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菱纹领带还是前阵子他非要我陪他去线下选的,说想换一种风格。我当时其实差点就脱口问了:换成我喜欢的风格吗?
原来都是自作多情。
女孩举止优雅,神情豁达爽朗,衣着考究雅致。和祁昼十分相称。
“是学姐!”苏玲玲在我旁边小声低呼。
太戏剧性了。我已经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了。苏玲玲暗恋的学姐居然就是李芸湘。而祁昼非要独自参加的也正是李芸湘的聚会,结果我们四个人以这种极度尴尬、莫名其妙的方式在这里碰面了。
李芸湘先看到了苏玲玲,立刻眼神一亮,两人小声交谈起来,大致是解释我刚才碰画产生的冲突。
从始至终,祁昼一直站在旁边,冷冷地注视着我。
他的眼神太过锐利,如同冰刃,我忍不住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发现他看的似乎是我手里苏玲玲的手包€€€€她刚才去拿了两杯果汁,所以我帮忙拿了下东西。
我心头火起。他是不悦吗?不悦什么?觉得我作为他的人,没有每天晚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床上等他临幸?一面自己和初恋约会,一面还要锁着我、折磨我……
怎么,是觉得我这个倒贴的玩物贱得特别有意思吗?
“贺先生。”这时,李芸湘终于和苏玲玲说完话了,转向了我。
我深吸一口气,压抑住胸腔中沸腾的怒火。我不能迁怒李芸湘,她可能对祁昼的所作所为都并不知情。
“李小姐,刚才走神碰了你的画,是我的失误,我向你道歉。”我哑声道。
李芸湘立刻摇头道:“没事的。是我们这边接待的同学太大题小做了。我刚才已经说过他了。画哪有那么娇贵,而且连我自己都觉得油画凹凸不平的质感很好摸呢。”
我低声道:“如果鉴定后确实需要赔偿,也可以按流程走。”
苏玲玲忙道:“当然不用赔偿的。贺先生,我还觉得不好意思呢,刚才影响你的心情了,这样吧,我送一瓶我很喜欢的酒作为赔礼。你可以和玲玲一起喝。”
说到这里,她微微停顿了一下,抬头笑道:“顺便问一句,贺先生和玲玲是什么关系?”
我当时其实始终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李芸湘每和我说说一个字,我脑海中那些十年前的、本以为早已忘却的回忆就在复苏。
穿过茫茫时间,透过这如今并肩而立、衣冠楚楚的两人,我仿佛看到了高中时,前后桌交头接耳、谈笑聊天的祁昼和李芸湘。又看到了从当年到现在,自始至终可笑多余的我。
也正因此,我忽略了那一刻李芸湘的神情有些异样,她问及我和苏玲玲关系,表面客气而自然,其实内里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敌意。
我精疲力尽,刚想顺口解释,就见祁昼忽然走出两步,站在我面前,自上而下逼视着我,漠然道:“我还没答应不用赔偿。”
李芸湘一怔,看向他。我这才反应过来,苏玲玲和杠精同学刚才都说过,”不灭“是李芸湘送给一位朋友的,画的也是这个朋友的爱情€€€€这么看来,祁昼便是那个人了。
怎么?画的是他和李芸湘的爱情?如今被我碰了一下玷污了,生气了,来找我的事了?
李芸湘已经看出我们之间氛围不对,去公关围观的其他来客了。人群散开后,她轻声问祁昼:“你怎么了?”
她忽然凝神端详我,讶声对祁昼道:“等一下,难道他就是……?我竟没认出来。”
祁昼淡淡打断:“先不说这个。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你不用管。芸湘,你先去招待其他客人吧,或者和你的学妹聊聊天。”
李芸湘离开了。
一旦和祁昼对话,我的情绪便激烈得难以克制,我无法思考任何蹊跷和细节疑点,只是反问道:“那祁总想让我怎么赔?只是一幅画而已,轻轻碰了一下,你就这副样子,难道是要叫我给它偿命吗?”
“‘只是一幅画而已”,”祁昼低声重复,忽然笑了起来:“在你那里,和我有关的事情……永远是’只是’。我视若珍宝,你弃若敝履,弃之唯恐不及。真有意思啊。”
“当然要赔偿。连带你的违约责任一起赔偿,’贺先生’,”他冷冷地嘲讽地念出我的假名:“现在是不是卖了你都赔不出这么多钱?那就卖吧,卖给我。你有几辈子,我祁昼买几辈子。”
这时,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呼吸相缠,他逼视着我,在我耳边一字一顿道:“你永远永远别想自由。”
第60章 圈禁
我忽然感到非常窒息和恐惧,这是生物本能上对更强大天敌的恐惧。我用尽力气狠狠推开祁昼,转身就走。
我跑得狼狈,步伐很快,近乎落荒而逃,不知过了多久,意识到自己终于摆脱祁昼,才停了下来。我靠在墙边喘息了一会儿,看到苏玲玲追了过来。
“贺老师,你和祁总怎么突然就吵起来了?你没事吧?”她犹豫地停在我边上:“你脸色好差啊。”
我忽然倒有几分触动。苏玲玲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见暗恋的学姐,我给她惹了麻烦,她非但没责怪,而且抛下李芸湘的聚会来找我,倒是挺义气的。
“我没事。刚才是因为你学姐和祁昼互有好感,所以祁昼怕我弄坏了画,对我发火。”我淡淡道。
苏玲玲瞠目结舌地看着我。半晌才疑惑地“啊?”了一声。
“祁昼和李芸湘,也就是你学姐,他们是高中同学,”我轻声解释道,“十年前,他们关系就很好,如今要是走在一起,没人会觉得惊讶的。”
“贺老师,我觉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她一脸震惊和空白,“我学姐€€€€不是,哪怕我学姐是直的,祁总明显不是啊,他喜欢你啊!”
我忍不住笑起来。祁昼喜欢我?要是说之前我或许还隐秘地动摇过,现在却觉得没比这更可笑的事情了。且不说他曾在十年前背弃我。如今若是他喜欢我,为什么会依旧和李芸湘单独见面,为什么又要同时将我圈禁在身边,压制和折辱我的身体,还在刚才说出那种威胁的话?
如今他是有钱了,高高在上,随口就能说把我买下来。那我在他心中又算是什么?
我不想和苏玲玲抱怨什么,于是只是说:“我和祁昼的事情很复杂,至于其他的事情,你也可以自己去打听……说实话,你不觉得他们很般配吗?”
我叹了口气,笑了起来:“……无论是金钱地位还是性别外貌。”
出乎我意料的是,苏玲玲断然否认道:“我不觉得。我觉得学姐和我比较般配,你和祁总比较般配。”
我:“……”
她这么自信不内耗,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半晌:“好吧,那你加油。”
苏玲玲:“你和祁总也加油!”
我:“…………”
“那就不必了,”我干巴巴道,一边扶墙站直了腰。休息了一会,翻腾的气血终于冷静下来,感觉身上没那么冷了:“那你回聚会上继续加油吧。祝早日上岸。”
“贺老师,你真的没事吧?”苏玲玲还是不太放心,顿了顿又问:“那你现在去哪啊?”
她是知道我最近和祁昼住在一起的。这其实也是我现在心烦的事情。因为本打算久住,我把笔记、证件之类的东西都放在了祁昼家。
今天看这情况,祁昼八成要和李芸湘再续前缘,我进他的家又算什么意思?我再贱也不至于给他当见不得人的小三情人。
“不用担心我。我自己散步透会儿气,你先回去吧。”
苏玲玲离开后,我给祁昼发了信息,用词还是比较客气的,大体是说他应该也不需要我照顾了,我今天开始就不再去他那边了,请他把我的东西寄到A大。
祁昼立刻回了,只有几个字:“自己回来取。”
我深吸一口气,只好立刻打车去他家取东西。
苏玲玲先前就说了,这个聚会回持续到晚上十点。再加上这么久没见,祁昼和李芸湘八成还得独处聊天,互诉衷肠什么的,因此我想着只要动作够快,应该不用再碰到祁昼。
用密码打开门锁,房子里漆黑一片,透着萧索阴郁。我走进房间,快速把自己的东西丢进行李箱。
一切都进行的非常顺利,过程中我还给苏玲玲打电话确认了。
她说聚会还在进行,只是她没找到李芸湘。
我就问她,那祁昼呢?
苏玲玲说,也没看到。
我就想,原来聚会还没结束,他们便迫不及待二人世界了。
二十分钟后,我就收好了所有东西,背着包走到了玄关换鞋。仙女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一直不停地绕着我的裤脚蹭来蹭去,又一反常态地不停“喵喵”直叫。
我狠下心没有理它。将钥匙插进锁孔,轻轻拧动。我听到了锁芯转动的轻响€€€€这一出门,又十年、再十年……这辈子,一别两宽。而若那预言梦当真应验,祁昼要杀我。那也行,便你死我活罢。
总之,直到死的那刻,我都不想再见他。
€€€€我忽然意识到,钥匙转不动了,门……也没有开。
与此同时,一只手从身后搭在了我的肩上,也钳制了我的动作。
“你这个骗子。”祁昼在我耳边,漠然轻道:“答应了我会陪我过生日,答应了我不会和其他人拉扯不清,没一件做得到。我不想再听李芸湘的劝告了……对于你,果然只能用’过激的行为’。”
我根本来不及仔细琢磨他话中的意味,便被他从后面勒住脖子!同时,祁昼借着身高和力气的优势将我往沙发上拖。我用尽全力去拽他卡住我咽喉的肘部,但他的手如钢筋一般,我无论如何挣扎只能让呼吸稍微顺畅一点。电光火石之间,我心一横,索性放弃抵抗,窒息感立刻疯狂涌来,我眼前一黑,撕心裂肺地呛咳起来。
祁昼的动作松了一瞬。我立刻利用这瞬间的机会从裤兜中拿出手机。
第61章 压制
一片混乱中,我根本没时间看屏幕操作,但幸运的是,手机停留在我和苏玲玲的通话界面,我盲按中了回拨。电话很快接通,扬声器开着,苏玲玲的声音从电话里疑惑地传来。
“贺老师?不是刚聊过吗,你怎么又找我€€€€”
我想告诉她,报警救我,但祁昼已经捂住我的嘴。我只能发出悲哀的呜咽声,寄希望于苏玲玲能发现不对。
她没让我失望,很快问道:“贺老师,怎么了?唔,我怎么听到你那边有……撞击声€€€€你没事吧?”
她的声音明显慎重警觉起来。
我内心扬起希望,拼命攥着手机不让祁昼夺走,一边狠狠咬他捂住我嘴的手。我尝了一嘴的血腥味祁昼却竟然纹丝不动,仿佛毫无知觉,甚至动作比之前更加强硬狠戾。
而更让我意外的是,他居然回应了苏玲玲。
“苏小姐,我是祁昼,”他冷漠又彬彬有礼地说:“贺白和我在一起。他喝多了,耍酒疯呢。抱歉误拨了你的电话。”
我一边挣扎,一边在心里祈祷:快发现不对劲吧。这个时间祁昼应该在和你的学姐二人世界啊,你不觉得他在我这里很可疑吗?
而现实是,电话那头苏玲玲的声音立刻放松下来:“啊,祁总啊。没事的……我什么也没听到!你们忙,你们忙!”
她也不知脑补了什么,居然比祁昼还快的挂断了这个我拼命打过去的电话
我错了€€€€我这么倒霉,在让我失望这件事上,从来没人让我失望过。
屋子里又只剩下我和他粗重的呼吸声和激烈的心跳。祁昼从我手中夺走手机,而我,则猛的从衬衫袋中抽出钢笔,拔下笔帽,将锐利的笔尖插向他的胸口!
祁昼躲开了,但笔尖还是深深插入了他的左肩,刹那血如泉涌。这根钢笔我改造过,比刀尖还锐利,底部还带着微小的倒刺,进入血肉只会比捅一刀更疼。唯一的遗憾是,放弃杀祁昼后,我便没在墨囊里继续放毒。
太可惜了。我很清楚,祁昼的力气比我大太多,如果不能立刻杀死他或者让他失去行动力,一对一正面搏击,我毫无胜算。
我当机立断,利用这个机会冲到门口,疯狂地转动钥匙开门,却绝望地发现祁昼不知做了什么手脚,这扇门我怎么也打不开。我大声呼救,这是三层洋房,按理说还应该有其他住户,但无论我如何嘶吼都没有任何反应。
忽然,我只觉后颈一痛,便昏了过去。
醒来时,我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前,便听到了金属碰撞的声音。
然后,我便看到自己的手脚、脖子都带上了一圈拇指粗的金属圈,贴近皮肤的部位竟然还被人细致地用绸布垫了,金属镣铐以锁链连着床头。那里被凿出了一个漆黑的孔洞。随着我的动作更多锁链会被拉扯出来,也不知到底有多长。
但我也心知肚明,无论多长,总之不会是能让我离开屋子的长度。
身上的衣服都被换过了,手机早已被收走……一切都和我少年时做过的梦一摸一样。
原来,那也是个预言梦。
而罪魁祸首正坐在我的床边,他垂眸搅拌着杯中的果汁,递给我道:“草莓榨汁混的酸奶,你小时候最喜欢的,喝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