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茗抬起头，对金力维说：“你觉得我不会毁掉这里？”
金力维得意一笑：“不会。”
闻茗沉默了，他低头看向玄羽。玄羽心有所感，对上了闻茗的目光。
玄羽眼中全是哀伤和释然，“闻茗，不要毁掉这里。本王一直知道，你想回到大周朝。作为一个王，怎么可以磨灭鬼国军师的梦想？”
闻茗对着玄羽展颜一笑，像是星辰点亮了黑暗的夜空，“你是最好的鬼王大人。不过，你的毛怎么不好撸了？”
玄羽立刻别开目光，不敢和闻茗对视，“什、什么，都是你的错觉！”
闻茗继续说：“这个监狱源源不断地催生和复制异世界的煞气，你身为本世界煞气汇聚而成的鬼王，被影响到了吧。”
玄羽像是被刺中了心事，急忙否认：“哼，无稽之谈！”
玄羽很慌乱很害怕，他知道闻茗想回去大周朝的原因是救师父，他也知道这对闻茗来说是一个很严肃很重要的事情。所以，他害怕。
如果闻茗知道了他的状态，会怎么选择。
师父对闻茗来说那么重要，他一个天天和闻茗作对的鬼王，怎么可能在闻茗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他俩从穿越到这个时代开始，就不得不共同生活和合作，也是为了更早找到回去的办法。换句话说，他俩只是合作关系，最多算得上朋友。
玄羽心中默念，朋友。
他自嘲一笑，闻茗那么受欢迎，到哪里都有人愿意和闻茗做朋友。那些人还一个比一个温和好脾气，哪里是他这样的倔脾气能比的？
他知道，自己没办法和闻茗的师父比。所以干脆，他就不想亲眼见到闻茗放弃他。
这样，他就可以假装告诉自己，闻茗不知道他的状态，理所当然选择去救他的师父。
闻茗戳了戳玄羽的耳朵尖，“鬼王大人，如果不毁掉这里，你不好受吧。”
玄羽心思百转，还想继续撒谎隐瞒，他抬头对上闻茗锐利的眼神，还是放弃了，“唉，军师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两人都沉默了。
闻茗看着不再有活力的玄羽，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抓挠，让他异常难受。他已经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毁掉这里。他不能容忍有其他伤害玄羽的事物存在。
玄羽埋着头，半晌听不到闻茗说话，偷偷露出一只眼睛，正好对上闻茗的眼睛，那里面深邃极了，他琢磨不到闻茗的心思。
玄羽想了想，说：“闻茗，你先不要毁掉这里，本王还能继续撑很久呢。”
闻茗心中微动，轻声说：“你是在为我考虑吗？这么不利于自己的东西，你身为鬼王大人，怎么容许它的存在？”
玄羽脸上一热，立即说：“本王、本王才不害怕这个！闻茗，你不要小瞧本王！”
闻茗温柔一笑：“是吗？”
玄羽面对闻茗这么温柔的态度，鬼使神差地眼圈一红，满心委屈，开口回怼：“一直问问问，你这么问本王，本王怎么回答？反正就算本王遇到危险，被刺杀身亡，你只会高兴还来不及吧。”
闻茗一愣，“啊？”玄羽怎么会这样想呢？
玄羽继续眼泪汪汪地控诉：“闻茗，只管去救你的师父吧！本王不碍事，就算本王死了，那也是鬼国无法逃脱的宿命！”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带上了一丝哽咽，“在你的心里，本王如何能跟你的师父比？”
闻茗定定地看着玄羽，忽然笑出了声。
他看懂了呀，小黑猫竟然如此没有信心，竟然认为他在自己心里没有地位。刚刚这一番哭诉，可是带了满满的酸味。
闻茗想到这里，久违地生出了一点反省之心。也是怪他，从来没有正向表达过对玄羽的情感。
他努力抱紧了玄羽，在他耳边轻轻说：“谁跟你说，你没办法和我的师父比？”
玄羽心中轰的一声，炸开了。
闻茗继续说：“我现在有一个问题，鬼王大人，我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呢。”
精明如闻茗，他是不可能做先表白那个人的。正如玄羽拿捏不了他的内心，他一样无法百分百确定玄羽的内心。
在之前的相处中，他能感受到玄羽对自己的占有欲，会在危险的时候第一时间挺身而出。然而，他怎么就能百分百确认，鬼王大人对他怀揣人类那种固执浓烈的情感？
所以，老奸巨猾的闻茗决定，他只撩拨，让傻兮兮的傲娇小黑猫先暴露自己。
显然，这个问题像烫手的山芋一样，被闻茗抛回了玄羽手上。
玄羽愣了愣，“这、这……”
他还没回味闻茗的上一句话，忽然就被问了这样的问题。他紧张地握起了猫爪，这也太难回答了。
闻茗很满意，把敌方搞得方寸大乱，他就赢了大半。
金力维等的不耐烦了，“你们决定好没有？”
闻茗感受着怀中玄羽的心跳，伸手扔出了一个符箓，落在池子的边缘，“这个问题，只会有唯一一个答案。”
玄羽的心重重一跳，一股喜悦涌上心田，瞬间演变成了得意，心想，哈哈哈，本王果真人见人爱魅力无限！连闻茗都暂时放弃了他的师父选择了本王，啊哈哈哈哈！
闻茗提醒他：“玄羽，你的心里话讲出声了，笑得太过张狂，收一收。”
随后，他看向池子，符箓暂时还没发挥作用。如果池子里的女鬼能够沟通，他会尝试超度她，不能沟通的话，他就要下手毁了池子，抹杀女鬼。
阿德里警惕地举起了魔法杖，“闻茗，如果你想消灭我的妻子，那就先从我身上跨过去！”
金力维也掏出了魔法杖，叹息道：“闻茗，真可惜了，你那么有天赋的一个人，我本来以为你能帮到我，没想到今天你会被我杀死在这里。”
闻茗一手护住玄羽，一手再度扔出符箓，“谁让你们这个破地方，伤害到了他！”
第98章
阿德里和金力维两人合力攻击闻茗， 闻茗步步后退。
他在尝试和池中的女鬼对话，但是很遗憾，女鬼说英文， 他说中文，最多听懂一些简单的英文， 沟通下来可谓是驴头不对马嘴。
玄羽身为鬼王， 立即接上闻茗的工作。然而很快败下阵来，悻悻道：“这外国鬼真难对付。”
他暗暗决定，回头设立一个鬼国外交部，培养专门的鬼才来承担沟通交流工作。
无奈，闻茗对阿德里说：“你的妻子在说话，你能听到吗？”
阿德里停下攻击，瞳孔地震：“什么！我从来没有听到过！她死后再没跟我说过话！”
金力维怒斥：“阿德里， 你就是那么容易上当受骗！”
闻茗心中一动，阿德里虽然本事一般， 但实打实可以看到鬼魂， 金力维一定是用什么办法屏蔽了女鬼的话。
闻茗用简单的英文告诉女鬼， 她的话其实阿德里一直都没听到过。
女鬼瞬间安静了，似乎非常意外。
闻茗略微思忖，手中飞出一道符， 贴在了阿德里的额头上。
他决定让阿德里亲自和女鬼沟通。
阿德里瞬间睁大了眼睛， “玛雅那， 你真的在对我说话， 我以为你再也不愿理我了。”
金力维魔法杖一亮，一道光冲着闻茗攻过来，怒道：“简直就是捣乱！我接下来绝对不会再留情！”
闻茗挑挑眉，“哦？”
方才他根本没有出力， 竟让金力维小看他了。
他笑了笑，脚下亮起一个阵法，刚刚他退让的时候其实在以手画阵。
金力维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讶，“你、你……”
这个阵法非常精妙，散发出的威力比他们平时所用的魔法阵明显大很多。闻茗的手还在继续，这个阵法还没彻底完成。
金力维终于正视了闻茗，如果阵法完成，他辛苦经营很久的这个鬼魂监狱，很有可能会受到重创。
金力维认真看着闻茗，忽然他笑了，停下了攻击，举起了魔法杖，“我没必要在这里跟你相斗。”
这个密闭的监狱里忽然刮起了一阵风，闻茗不是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气息。玄羽也诧异了，竖起了耳朵尖，“咦，难道？”
下一瞬，闻茗和玄羽两人就被一阵飓风卷进了一个黑漆漆的洞里。
闻茗苦笑了一下，金力维害怕他毁掉这个鬼魂监狱，居然直接把他扔进了时空漩涡。
怀中的玄羽依然在微微颤抖，闻茗收紧了胳膊，替他挡下周围源源不断的风刃。他可记得，当时他和玄羽两人从时空旋涡穿越到现代时，玄羽受了挺严重的伤。小黑猫背上鲜红的血痕，浮现在闻茗眼前。
前方一片雾蒙蒙，除了风刃，什么都看不到。闻茗连站立都十分艰难，更别说寻找出口了。
闻茗口中默念学到的第一个禁术，终于稳住了身体。
玄羽抬起小猫头，瞳孔映出闻茗微沁汗珠的脸颊，他当然知道，自己的安全是因为有闻茗拼尽全力保护。
身为鬼王大人，怎么能让闻茗一个脆弱的人类保护！玄羽嘲笑自己。
在这瞬间，闻茗手中的毛茸茸挣脱了他的胳膊，弹了出去，恢复了人形。
玄羽一身黑色运动劲装，露出的肌肉紧致又漂亮，长长的黑发随风飘动。他站在闻茗的身边，神情复杂，黑白分明的狭长眸子看向闻茗的眼睛最深处，“闻茗，谢谢你。不过，本王要你知道，王的使命……是守护。”
玄羽伸出手，在两人周围画了一个圈，承担了全部风刃的压力。闻茗在这个圈里，耳边终于没有了风的喧嚣。
闻茗的确很感动，趁机旁敲侧击：“鬼王大人，你会这样守护每一个鬼国的鬼民吗？”
玄羽淡然回答：“自然。”
这不是闻茗想要的答案，闻茗自然想要玄羽主动坦露心声，结果这么一问，变成了博爱众鬼。
闻茗微微侧过脸庞，看向远处，悠悠道：“一个鬼国的王，心里装着所有鬼族的未来。可惜，我只是军师，不是你的鬼民。”
玄羽微微垂下眼眸，苍白的脸颊上泛起一抹可疑的红，纠正道：“你是军师，是本王的军师。”
“是吗？”闻茗心里的确被“本王的军师”勾动了心弦，不过，这还不够，他趁热打铁继续说，“我只是一个挂名兼职军师，等哪天咱们回到了大周朝，也许你就会把我当成敌人了。”
玄羽浑身一震，“为什么？”
闻茗故意垂头丧气地说：“大周朝天师和鬼族，一直势同水火。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怀揣着私心，回去之后立刻和我大战一场，弄死我这个一直保护你的可怜善心人类呢。”
玄羽定定地看着闻茗的侧脸，流畅的下颌线搭配着优越的五官，再加上这几分幽怨的语气，他瞬间觉得能闻茗伤心的都是十恶不赦的混蛋，包括他自己。
玄羽沉吟道：“本王是不会伤害有功的军师的。”
闻茗并没有得到安抚，而是提醒道：“回到大周朝之后，你要和我大战一场，是你的原话呀。我们穿越后刚刚确立合作的关系的时候，你亲口说的，君无戏言，你不会忘了吧？”
玄羽沉默了，闻茗也没有出声。两人并肩在时空漩涡中漂浮着，缓缓向前。
玄羽自然没忘，君无戏言是没错，但是谁能想到，人心易变，此时的他爱闻茗爱的要命，怎么会舍得大战一场呢。他又碍于面子，没办法当面跟闻茗说，本王爱上你了所以本王反悔了。
忽然，玄羽一把揽过闻茗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提醒道：“小心，前面有个人影！”
玄羽这个举动完全是本能，他有力的臂膀圈住了闻茗的肩，手轻轻护在闻茗胸前。他似乎没注意，这个姿势有多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