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茗没说话，默默地看着这场闹剧。齐佳凤和闻涵带着这个男人来，一定是想坑害闻昌东。
闻涵感到了危机感，他知道闻茗的本事，万一被他拆穿就麻烦了。他忙走到闻昌东跟前，“哥哥，这份协议是需要咱们三人签字的，赶快先签了吧。”
闻茗看了一下，协议上写着要将卖掉公司的钱总额的60%留给闻涵，20%留给他，剩下的20%闻昌东留给了自己。
闻昌东解释：“茗茗你现在根本不缺钱，你弟弟生了很严重的病，之前去苗疆疗养了一段时间，受了很大的苦，也只能暂时保命，后续还是需要很多钱。”
闻茗随意地点点头，他不在乎。他随手一挥，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就写好了。
闻涵眼睛一亮，立刻喜笑颜开，紧跟着也签了名，“落子无悔，哥哥你可没有反悔的余地了哟。”
只剩下闻昌东，这时，闻昌东剧烈咳嗽起来，脸色变得苍白。他背上的小鬼在用力折磨他，啃咬着他的后颈，吸着他的生命力。
齐佳凤立即示意被称为大师的男人，“你快去帮忙，你不是说那种神药，一粒就能见效吗。”
男人嘿嘿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轻轻晃了晃，“是啊，这粒药能救你老公的命。只要将你儿子的血滴在这粒药上，就能借儿子三年寿命。不过药很贵，你们能付得起这个报酬吗？”
齐佳凤忙道：“当然能，我老公刚刚卖掉了公司，手上的钱买你的药肯定是绰绰有余。”
“五百万。”男人说。
闻茗心中冷笑，看来这伙人是真的想要算计走闻昌东的每一分钱。闻昌东给自己留的那20%，正好是五百万。
闻昌东在犹豫，小鬼见状狠狠勒住了他的脖子，怒吼道：“赔偿——”
闻茗懂了，这个小鬼希望闻昌东留一部分钱作为赔偿款。他的父母和未曾真正出生的他，都算是因为闻昌东才死亡。当时闻昌东撇清了干系，没有做出任何赔偿。
这时，络腮胡男人也眯了眯眼睛，“闻老板啊，我看你这宅邸不干净啊，如果你付钱买药，我可以免费帮你除鬼。”
一直窝在闻茗肩头的玄羽，不以为意地一哂，“当年的手下败将，竟敢在本王面前夸下海口。”
他对小鬼说：“本王不忍心看到任何一个鬼魂受到奸佞小人的威胁，你，本王罩了！”
闻昌东此时张口说话都困难，满头大汗，他拼尽全力冲络腮胡男人点点头。
小鬼悲伤地嘶吼起来，放开了闻昌东的后颈，掩面而泣。闻茗是想要超度小鬼的功德的，于是他决定出面。
“这个男人的药是假的，你吃了会死的更快。”闻茗直接了当地说了出来。
闻昌东已经奄奄一息，方才因为神药才燃起的希望，此时被闻茗浇了一盆冷水，他又急又气，不由得怒上心头，提起劲努力开口：“我看、我看你是不想我好过……你是怕我借你的寿、寿命吧……”
闻涵立即说：“是啊，爸爸。这位大师真的是你最后的希望了，哥哥拿了你的钱，给你三年寿命也是应该的。”
齐佳凤也低下头抹着眼泪，“昌东啊，你一定要吃药好起来，这样咱们才能白头偕老。”
闻茗不理会他们，继续说：“你工地之前被砸死的男人，他那个未出生的孩子一直跟着你。如果你一心向善，有心悔过，并且给他们的家人一定的赔偿，你就有可能好起来。那个男人是有一个七八十岁的老母亲吧，你当时将她拒之门外的时候，有一丝的心虚吗？”
闻昌东涨红了脸色，努力抬起手指，“闻茗，你这个不孝子！这都是你从哪里听来的胡话！”
闻茗笑了笑，“这是事实。”
闻昌东彻底气极，一把将刚刚签了一半的协议撕成了两半，“我一分钱都不会留给你。”
闻涵脸色大变，“爸爸，别冲动啊。”
这个协议一撕毁，他的那60%也不能作数了呀。
闻茗继续问：“你愿意给那位老人赔偿吗？”
闻昌东怒道：“滚！”然后转向闻涵，“涵涵，把药替我拿过来。”
闻涵急忙捡起了地上的协议，小跑着取过络腮胡男人手中的药瓶，亲手倒了一杯水，送到了闻昌东的嘴边。
闻茗根本不在意闻昌东的死活，缓缓坐在了沙发上。他想等一个时机超度了小鬼，顺便看一下闻昌东接下来的好戏。
闻昌东看了看闻涵手中的药，用着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闻茗，你过来。你弟弟现在身体情况不好，只有你能提供三年寿命给我了。这是你不能推辞的责任。”
闻茗冷笑一声。玄羽早就看不下去了，一下子弹出来，给了闻昌东一个扫荡腿。
闻昌东挨了一下，瘫坐在地上，“闻茗，你、你……”
闻茗回答：“想要我的血，你不配。”
闻昌东忽然就哭了，“没想到临到死，你都不愿支持我。我养了一个白眼狼啊。”
络腮胡男人嗤笑一声：“真是个可笑的男人。这药从瓶子里拿出来后只有一刻钟的时间有效果，在这期间滴上你儿子的血，药丸就会变成纯黑色，就能发挥作用。”
一刻钟就是15分钟，闻昌东的脑门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忽然，他掏出了一把匕首，眼中现出了一道精光，这是求生欲带来的爆发力量，朝闻茗的手腕刺了过去。
闻茗心下一转，不如就趁现在，让闻涵这个大孝子尽一下孝心。
他手臂一抬，反手握住匕首，强行让尖端换了一个方向，电光火石间，匕首刺伤了闻涵的手掌心。
随着闻涵的一声惊叫，他的血流到了药丸上。
其他人都呆住了。
闻涵大叫起来：“凭什么要借我三年寿命！！！我拒绝！！！”
齐佳凤则是抿住了嘴唇，和络腮胡男人对视了一眼。
闻昌东心疼地抱住了闻涵，“涵涵，爸爸我不想借你的寿命啊，怎么会误伤到你了呢。”
他说完，还是瞄了一眼闻涵手中的药丸，渐渐地，他疑惑了起来。
“怎么没有变黑呢，颜色反而越来越浅了……”
络腮胡男人阴阳怪气地长叹一声：“唉，看来你就是个短命鬼。你说为什么呢？只有你的亲儿子才能让这粒药变成黑色。这药仅有一粒，现在已经没效果了。”
闻昌东呆若木鸡：“你、你在说什么？”
他又转向齐佳凤：“佳凤，涵涵是咱俩的亲儿子啊。这怎么会错呢？”
闻涵见势不妙，急中生智，把手上的血抹在了闻昌东的手指上，强行拉着他的手指在协议上按了手印。
齐佳凤本来还在犹豫怎么回答，这下大势已定，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昌东啊，涵涵的确不是你的儿子。他是我跟迪哥的儿子啊。”
她拉住了络腮胡男人的胳膊，全身心似乎都闪耀着报复的快意，“我跟他才是真爱，你顶多算一个提款机，还是最好骗的那种。哈哈哈！痛苦吧，这都是对你的惩罚，当初谁让你在我怀孕的时候回家看他那个早死的妈，导致我们那个孩子没保住！你怎么能天真地认为我还会跟你再生一个孩子？”
络腮胡男人阴恻恻一笑，“谢谢你这些年来那么宠我儿子，你是个好大哥。”
闻昌东一口血吐了出来，“怎么、怎么会？”
第93章
闻昌东犹如一头困兽， 眼睛瞪大如铜铃，瞬间充满了红血丝，大吼道：“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呢！他可是把涵涵放在了心尖尖上， 所有的一切都把最好的给涵涵，用全部的心血来滋养这个引以为傲的儿子， 怎么可能不是他亲生的呢！
闻涵嘿嘿一笑， “爸爸，谢谢你给我的财产，哦不，是遗产，你活不了几天了。”
闻昌东一直保持着震惊的表情，双眼圆睁，嘴巴张大， 像是带上了一副滑稽的表情面具。
忽然，他像是反应过来了， 指着齐佳凤骂道：“你这个贱人！你找他来给我治病， 也是一个圈套吧！”
齐佳凤嘴角开心地上扬：“没想到你还有点脑子， 没错，其实闻茗说的对，这粒药根本不能治你的病， 唯一的作用嘛， 就是让你那位唯一的亲生儿子减少三年寿命。虽然现在是弄上了涵涵的血， 但是你放心， 这个对除了闻茗以外的其他人无效。”
闻昌东再次吐出一大口血，“你真恶毒！”
闻涵嫌弃地说：“血都快吐我脚上了，真脏。”
闻昌东一口气提不上来，闻涵的话扎的他如万箭穿心， 难受极了。
不管是不是亲生儿子，他对闻涵这么多年的好，都换不来对方的真情。他悲伤吐血，闻涵只会嫌他脏。
如果，如果是曾经的茗茗，一定会心疼他，甚至为他的痛苦掉眼泪。
此时他心中翻滚着滔天巨浪，满腔的愤怒、痛心，还有走到生命尽头的绝望和无力，最强烈的，对闻茗的亏欠与悔意！
过往的一切在他脑海里回放，此时他终于不得不承认，他一直以来都偏爱闻涵，忽视闻茗。闻涵做任何不好的事情他都能原谅，偏偏对懂事的老大闻茗极其苛刻，就连刚刚，他还误解了闻茗，并且骂了他！
闻昌东掩面大哭起来。
曾经闻茗是多么爱他啊，多么崇拜他啊。那个善解人意的贴心孩子，被他逼的变得如此冷漠！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闻昌东喃喃道。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他错过了一个世界上最好的孩子的爱。
错过即永失。
他缓缓回过头，“茗茗，我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我不求你原谅我，我只想对你说，对不起……”
闻茗全程看到了闻昌东的神情变化。面对闻涵，闻昌东从悲伤变成了失望与痛心。面对他，闻昌东从气愤变成了心疼与悔恨。
他眼中没有任何波澜，沉默着，没有做出回答。
能回应闻昌东这份悔意的，他穿越而来之前的这个世界的闻茗，早就已经彻底离去。
这句对不起，来的太迟了。
闻涵低声骂了一句：“老东西。你临到死都只看闻茗不看我，妈妈说的对，你根本不爱我。现在知道我不是你亲生的，更是一眼都不愿意瞧我。还好现在你的钱都是我的了，呵呵，永别了。”
闻涵齐佳凤和络腮胡男人三人一起离开了。
闻昌东呆呆望着前方，良久，他咚地一声栽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闻茗还需要闻昌东跟他一起去办理过户手续，只得帮他打了医院的救护电话。
闻昌东被送走后，闻茗和玄羽也离开了这套房子。
过了几个小时，寂静的深夜，一只小小的蛊虫飞回了这里，汲取着地上闻昌东的血液。
黑暗中闻涵的双眼十分明亮，“哥哥啊，乐婆婆说用你亲人的血液就能制作出针对你的杀手锏，多亏了闻昌东那老东西吐了这一滩呢。”
闻昌东在医院昏迷了大半天，闻茗趁这个机会跟小鬼承诺会把闻昌东分给他的那部分钱作为赔偿金，转给小鬼的高龄奶奶。
小鬼感谢了闻茗，心甘情愿地被他超度了。
没有了小鬼，闻昌东醒来后依然十分虚弱。
他对闻茗说：“茗茗，我刚刚睡觉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有一个小孩在梦里对我讲了他的身份，也讲了你帮助他超度的事情。他说很怨恨我，本来是想折磨我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但是因为你的存在让他感知到了人性的温情。最后他离去了，愿意看在你的面子上还我最后的安宁。”
闻茗意味深长地说：“善恶终有报，你曾经对他一家造成了毁灭性的伤害，又不愿意做出弥补，他能在最后一刻放过你，算是一个很善良的孩子了。”
闻昌东沉默良久，叹道：“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做错太多事情了。最后人生落得一场空。”
在这最后的时光，闻茗还能在他身边跟他聊天，，已经是难得的天伦。即便是再也不能回到曾经的父子和睦，即便闻茗再也不会原谅他。因为一切都是他的咎由自取。
闻昌东又吐出一口血，他心知马上要到上路的时候了，坚持和闻茗去办了过户手续。
手续办完，闻昌东像是了却了最后一个愿望，松了一大口气，他安详地微笑着说：“现在我要独自去向你母亲请罪了。是我愧对了你们母子，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