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拉克点头：“你所说的有关真人的身份，在我听来都会变成意义不明的发音。”
梦境中人都在阿真的影响之下，压根不会提到“咒灵”这个词，只有五条悟多次提起，而每次都会触发回档。
五条悟陷入沉思，好奇问道：“那在你眼里，我们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他是真没想到真人这个消音的操作，主要是整个世界的基础设定就是照搬了他所在的世界，咒灵的存在牵涉了真人的整个社交圈，完全无法抹消，光消音有什么用？掩耳盗铃吗？
克拉克垂下眼：“越来越‘正常’了，在我面前。”
刚进入梦境时他还能察觉到很多这个世界独有的“特色”，首先能确定的就是这个世界存在一种独特的超自然体系，阿真那样不能被普通人看到的非人类是其中一部分，吉野顺平和五条悟那样可以看到他们的人类是另一部分。
熟读东亚文化的克拉克对此接受得毫无阻碍，日本的妖怪文化中也确实存在“妖怪不能被普通人看见”的设定，和阿真曾经透露出的一些情报也能对上，但随后周围的改变让他意识到这一切可能没那么简单。
刚应聘进来的时候他还能听到顺平提起“特级”一类的词汇，大概是对于这些超自然能力者的一个分级标准，后来他再没从他们的对话中听过。紧接着他又发现自己无法离开这个街区的范围。
如果只有他自己在，这种情况他或许只会认为梦境世界就只有这条街的大小，可五条悟却能自由往来，就说明这个限制只针对于他。
街道之外有什么东西是他不能看到的吗？
梦境主人似乎是在努力地到处打补丁，至少在这条街道之内，一切都慢慢变得更符合克拉克认知中的“正常世界”，但这显然不正常。如果不是他有红宝石的庇护，说不定他自己的认知都会遭到修改。
不过这种情况也维持不了太久了，他带着红宝石进入的那一刻起同化就已经开始了，等到他这半块跟另外半块彻底融合，被梦境主人全部掌控后，他要么被修改认知留在这里梦境中无法离开，要么彻底被驱逐出去，再也无法把阿真带出来。
因此在发现梦境世界有意识地开始篡改他周边的“设定”时，克拉克就知道不能再拖了。找五条悟摊牌或许有些私人情绪在内，但更多的还是为了自家男友。
五条悟听完他对世界的判断之后若有所思。其实克拉克的推断基本符合他们世界的情况，唯一的差异就是€€€€咒灵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妖怪”。日本妖鬼传说中的妖怪有好有坏，而咒灵，在真人出现之前完全不存在对人类友善的个体。
他盯着克拉克身上缠绕着的【束缚】，感觉自己摸到了一些头绪：“你应该也有一些特殊能力吧，平时都用你的能力做些什么？”别的不说，就克拉克那个打扫卫生的速度，绝不可能是普通人。
克拉克不懂他为什么问这个，但还是老实回答：“打击犯罪，或者灾难救援之类的。”
“啧，”五条悟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又是正论。”
他又追问了一些细节，然后彻底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克拉克已经二十多岁了，各项观念都已经足够成熟，对世间善恶也有充分理解，所做出的任何选择都出自本心，并非被外界裹挟。
在这种前提下，依然坚定不移行走在正路之上的“人类”……无怪乎真人会栽进去。
“人类的信仰会诞生神明或者妖怪，这是日本民俗里的一些说法。”五条悟撑着脑袋，墨镜掩映下的瞳眸闪烁着几丝意味不明的情绪，“信仰€€€€可能是欲望，可能是祈愿，正面的……或是负面的。”
如他最开始所想，既然梦境世界构建时就没有排除咒灵的概念，那就算在词汇上进行了消音，也有得是办法透露出去。
他在“负面”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又补充道：“我们的世界没有神明。”
“恶念中不会开出花，只会诞生怪物。”
这就是【咒灵】€€€€因人而生，以人为食，与人为敌。
它们和人类是完全的对立面，无可转圜。
克拉克足够聪明，本来就已经推断出大概，只差一个世界概念层面上的理解，五条悟一说完他就瞬间理解了咒灵的本质，就算不知道那个专有名词也不影响。
他以前也曾推测过阿真和负面情绪相关，当时只以为那是独属于他的特殊能力，没想到是种族特性。
“但是他是特别的。”
克拉克相信五条悟的说法，既然是世界层级的概念，那就几乎不可能改变，咒灵从根源上就会对人类抱有恶意，阿真的表现却与他的同类截然不同。
克拉克并不会因此而质疑恋人的立场，毫不犹豫将他归类为“特殊个体”，随之而来的便是一种莫大的伤感。
站在人类一方，他应当欣喜于阿真的“特别”，他们不存在相悖的立场。但是站在恋人的角度，他违背了本能，背弃了种族，同类无法理解他，人类不会信任他，纠缠在对自我的认同当中，多么孤独，多么痛苦。
克拉克最能理解这种感受，在他觉醒超能力的时候，在他发现自己是外星人的时候，如果没有遇到被他当作同类的“瑞尔医生”，又因此结识了其他“特殊”的朋友，他或许还要在“我是谁”之中纠结很久，才能真正确定自己的道路。
而阿真的处境比他更加极端，咒灵“不可窥见”的特性让他连融入普通人群体的机会都没有，要达成现在这种趋于和平稳定的结果，他又付出了多少呢？
一想到这些，克拉克就忍不住难过。
对面的五条悟却忽然笑出了声：“对，没错，他是特别的。”
真人那家伙眼光还挺好嘛。
作为梦境世界原型的本土人士，他更清楚“咒灵”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就算是漏瑚那些同样有智慧的特级，他们的情感也是牵系在身为同类的真人身上，哪怕出于各种原因跟人类和平相处，也不可能在人类身上投注正面的感情。
但是真人不一样，他是真真切切对人类有“爱”的，还不是那种扭曲的、诅咒的爱，乃至于比起人均疯子的咒术师，他更像一个普通的、善良的“人类”。
与其说现在的和平是咒术师和咒灵达成了协议，不如说是在“人类”的牵系下，形成了一种三方平衡。
他从人类对人类的恨意中诞生，这种情感往往最为复杂€€€€恨与爱相随，他是恶念中开出的花。
“所以只要相信他就好了，他选择了你，你只要遵从本心，自然就能叫醒他。”
五条悟已经换了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其实在最开始发现真人身上的咒力量不对劲时，他就意识到了问题。对普通咒灵来说，咒力当然是越多越好，可真人既然自我认知偏向人类，负面情绪对他的影响就很大了。
显然那种程度的咒力增长和异世界有关，继续留在那个世界对真人来说并不是好事，因此五条悟一直在很积极地捞（gao）人（shi），就算发现克拉克是真人的人性锚点也没有改变主意，甚至主动将真人不想暴露的有关咒灵的“秘密”说出去。
克拉克还是不太了解他们世界在“概念”和“定义”上的特殊性，如果他刚才有一点动摇，会直接影响到真人的理智€€€€简而言之，他会疯掉。
像是蝙蝠侠和钢铁侠这些人，在有所了解之后均选择谨慎观察保守秘密，因为他们赌不起那个可能。
而五条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他们世界的人对疯子接受度很高，而且真人的实体现在在异世界，如果因为锚点动摇陷入疯狂，他就能直接舍弃掉异世界那部分，回到他们世界重塑躯体，重塑之后会再度恢复平衡。
顺理成章扔掉不合适的对象回老家，在五条悟看来简直完美。
现在的情况和他预想的有一点出入，不过也同样是件好事，好歹……不用受情伤？
只是这样的话，想要把人捞回来就有点麻烦了。
想是这么想，他嘴上可不会那么说：“他醒来之后，会不会继续选择你……就不一定了。”
唉，恋爱脑真是很难救啊。
不过有这样一个锚点，就算在异世界也能过得很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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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五条悟那里知道阿真真正在担心什么之后，克拉克觉得自己大概了解了要如何唤醒他。
至于五条悟最后那句话，克拉克给出的态度是：“我尊重他的选择。”
心里怎么想的不重要，嘴上绝对不能输。
虽然阿真的梦境里都是原来世界的背景，但他在他们世界缔结的牵绊也不少，肯定不会轻易舍弃……吧？
克拉克压下心底那丝酸味，回诊所找到了自家男友。
第165章 回家
阿真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诊所新来的员工。
大抵是一见钟情€€€€拜托，那样闪闪发亮的灵魂，简直让咒灵移不开眼。
不过对方毕竟只是个普通人类，想要把人追到手还需要徐徐图之，起码不能让自己咒灵的身份吓到人家。
然而自己的“追求计划”还没展开，对方居然率先冲上来告白，用词极为直接，简直让咒灵措手不及。
这这这这这就是开放的外国人吗？！
€€€€他喜欢(^o^)/
“好……”阿真几乎要一口答应，为数不多的理智将他拉了回来，“可是你喜欢我什么呢？”
他是被对方的灵魂迷了眼没错啦，但实际上克拉克才跟他相处没几天，他自问也没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地方，怎么就突然告白了呢？
“你可能对我还不够了解，我……”
“你不是人类，我知道，更多的，五条先生也告诉我了。”克拉克直接打断了他，盯着他的眼神相当认真，说出的话却并不符合他梦境中的“身份”，“我比你想的更了解你，我想探究你的真实不是因为未知，只是希望你不要被束缚。”
“我喜欢你，我爱你，从来不需要理由。”
他上前一步，在阿真怔愣的眼神中伸手捧起他的脸，拇指轻轻抚过他脸上的缝合线。
恋人非人般的特征在他的眼中渐渐淡去，直到整张脸变得光洁，克拉克的意识也出现了一丝恍惚。
些许眩晕之中，他强打起精神，低喃道：“你可以更相信自己一点，阿真。”
***
“嗯？”
梦君发出一丝困惑的声音。
“怎么了？”
远程操控战甲还不忘分出注意力在这边的钢铁侠第一时间问道。
“没什么，”墨菲斯缓缓摇头，钢铁侠刚松口气，他又补充道，“超人主动脱离了红宝石的庇护。”
钢铁侠呼出去的气顿时卡在半途：“哈？这还叫没什么？！”
看看之前那俩魔法师的遭遇吧，梦君拿红宝石协助他俩都只能狼狈跑路，超人倒是没被那样排斥，但主动走出红宝石庇护能有什么好处？
“深层梦境完全由梦境主人掌控，他既然主动脱离，应该是认为梦境主人不会伤害他吧。”墨菲斯依然淡定，红宝石能保证他在进入深层梦境之前不会被梦境主人暂时无法掌控的外力吞噬，现在都到深层了，只要梦境主人主观意愿不想动他，他的意识就不会出问题。
“只是肉身消亡的风险会增加不少。”
本来两块红宝石就在融合当中，现在其中一方的临时主人主动放弃，同化速度必然加快。而失去了庇护，不仅超人的灵魂将完全处于梦境主人的掌控之中，外界被黑慈悲寄生的身体生命力削减的速度也会增加。
肉身消亡之前若是超人还没醒来，那就会跟梦境主人一起永远留在梦境维度。
梦境维度对墨菲斯来说就跟自己老家一样，他不觉得肉身消亡是什么大事，甚至对他们来说更直观€€€€如果超人肉身死亡，他们也不需要浪费时间去梦境维度捞人了，直接把外面这些“花花草草”一起消灭就是，反正都能解决梦魇扩散的问题。
钢铁侠：“……”
哪有这么简单粗暴解决问题的啊！
他觉得自己就多余跟这种非人类讨论人类概念中的生死问题，不过梦君的解释倒也让他不至于太过焦虑€€€€超人既然愿意主动踏出保护应当是有把握的，他也愿意相信医生不会真正伤害克拉克。
好歹也是有超级大脑的外星人，总不至于全靠一腔（lian）热（ai）血（nao）直接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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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拉克很爱他的男朋友。
为了男友，他留在了日本，尽管要在陌生的国度从头开始，他也甘之如饴。
阿真有很多奇怪的、性格各异的朋友，比如那个名叫漏瑚的小个子男人总是看他不顺眼，好在花御女士对他倒还算友善，偶尔会帮着限制限制漏瑚的火爆脾气，不去打扰他们。此外还有一些年轻活泼的高中生过来串门，除了他们那位白头发老师总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以外，这些小插曲并不影响他和男友的感情。
他和阿真就像一对普通情侣一样，工作、生活、约会，偶尔搞点小浪漫，平淡而温馨。
但是克拉克总觉得……男朋友好像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开心。
“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