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玉潋应了声,反应过来,“是我们的邻居。”
他朝着宁肃羽身上看了眼,“就是你身上这件衣服的主人。”
宁肃羽:“……”
那个年纪不小见多识广的老头,是那个男人?
宁肃羽顿时表情扭曲,“是他啊。”
身上穿着的这件衣服长了刺一般令他浑身难受,凝着眉,宁肃羽开始计划什么时候找时间去裁两匹布回来做衣服。
也不知当下流行的布料许玉潋会不会喜欢。
反正他邻居的眼光实在过于低劣了,这样的人也配许玉潋同他交好。
宁肃羽有充分怀疑他不安好心的理由。
擦药的时间过得很快。
因为宁肃羽轻柔的手法,许玉潋已经开始有些犯困。
直到重新穿好衣服,发现宁肃羽准备离开的时候,看见书桌上还没合上的话本,他才想起了什么。
“肃羽。”
短促地唤了声,穿上脚下摆放好的毛绒拖鞋,许玉潋小步走到了梳妆柜的位置,“你之后科举,需要买很多东西吧。”
他从柜子里拿出个小袋子,把里面留下的碎银和首饰全拿了出来。
似乎觉得不够,许玉潋还把在发丝下藏着的耳饰给取了下来,全部放进了宁肃羽的手里。
他眼睫微微抬起,语气柔柔的,真把宁肃羽当成了小孩一般,对他道:“你把这些都拿着,到时候想要什么东西就自己买。”
来前大约了解了任务世界的背景。
许玉潋对那些科举的事情一知半解,不过也清楚念书需要许多银钱。
宁肃羽当时逃出来的时候身上空无一物,他不帮忙的话,宁肃羽估计很难走上原剧情。
“我不要。”宁肃羽沉下脸,把手里的东西全部放了回去,“那些钱你留着。”
许玉潋诧异地抬起眼睫,问他:“怎么了?”然后恍然大悟般的看向宁肃羽,安慰道:“这都是应该的,你不是说,我们是亲人吗?”
宁肃羽:“只是需要点纸笔钱,我自己可以。”
许玉潋摇了摇头,强拉过宁肃羽的手,再次把东西放了进去,“你先拿着,那些东西我也用不上。”
许是宁肃羽过于不情愿的表情逗笑了他。
许玉潋忍俊不禁地弯着眉眼,浅润的眸子像是盛了水光的月牙,说道:“你和你父亲一样,总是这样不懂得变通。”
房间里安静了瞬。
从许玉潋口中听到这样的对比的话,宁肃羽并不开心,相反,他十分厌恶成为他父亲的后缀词。
宁肃羽皱着眉,“你和我父亲之间,交情很深?”
这话其实宁肃羽也知道和废话差不了多少。
如若不深,为何要顶着巨大的风险来救他,但他就是纠结这个问题。
许玉潋自然和他的父亲本人没什么交情,毕竟副本开启后对方很快就下线了,但宁肃羽这样问了,他当然得顺着回答下去。
“自然。”他小脸严肃,胡扯八扯了一通,最后道:“反正你不是说,之后会还给我吗,为什么不拿?”
“怎么了?”
许玉潋扯住宁肃羽的衣袖,强迫他和自己对视,乌泱泱的眼睫翘起,他故作不快地开口,“是以后要当小白眼狼,不敢拿?”
最终宁肃羽还是收下了那些东西,不过他没有回复许玉潋后面那句话,只是道:“我和我父亲不一样。”
……
那些碎银和首饰全是小蝴蝶这些年攒起来的,零零碎碎,他自己也用不上。
宁肃羽拿走了之后似乎也不准备用,全部好好地装了起来,就放在他床边的柜子里,许玉潋清楚这件事,还是因为隔天宁肃羽就出门说要赚银子。
他当时听得懵懵的。
非纸币的购买方式对小蝴蝶来说也很陌生。
毕竟小蝴蝶平时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
饿了山上一堆吃的,还有大狐狸监督他一日三餐,家里的东西也有系统操心。
那种人类之间的金钱交易,他在这个副本里基本没有接触过。
“真的要去吗?”
临走前,许玉潋依旧觉得不太安全,他靠在门边看宁肃羽,小脸满是担忧,“你要是被抓住了怎么办?”
宁肃羽说不上来他当时那个感觉。
心跳很快。
胸口却空落落的。
似乎有什么东西需要填补一样。
然后他说:“不会被抓住,我们约定好,下午一定会回来。”
缴妖营并不知道他的长相,天下姓宁的家族也无数,只要他不刻意暴露,随意捏造一个身份就不会有人发现他的端倪。
算得上是大病初愈的男人第二天就开始重操之前的旧业。
例如在家族训练被逼无奈逃窜到深林时,自己制作陷阱和工具抓些未生灵智的猎物。
只不过之前是自己用来果腹。
现在是抓了活的回来,拿去卖给附近每日赶集的屠夫。
“你不像是我们这里的人。”
那屠夫也是和他差不多年纪。
因为长年和山林里的东西打交道,穿着粗布麻衣仍能看出他身上健实的肌肉轮廓。
在和宁肃羽交涉的头天,他就察觉到了些异样。
宁肃羽早有准备,“我是来投奔兄长的。”
“你兄长贵姓?”
宁肃羽其实不太愿意回答,但屠夫多半认识附近村子里的人,若是搪塞,后续追问细节很可能露出破绽。
他扯着唇角笑了笑,吐出一字,“许。”
屠夫撂下手中的活计盯着他看了会,默许了他和自己合作的事,“你知道为兄长分担,也是个懂事的。”
“往后你该去考春试吧。”
宁肃羽没什么跟他聊下去的兴趣,随意点了头。
对方却表情轻松了许多,“也是,你也不会一直陪在你兄长身边,毕竟总是该考取功名,成家立业。”
——附近姓许的人家,好像只有上次见过的那个大美人
——啊?他哪里来的弟弟,之前他家都只有他一个人啊
——什么东西,来晚了,有没有人给我补一下课
——主播你……你的醋味都快飘出屏幕了(捂脸)
宁肃羽没察觉到那人有些古怪的神情,确定好把货物交过去就离开了。
途中,想到对方说的功名一事。
南黎国科举来来去去不过都是那些东西。
宁家想要,自然所有子弟都需勤学,不论是武是文,宁家只需要他们做到最好,做不到的,早就被抛弃了。
所以宁肃羽作为养子,能留到家族覆灭前的最后一刻,自然有他的道理。
宁肃羽不可能允许自己靠着青年过一辈子。
这两天坐享其成的无用感已经让宁肃羽到达了某种临界点,再不做些什么事,他自己都接受不了。
既然对方想要他考取功名,想要住大宅子,那宁肃羽就去做。
他和许玉潋说的那些话不假。
除了需要些纸笔钱,其余的东西都记在他的脑子里,无需再花费其他的东西。
但宁肃羽还是决定做些能维持生计的活。
家里那间不够抵御寒风的院子,仍有安全隐患的普通碳火。
想要把这个冬天熬过去,他也该做些准备。
宁肃羽同那个山脚下的屠夫混熟后,也大概了解了附近的情况。
所以平日宁肃羽空闲的时间,除了在许玉潋的陪同下写上几篇文章,便是自己带着东西天一亮就往镇上去。
每当冒着风雪带着些热乎的小吃零嘴回到家,看见窗户上亮起的暖色灯光,宁肃羽就会感到恍惚。
记不清前二十年做的那些事是为了什么。
但他清楚。
现在他推开门,就能看见那穿着雪色长袍坐在房间里,认真拈着针线的温润青年朝他弯起唇角。
然后得到一句轻柔又熟悉的,宛若奖励般的话语。
“肃羽,你回来了。”
……
难得的好天气。
临近傍晚的巷子里灯笼已经挂上。
挑着扁担行走的人来来往往,街道里热闹非凡。
附近那些最受百姓欢迎的茶水铺子更是坐满了人,从铺子里一路坐到了街边。
聊天声路过就能听得清晰。
“最近缴妖营好像往我们这来了啊,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这两天就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