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一切顺利,人员安排妥当。耳洞还痛吗?
€€€€已取得克里曼信任,还需一点东西。不痛,快好了。
€€€€周四18:30东三路水果摊领东西。别大意,小心感染。
€€€€Omega监狱狱卒已有大半调往北区,狱区由弗洛克监管。明天寒潮,注意保暖。
€€€€周日三区西北活动,引开检察院视线。想你。
……
每一道来自尤金的笔迹都让洛海动容,如果可以,他很想像个初中女学生那样小心地收起每一张字条,找个精致的金属盒子全部装起来,这样就能在噩梦惊醒的夜晚翻出这些字迹,对抗那冰冷而恒久的孤独。
可是现状不允许他如此贪心,他不能让任何一丝风险存在,在读到这些信息的第一时间他就点燃纸杯,看着字迹消失在炙热的火焰里。
他祈祷这场赌上一切的计划能够毫无纰漏地顺利完成,这样等一切结束的时候,他才有时间一件一件地去实现那些未兑现的诺言。
然而祈祷并没有用,神明不会听从凡人的心愿。
最后一次拿到印有尤金字迹的咖啡,是在周三的清晨。
原本只在夜晚开张的咖啡店今天却破例一大早就亮起了招牌,眼尖的洛海当然没有放过这一不自然的现象,走过去买了一杯咖啡,老板连钱都没要他的。
将咖啡喝空,洛海在杯壁上发现一行小字,内容和平时相比格外简洁,只有一串地址。
€€€€今晚风铃街63号,见面。
洛海的心脏在看到最后两个字时不受控制地怦然跳动,尤金要求了见面,这说明光翼会的核心成员依旧安全,且一切进展顺利。
不论尤金想和他聊什么,见面这两个字都像一道曙光,照亮了他心底冷暗的角落,让他整个人的心情都变得明媚起来。
在巷子里将纸杯烧毁后,洛海加快脚步朝检察院走去。一想到今晚就能与尤金见面,连上班的路都变得轻快起来。
可就在他迈上检察院大楼的楼梯,来到自己办公室门口的时候,意想不到的状况发生了。
他的办公室在毫无预警、毫无通知的情况下,被翻成了一片狼藉,犹如土匪过境。
书桌的每一个抽屉都被拉开,柜门大敞着,里面的东西掉得满地都是,就连窗台上的摆件都没有被放过,摔在地上碎成了七八份。
洛海站在办公室门前,脸冷得像冰一样。
科林是第一个发现洛海到来的,他赶紧走过来,“洛海先生……”
“科林,这是怎么回事?”洛海平静地问。
“这是……”科林吞吞吐吐,“那个,是……”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出现在洛海身后。
“我做的。怎么,有人好像不太满意啊?”
洛海猛地回头,不出所料,科立特€€道尔笑眯眯地背着手站在他身后。
“看你的地方有些杂乱,我就派人替你收整了一下,免得再有什么与案件有关的重要资料被你塞得不见天日。”
洛海冷静地看向道尔,“找到了吗?不见天日的重要资料?”
“暂时没有发现。”道尔还是笑眯眯的样子,“看来你平时整理东西还是蛮仔细的。”
“从小养成的习惯。”洛海不动声色地说,“是您教导得好。”
“这张嘴可不是我教出来的。”道尔伸手拍了拍洛海的脸颊,留下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转身离开了。
洛海什么都没说,走进办公室开始收拾遍地的狼藉。
他料到了道尔或许还是会有所怀疑,但没料到他出手竟然如此果决彻底、不留一丝情面。
尤其是当他傍晚回到公寓时,发现整间公寓也和他的办公室一样,被翻了个底朝天。
家中的每一个角落都被彻底翻过,到处是倒扣在地上的抽屉和书本,就连那只无辜的一天到晚只会靠在沙发上睡觉的羊驼大白,也被用利器从头到脚剖开,里面的棉花飞得到处都是。
等洛海找回身体的控制权时,才意识到他的五指狠狠地攥进掌心,几乎剜出血来。
他始终谨慎小心,所以并不担心真的有什么证据被搜出来,但被道尔怀疑成这样,他的处境已经不再安全,而他必须尽快把这一点告诉尤金。
洛海抓起外套披在肩上就匆匆出了门,尽可能快速地朝约好的风铃街赶去。
风铃街与他公寓所在的街道只隔了三条街,位置却临近郊区,相当偏僻。63号是一家不起眼的昆虫研究所,四周没有一个摄像头,很适合用来做接头地点。
洛海低着头只管匆匆赶路,满心只想着见到尤金后该如何跟他交代。
就在这时,右耳上忽然传来一阵刺痛,洛海歪了下头,用手去摸那颗耳垂。
似乎是耳钉勾住了大衣衣领上的绒毛,洛海不得不耐着性子用手把它拆开。就是这么一个不经意的歪头,让他的视线落在了大衣内衬里侧。
然后他的呼吸停滞了。
一个小小的、闪烁着红光的黑点粘在布料上。
那是他也很熟悉的,十分便利的小玩意儿€€€€一个带GPS定位功能的监听器。
这一瞬间,他的头皮炸开了。
这东西是什么时候放在他身上的?他带着它走了多久了?道尔究竟听到了多少东西?难道他就是因为这个才翻箱倒柜地搜索他的办公室和公寓的?
不,不对,冷静下来。假如道尔真掌握了什么切实的证据,他就绝不会只是搜查他的住处,而是早就将他逮捕处死了。
这枚监听器一定还没有听到什么真正有用的信息,那么只要他从现在开始谨慎行事,就不是没有挽救的机会。
比如现在,他离63号还有一段距离,只要他假装成来这里是为了别的事,然后再若无其事地回去就可以了。
洛海一边大脑飞速运转,一边转过身,朝旁边一家手机专营店走去。如果他没记错,这个牌子的手机店只有这家离他公寓最近,简直是个完美的借口€€€€
然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分外熟悉的喊声,“洛海!”
洛海浑身都僵硬了,连回头的动作也十分缓慢。
尤金就在他身后几步远的位置,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路灯的光芒从侧上方洒下,勾勒出一张让洛海日思夜想的面庞。
他恨不得能立刻扑进尤金的怀里,冲得他往后踉跄几步,毫无距离地感受Alpha的体温、气味和唇瓣的触感。
可偏偏是现在,偏偏在这种情况下。
“想我了没?”尤金勾起唇角,伸开双臂朝洛海走了一步。
洛海立刻后退一步。尤金挑了下眉毛,还没等再说什么,对面的洛海已经先一步掏出了腰间的手枪,干脆利落地将枪口对准他的脑袋。
“尤金€€奥荻斯。”洛海冰冷无情地说,“好久不见。”
第92章 “我一直在。”
重逢的思念一瞬间被冰冷的对峙取代,洛海薄唇紧抿,纤长的睫毛在昏暗的路灯下轻颤,映入尤金眼底。
简直像一只受了惊的猫咪,浑身的毛发都不情愿地炸起,可爱得让人想咬上一口。
看着尤金竟然毫不顾忌地继续朝他走来,洛海简直想一枪托砸在他脑门上看看他脑壳里都装了些什么玩意。
他是脑子进水了不成?这么明显的暗示都看不懂?
“奥荻斯,你竟然还敢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我面前!”洛海提高音量,将枪口端得更正,“你在这里干什么?又在盘算什么诡计?”
可是威慑并没能拦住尤金的脚步,他修长的双腿几步就迈到洛海身前,然后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枪口,一双好看的琥珀色眼眸带着笑意看他。
“我在这当然是为了你,洛海检察官。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就这么把你放回去岂不是太可惜了,你不觉得吗?”
在与尤金的双眸相对时,洛海恍惚了一瞬,几乎分不清尤金的撩拨是不是在演戏。
他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就在这时,身后忽然有一只拢着湿布的手向前捂住了他的口鼻,呛人的气味顿时充满鼻腔,他只挣扎了几下,就控制不住地失去了意识。
等洛海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空旷阴暗的空间,空气中的霉味和水汽让他判断出这应该是哪里的地下。而他正坐在一个冰冷的金属椅上,双手被反剪在身后,绑了个结结实实。
他迅速朝自己的大衣领口看去,那枚小巧的窃听器并没有被取下,还是原封不动地粘在那里。
洛海的头胀得发疼,大脑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当下究竟是什么状况。就在这时,空旷的地下空间响起了脚步声,尤金的皮鞋闯入了洛海的视线。
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睡得很舒服嘛,洛海检察官。”反叛组织的首领勾着唇角,居高临下地看向他的俘虏,“现在清醒点没有?想好要不要交代情报了吗?”
洛海抬起头刚想说话,尤金就俯下身,嘴唇几乎贴着他的耳廓,用极轻的气音说道:“道尔想看你够不够忠诚,那我们就演给他看。”
热气喷洒在敏感的耳畔,让洛海差点克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洛海放下心的同时又绷紧了浑身的神经。
尤金确实不傻,早就看懂了他的暗示,打算将计就计地演一场戏,可那双琥珀色眸里闪过的冰冷与笑意仿佛变了个人一般,让他猜不透他下一秒会做什么。
“我再问最后一遍,检察院的计划是什么?”尤金与洛海拉开一小段距离,恰到好处地施压,冰冷的语气像极了真正的审讯。
洛海咬了一下嘴唇,决定配合尤金把这场戏演到底。他抬起头,声线尽可能地冷漠。
“在朗赛的一个月里你都没能逼问出的信息,凭什么觉得我现在就会告诉你?”
“那可不一定,洛海先生。”尤金慢条斯理地说道,“说不定就在我们分开的这段时间里,我已经研究出更恐怖、更折磨人的酷刑了呢?”
洛海讽刺地嗤笑一声,“你觉得一点酷刑就能让我背叛正义和律法?原来光翼会的人不仅没有胆量,还没有脑子€€€€”
洛海的话生生被截断,他感到脖颈一凉,锐利的金属刚好抵在他的动脉上。
“最后一次机会。”尤金用匕首挑起洛海的下巴,刀锋在苍白的皮肤上压出一丝淡淡的血线。他的声音像淬了毒的丝绸,柔和而危险,“Omega监狱的负责人是谁?检察院的人手调派到哪里去了?”
洛海仰起头,喉结在刀尖下艰难滚动。窃听器只能窃听到他们剑拔弩张的对话,却看不到尤金的另一只手悄悄攀上洛海的手腕,抚摸他被绳索擦红的皮肤。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尤金就是这样握着他的手腕,把他按进床里哭都哭不出来的。
“我不知道。”洛海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克制的沙哑,“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啊!”
一桶水忽然从头顶浇下,洛海猛地绷紧腰腹,水流顺着锁骨没入衣襟,将他浑身打透。
水竟然是温的,简直毫无惩罚之意,氤氲的雾气反倒使原本冰冷的空气染上一丝混沌的暧昧,尤金的匕首在湿透的布料上游走,不时留下几道货真价实的血痕。
假如道尔买单他们的这场表演,用不了多久就会顺着GPS找过来,到那时洛海身上至少要留下一些刑讯的痕迹才不至于穿帮。尤金能做的只有留下尽可能多但不严重的擦伤,任何一点私情与心软都有可能导致严重的后果。
不知道过了多久,火辣辣的疼痛暂时缓和,洛海睁开眼,正对上那对压抑着复杂情愫的眼眸。
“我说你是不是有点变态了?”尤金用膝盖顶开洛海,凑近他耳边,将声音压低到窃听器无法捕捉的音量,“这样都有感觉?”
洛海勉强压住一声喘息,抬眸看他,用不稳的气声回应,“我有什么办法,光是看见你……就快不行了。”
尤金直直地看进洛海眼底,在这一刻只想炸毁整个世界,带洛海逃往一个永远不会被打扰的宇宙。
审讯开始变成一种双向的折磨。思念和痛苦炼化成一副无形的镣铐,尖锐的倒钩分别刺入审讯者与俘虏的心脏,燎原的火焰却烧不到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们还不能拥抱,不能亲吻,直到与这世界一搏,或等死亡将他们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