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金,你€€€€”
“你进检察院的时候他们没教过你吗?不要轻易相信敌人的谎言。”尤金低笑一声。
今晚的尤金变得任性、幼稚又肆无忌惮,贪婪地在洛海身上的每一处都留下痕迹。而洛海也头一次没有抗拒,无论他做得有多出格,都由着他放纵。
一些情愫秘而不宣地弥漫在微凉的空气里,像那句未说出口的话,像那个幼稚而执着的承诺。
没有人知道,在今晚以后,他们还能不能再拥有片刻这样的时光。
尤金的心脏在疼痛中跳动,可就像十五年里那千百个日日夜夜一样,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更紧地拥住怀里的爱人,在脑海深处将这一秒延长成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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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特方面的动作比所有人想象得更快。
原本按照预计,检察院查到这里应该至少再过三天,却没想到,只过了一天,南特的无人机已经飞到了朗赛城的上空。紧接着,在两个小时以后,警察与军队就黑压压地封锁了城区边界。
他们的动作迅速敏捷,不像是按部就班的排查,倒像是得到了什么情报,有备而来。
浩浩荡荡的队伍无视了城区的其他地方,目的分明地径直朝光翼大饭店走来。
朗赛城的居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纷纷好奇地探头围观。没有人知道这些南特来的上流人要对一家十年前的老饭店做什么,只见为首的Alpha敲了两下紧闭的饭店大门,等了还没有一分钟,就开始粗暴地抬脚就踹。
“伯克利!你干什么!”芬妮从队伍里冲出来,试图阻拦踹门的Alpha。
“干什么?当然是执行任务了。”伯克利挑起眉,“抓捕光翼会的恐怖分子。”
“这里也不一定就藏着恐怖分子吧?”芬妮压着火说,“万一只是一家普通的饭店呢?”
“哪家普通的饭店会叫‘光翼’?这次我们可是有靠谱的情报来源!”伯克利提高声音,“该死的Omega叛军,害我们连着加这么久的班!赶紧出来受死!”
当伯克利再度飞起一脚踹在饭店大门上时,芬妮的心脏简直要跳到嗓子眼了。
一下,两下,当第三脚落在脆弱的门板上时,门锁终于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音。旁边另一个Alpha又往上补了一脚,大门应声而开,所有人立刻呼啦一下冲了进去。
大厅里所有的灯都黑着,偌大的大厅中空无一人。伯克利拔出手枪,谨慎地往前走,然而黑暗中只有一片死寂,见不到一个活人,仿佛这家饭店早就被废弃了一样。
芬妮啪地一声打开了灯,整间饭店顿时被照亮,除了被摆得整整齐齐的餐桌餐椅之外,什么也没有。
“怎么回事?”警员们纷纷放下手枪,露出迷茫的表情。
“操他妈的!”伯克利骂了句脏话,“人呢?人都他妈上哪去了?”
“说不定是情报源有问题,这里真的只是一家普通的饭店呢?”芬妮说,至少她心里是这么希望的。
但是随着搜查的深入,他们很快在饭店里发现了许多Omega生活过的痕迹,一切的信息都告诉他们,这里确实曾经是光翼会的据点,只是在他们赶来之前,这里的成员早就带着重要的情报与物资逃之夭夭了。
这次他们明明收到了可靠的情报,却还是扑了个空。伯克利气得咆哮一声,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桌椅板凳。
“再这么下去简直没完没了!这些婊子简直跟老鼠一样到处乱窜,混账东西!”
“那,现在该怎么办?”有警员问。
“还能怎么办?”伯克利从鼻子里喷了下气,“带人把整个朗赛搜查一遍,如果还没有结果,就只能像前几次一样夹着尾巴回去了!”
“等一下。”芬妮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其他人,她蹙起眉头,握紧手里的枪,谨慎地慢慢对准一处漆黑的角落,“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一句话顿时让所有人都警觉起来,其他人也纷纷重新举枪,警惕地顺着芬妮的目光看去。
安静下来之后,其他人也听见了芬妮口中的声音。那声音来自饭店的楼梯间,一扇门半掩着,门后传来很轻的呼吸声。
芬妮慢慢靠近楼梯间,等距离足够近以后,她猛地推开那扇门,“是谁?”
门后,满身是伤的洛海虚弱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胸口微弱地起伏着。
第82章 伤痕
“洛海检察官!”芬妮吃了一惊,赶忙收起枪跑过去,一边招呼其他人过来,“是洛海检察官!赶快过来帮忙!”
伯克利也吃了一惊,赶紧和其他警员一起跑来,七手八脚地将洛海从地上扶起来、检查伤势。
到了下午,朗赛下起了淅淅沥沥夹着冰粒的小雨。
天气本来就冷,这场雨更是雪上加霜。七八辆警车浩浩荡荡地停在光翼饭店门口,警灯在灰暗的云层下闪烁着,像某种冰冷的警告,让四周的居民唯恐避之不及。
洛海的发丝湿漉漉的,分不清是被汗水还是雨水打湿。他静静地坐在警车后座,肩膀上披着一件外套,伯克利坐在他对面,手里拿着个小本子,逐条询问他情况。
“你是说,这些天里他们一直都把你关在地下室里?”
“对。”洛海说,“他们带我来的时候全程蒙着眼睛,扔进地下室后就用脚铐将我锁住。一日三餐只按时从牢房的窗口里扔进来。”
伯克利在本子上唰唰地记着,继续问,“他们有拷打折磨你吗?”
洛海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有。大概隔两三天会有一次。奥荻斯想从我这里问出检察院的情报,我没有说。”
伯克利抬起头,“什么都没有说吗?”
洛海平静地抬起自己满是伤痕的胳膊,“我要是想说,一开始就会说了,何必遭受这么多折磨?”
检察官犀利的眼神让伯克利下意识后退了一下。以前他还对局里冰山检察官的传言不屑一顾,今天面对面接触,才真正感受到了威压。
“只是例行问题,没有要怀疑您的意思。”伯克利讪笑了一下,假装很忙碌地记着笔记,“那您是怎么……”
“今天早上我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光翼会的人嚷着‘警察来了’一类的话,我就知道是南特的救援找到这里了。”洛海冷静地说,“我趁着他们骚动逃跑的时间,从牢房里撬起一块砖头砸开了脚镣和门锁,等我逃出地下室时饭店里已经没有人了。我想逃出去,但因为体力不支在楼梯间昏倒,剩下的事你们就都知道了。”
伯克利没有说话,只在本子上写着什么。不一会儿,车门被打开,芬妮站在门外,“里面已经基本上搜查完了,每个角落都没有放过,各处细节都拍了照。”
伯克利侧了侧身体,把笔记本展开让芬妮看到,压低声音,“搜查情况跟他说的符合吗?”
芬妮看了伯克利的本子一眼,点了点头,“符合。我们在地下一层发现了关押洛海检察官的房间,门锁和脚镣都被砸坏,那块砖也在门口找到了。”
伯克利点点头,重新坐直身体朝洛海敬了个礼,“洛海检察官,您受罪了。接下来就好好休息养伤吧,明天晚上咱们就能回到南特了。”
洛海点了点头,伯克利从座位上站起来,冲芬妮做了个手势就下了车。
芬妮拎着医疗箱三步并作两步上了车,一屁股坐在洛海身旁,“来,我处理一下你身上的伤。”
洛海没有说话,只是挽起袖子露出带伤的手腕和小臂。芬妮拿出消毒的碘酒和棉棒仔细地擦拭着他的伤口,擦着擦着,眼泪就从她的眼眶里掉出来。
“我们都以为你死了。”芬妮用手背擦掉眼泪,“没想到过了这么久,还能看到你完好无损地回来,实在是太好了……”
洛海的目光柔和下来,“我没事。”
“这些天我们到处找你,把整个南特和南特周边都翻了个底朝天,哪想到你会藏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芬妮抱怨道,“科林担心得成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上次见他时吊着那么大个黑眼圈……”
洛海的心深处不由得生出些愧疚,“这些天南特的情况怎么样?”
芬妮闻言苦笑了一下,“很不好,等你回去就知道了。城里超过三分之二的Omega都被逮捕了,监狱里放不下那么多犯人,就随便抓一批拉出来枪毙,腾出来的空牢房再关押新的犯人……结果导致参与奉献日的Omega数量不足,又引起新一轮的Alpha抗议……现在的南特,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那你呢?”洛海低声问,“你怎么样?”
“我?我还能怎么样。”芬妮一边给洛海的手腕包上绷带,一边故作轻松地说,“挨了几次骂,降了两次职,现在变成一名普通小警员啦,连小队长都不是了。”
洛海怔了一下,“怎么会这样?”
“没什么,很正常的,局里被降职的也不止我一个。”芬妮说,“这段时间的形势很紧张,说话做事稍有不慎就会被举报。我是因为逮捕一个Omega的时候看她实在太饿,给她买了个面包。还有的同事,只是因为下班后跟路边的大爷抱怨了几句对Omega政策的不合理,转头就被辞退了。”
“……”洛海说不出话。
“所以我还算不错的,起码工作没丢。”芬妮勉强笑了两下,“Beta不像Alpha,在哪里都找得到活儿干。现在这时候失业,怕是连饭都吃不起,因为城区动不动就封锁,米面的蔬菜的价格已经涨到之前的十几倍了。”
“我相信这些问题,很快就会得到解决的。”洛海低声说。
“抓住尤金€€奥荻斯以后吗?”芬妮垂下眸,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我不觉得那样就能解决问题。就算抓住一个奥荻斯,谁又能保证不出现下一个奥荻斯呢?”
“你说得对。”洛海轻笑了一下,“抓住一个奥荻斯,还会有千千万万个奥荻斯冒出来。直到这个世界被彻底改变之前,都不会停下。”
芬妮的眼睛睁大了,车内的氛围因为洛海的一句话而完全改变。她捏着绷带的力道下意识用力,紧张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确保他们之间的谈话不会被第三个人听到,然后才压低声音询问,“……洛海,这些伤,真的是奥荻斯留下的吗?”
“当然。”洛海的语气平静,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那你说的那些……被他们囚禁折磨,也都是真的?”芬妮眼里露出不确定。
洛海没有回答,只是抬起胳膊看了看芬妮包好的绷带,对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谢谢你,我已经没事了,你去忙你的工作吧。”
芬妮看着他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走下了车。
洛海独自坐在车后排座位,侧着头漫不经心地看向窗外。许多警员还在光翼饭店里进进出出,军队守在饭店门口,端着吓人的步枪冷冰冰地扫视着街道。
车窗倒影出洛海的面庞,以及他脸上红肿的擦伤与淤青。几个小时前尤金的表情再度浮现在脑海,让洛海不由自主地轻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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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绝对不行!”尤金拔高声音,“我不允许!”
“那就让南特来的人看到我穿着新衣服新鞋毫发无伤地从光翼会大本营里逃出来?你觉得有说服力吗?”洛海看着他。
“那也用不着真的把你弄伤,莉姐和丹丹都会化妆,让她们用化妆品往你身上……”
“你当南特的警察都是傻子吗?”洛海受不了地打断尤金,“我又不是只在他们面前走个过场,我是要跟着他们一起回南特!”
尤金不说话了,臭着一张脸站在那不动。
小罗他们在旁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劝架。
好在洛海没让其他人为难太久,他一把扯住尤金的胳膊往地下室走,一直来到牢房前才停下。
牢房已经被布置成了安排好的样子,万事俱备,只剩下最后的收尾。
“就算你再不愿意,这也是计划里必不可少的一环。”
洛海摊开手掌,里面躺着一枚形状不规则、略有些锋利的石片,“你要是实在不想看可以出去,我一个人也搞得定。”
一股无名火从尤金胸口里蹿出,“然后留你一个人在这自残?我有那么无情吗?”
洛海轻笑一下,把石片放在尤金的手里,眉梢微微上挑,神情几乎透着一股挑逗。
“那就来帮我。”洛海压低声音,炙热的吐息喷洒在尤金耳畔,“如果是你,不管多疼都会很舒服。”
尤金深吸一口气,猛地扣住洛海的手腕,把他按在牢房粗糙的墙壁上。
……
洛海用手轻抚着手腕上的绷带,感觉指腹下的伤口一阵发烫。
地牢里的一幕幕都像电影似的在眼前闪过,尤金哑着嗓子一边弄伤他一边缠绵亲吻他的回忆害得他下腹涌起一股细小的热流。
严格来说,地牢里的那些痕迹没有一样是伪造的,每一个细节都是尤金按着他的身体,严丝合缝地留下的。
没过多久,警员带着证物从饭店里撤出,确认没有遗留之后,伯克利也打开车门上了车,拿出对讲机,“任务结束了,清点一下人数,带洛海检察官回南特。”
洛海侧了侧头,用余光往街道的尽头扫了一眼。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站在远处的行道树旁,他看过去时,正好对上那对深邃的琥珀色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