑袋被酒精熏染了七七八八,残存的理智已经不足够使他理解如此复杂的句子。
可是尤金的双眸映在他眼底,那目光似乎极淡又似乎极深邃,近乎永恒地刻在了洛海的记忆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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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尤金搀着他,打开公寓玄关大门的下一秒,洛海就勾住他的脖子吻上去。门在他们身后应声关闭,尤金闷哼一声,后背撞在门上。
酒精的效果与洛海想象中并不一样。
它非但没有使人麻痹,反而把所有积压的苦痛从记忆的深处翻出,让他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被翻涌的痛觉所包裹。
越痛,就越想要忘记。
忘记过去,忘记未来,忘记整个混沌无序的世界,只记住尤金。尤金的脸,尤金的唇,尤金滚烫的掌心和低沉的声线……
“洛海。”尤金哑着嗓子只来得及叫出一个名字,就被按着胸口直接推倒在了沙发上。
洛海修长的双腿往旁侧一抬,就跨坐在了尤金的腰上。
总是一丝不苟的检察官现在乱七八糟的。
前额的发丝挡住他的眼睛,衬衫皱皱巴巴、崩开了好几颗扣子。他的脸颊红得像熟透的番茄,呼吸短而急促,带着挥散不去的酒精味道。
尤金闻到空气中弥散出断断续续的Omega的香甜,仿佛一个青涩的处子在拙劣地模仿书本上的技巧。
“想要。”洛海沙哑地开口,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尤金,“给我。”
尤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按着洛海的胸口把他往外推,“不行。”
洛海还没想过自己被拒绝的可能性,先是怔了一下,“什么?”
尤金缓慢地把肺里那口气吐出去,掌心持续用力,语气不容置疑,“我说不行。”
怒火一下子点燃了洛海的胸口,他收紧大腿,用力把身体下压,腾出一只手快速地去解尤金裤子的纽扣。尤金眼疾手快地钳住洛海的手腕,反把他按在沙发上,强行制止了他的行动。
洛海彻底被激怒了。
“到现在了你跟我装什么正人君子?”洛海的眼睛里几乎要射出火来,“有本事你一开始就别来找我!一开始就别按着我的头像个强歼犯一样操我!”
刺耳的话语像刀尖一样刺进尤金的心脏里,但他只是轻轻吸了口气,表情和语气都没有什么变化,仍旧低沉而温和,“你不是真的想要,你只是想借我的手伤害自己。你恨自己,也想让我恨你,我不会让你那么做的。”
随着尤金的话音落下,屋中旖旎的氛围渐渐消散了。
洛海慢慢放松了力道,低下头,额头靠在尤金的肩膀上,不发一语。
尤金抬起头,由着洛海前额的碎发扫着他的脖颈,没有亲吻,也没有拥抱,只是静静地靠在沙发后背,任凭这一室空气由炙热变得冰冷。
窗外的雪还在下,城市的灯光驱逐了月色,把商业区照得亮如白昼。
隐约还有庆祝和欢呼声从附近传来,喝醉了的Alpha含糊不清地骂着什么,帕西法太太的狗似乎被今晚的噪音惊扰,一直不停地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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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海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再醒来时他已经换了衣服,躺在温暖的被褥里。
温暖的阳光从窗帘缝隙里投射进来,打在空无一物的地板上,细小的灰尘在光斑中飞舞,看得洛海更加头痛欲裂。
尤金早就离开了,公寓里没有他的影子,就连昨晚被弄得乱糟糟的沙发也被重新整理好,靠垫一左一右地摆着,那只碍事的大羊驼端端正正地坐在中间。
餐桌上倒是放着一碗通心粉,用保温盖盖着,还有热气。
洛海走过去,发现下面还夹着一张纸条。
€€€€冷了就放微波炉加热一下,厨房里有黑椒酱,冰箱里有牛奶。
他又把纸条反过来,反面还有一句话。
€€€€今天不要出门。
洛海皱起眉,莫名其妙。
今天是工作日,他怎么可能不出门?尤金为什么莫名其妙地写了这么一句话,他想干什么?
洛海没打算听从,还像上次一样打开煤气灶烧毁了纸条,把那碗通心粉吃完,就穿上外套走出了公寓。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在石板路上积起了厚厚的一层。风也停了,头顶积雪的行道树伫立在道路两边,静静地一动不动。
洛海走在人行道上,鞋底与积雪挤压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的头还残留着宿醉的疼痛,但是头脑已经恢复了清明。昨天晚上做的荒唐事一幕幕映在脑海里,每想起一幕,心脏就微微颤抖着发疼一阵。
他很庆幸尤金推开了他,也很庆幸自己没再固执。
他与尤金之间拉不清扯不断的关系就像一出滑稽的木偶剧,僵硬的、苟延残喘地演了大半场。事到如今,就算再荒唐,也该到了收场的时候。
走了一会儿,洛海停下脚步。
街道上,行人和车辆穿行而过,无论怎么看,这都是南特城一个最普通的工作日。可洛海却莫名其妙觉得哪里有说不出的别扭。
他蹙着眉观察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附近连一个Omega也没有,全都是Alpha和Beta。
尽管Omega人数少,也不常出门,但在市中心的繁华路段,还是很少遇到一个Omega都看不见的情况的。Omega们总要出门买菜、接送孩子上学、还有的会在家门附近做点小生意。
可是今天不但一个Omega都没见到,街上的氛围也莫名透着一丝违和。
洛海蹙着眉头往前走。走了没有五分钟,他看见一队穿着整齐警服的Alpha从路边小跑着经过,直直拐进了旁边的一条巷子。
他认出这是平时在南特城内巡逻维护治安的警队,他没与巡警有过交接,所以一个人也不认识,更不知道这些巡警莫名其妙地闯进小巷民宅里做什么。
他顺着每天上班的路继续往前走。
离检察院还有两条街的时候,他又看见了一模一样的警队,但是这次,警队面前跪着一个年轻的Omega,浑身抖得像筛糠。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们放了我……”
为首的Alpha巡警冷笑了一声,从腰间抽出了手枪,咔哒一声上了膛,对准了发抖的Omega,“你还敢有下次?下次你是不是就直接联络上光翼会了?”
“住手!”洛海在理智跟上思考之前,就脱口而出地喊住了那个巡警。
巡警的姿势没动,回头看了洛海一样。他也不认识洛海,所以只露出一个不耐烦的表情。
“干什么的?奉命执行公务,任何人不得妨碍!”
洛海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几乎将检察官证件拍在他的脸上,厉声道:“南特中央检察院洛海,你奉的是谁的命令?”
巡警看清了洛海证件上的信息,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但很快又找回了气势,不卑不亢地说:“报告洛海检察官,我奉的是克里曼厅长的命令。从今天起,所有Omega须一律待在家中接受调查,不准上街。如有违抗者,一律视作光翼会同伙,即刻击毙!”
巡警声音洪亮,口齿清晰,洛海却花了两秒钟的时间才理解了意思。
“击毙?”他不敢相信地确认道,“就因为出了家门就要击毙?”
巡警刚想说什么,就被旁边另一个巡警给打断了。从衣着装扮上来看,他才是这支小队真正的队长。
“跟他废什么话。”那人简洁地说,“洛海洛水都不好使,我们奉的是克里曼厅长的命令,没有其他检察官的事。”
说着,他动作利落地从腰间掏出手枪,干脆地上了膛。
“等€€€€”洛海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手枪响了。
随着鞭炮似的爆裂声响起,跪在地上的Omega被打穿了脑袋,他的脸上还残留着惊恐与求饶的表情,嘴巴张得很大,很快倒了下去。血从弹孔里炸出,溅在了洛海的西装下摆上。
第66章 狂欢
雪被染成了红色,洛海的大脑空白了一瞬,耳边持续不断地回荡着枪声的嗡鸣。
他竟然一瞬间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才好。
就在这时,他的手腕忽然被拽住,半强迫性地拉离了现场。他回头一看,是个五十来岁的年长的Alp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