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女帝拯救中 第112章

“是。”沈长卿终于寻到了个不错的位置,插稳了花,“不用开,便知晓他信里写了什么。”

辽东土地肥沃,庆熙朝有从龙之功的致仕之臣大多在此地置办了田产雇人耕作。沈崇年作为三朝元老,与这些人多少有些交情。

秦玅观推行新政的同时,要求清丈土地,改革税制,辽东作为试行地,动了不少人的利益。沈长卿作为沈家人,名义上是听沈老太傅差遣的。那些人将请求通融的书信写到了沈崇年那,沈崇年转手便列了名单交给沈长卿。

“您打算搁置了,不回应么?”亲信试探道。

“他为了这些顺水人情为难我。”沈长卿道,“我为何要顺了他的心意呢。”

亲信明白了——无论这些人所求之事是否能办成,功劳和人情都会记在沈老太傅头上,沈长卿办得好倒还好,办得不好反而会被记恨。

无论如何,沈长卿都不会出手,替老头收拾这个烂摊子。

“今日的邸报瞧了么。”沈长卿忽然出声。

“瞧了。”亲信答,“有一条挺有趣的。陛下罢了三位禁军兵官的差,罢官的理由各不相同,不知到底是为了何事。”

沈长卿回眸,透过半敞着的窗,瞧着逐渐昏沉的天际。

“那不重要。”她道,“陛下既要整顿禁军,那空出来的位置岂不是要拔擢新人顶上。”

“您的意思是,带挈几个顶上?”

“荒谬。”沈长卿嗤笑了声,“带挈这种事,还是交由沈绍文去做罢。”

亲信眼睛微动,应声道:“属下明白。”

*

海陵王这病来得蹊跷,秦玅观自然不信他是真病了。眼下他也翻不起什么浪花,秦玅观唯一忧心的是,他会在辽东给唐笙添堵。

思来想去,秦玅观写了长长一段朱批。

她不太习惯在朱批中夸赞人,写完提点后,迟疑了片刻,又在起头处添了一段小字。

余光里,陛下笔走龙蛇,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诉之纸上。

陛下的面色虽然从容,但方汀还是从动作里瞧出了她的急迫。

朱墨在烛火下闪着明润的光泽,陛下垂首吹了两下,细细检查了一遍,确保干了才装入匣中。

陛下下好锁将匣子递给她:“今夜便发回去。”

方汀接了,当即办事去了。

入了夜的宫道阴森森,她办完差回来,陛下仍在批折。

方汀等到了梆声,搬出唐笙的话来劝秦玅观休息。

“陛下,唐……”

“休要提她。”秦玅观拧眉,“啪”一声搁笔。

“是。”方汀收声。

提唐大人还是管用的,陛下批完手上这份去取下一份时,动作微滞。

她靠了会御椅,终于起身,往里间去了。

榻上摆着两面枕头,梳洗时,唐笙微张着嘴巴躺在外侧枕头上呼呼大睡的场景浮现在秦玅观眼前。

秦玅观直起身,瞧着那抹昏黄的光,眼前又浮现了唐笙窗边剪烛的场景。

她有些怔神,帕子都凉了,才揩了楷面颊。

躺下前,秦玅观抄了里侧的枕头丢给方汀,这才阖上衣,面着壁而眠。

方汀抱着飞进怀里的枕头,帮她拢好了帐帷,几乎是踮着脚尖往外走,生怕惊扰了烦躁的秦玅观。

榻上又烙起了饼,片刻后,秦玅观黑着脸起身,抄了件氅衣便直奔书房。

“您不歇了?”方汀抱着她的外袍追在后头。

“批折子。”秦玅观坐定,蘸着墨道,“将那外边那一摞也搬来。”

方汀边叹气边往外走,进来时手上捧着瓷碗,身后跟着端折子的宫娥。

“陛下,您若是睡不着的话,便用些安神汤罢。”方汀出去时,特地将里外都燃了安神香,期盼着秦玅观能有些睡意。

秦玅观接药的手一顿,嘴硬道:“朕只是记起有要事要处理。”

方汀垂首回应,微撇唇。

秦玅观啜着药,心苦得发涩。

方汀见状,忙递上果脯,秦玅观却将东西推远了。

她明白这种苦涩根源并不在药,而在于她惦念着的那个人。

三日未见,秦玅观是真的有些想念她了。

思念是极淡的,忙起来便会忘记;忧虑是极浓的,秦玅观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挂念起她的安危。

可唐笙这个没良心的,除了一句问安,竟没半个字捎给她。

第102章

“吏部的考功表朕看了。”秦玅观五指按于书册, 视线掠过一众低垂着眉眼的朝臣,“禁军的考功簿和兵部考功司的,怎么都记的不同。”

“陛下。”沈绍文站了出来, 作为总管考绩的官员,他这时候必须要出来说话, “各部考绩各有偏重, 吏部瞧得最全面,通常都是以吏部陈奏的为准。”

昨夜未休息好,秦玅观精神不济,端坐了会便抵上圆枕。

“所以你们推举了文景、黄宇慎……”秦玅观半阖眼眸,似是假寐的笑面虎。

“陛下, 并不是吏部保举,而是考绩所得,他们该晋位了。”笏板倒入沈绍文的臂弯,他将吏部的办事章程说得天花乱坠,唇边短髭乱晃。

秦玅观阖上眼眸, 拇指抵着颧骨,食指和中指微分, 轻揉当阳穴:

“诸位爱卿, 可有其他人选。”

丹墀下,众人小声议论,陆陆续续又推选了几个人。

“都记下来。”秦玅观没偏头,只探出指尖点了点身旁的录史小吏。

小吏另辟纸笺录下了名字和推举理由, 目光炯炯。

禁军的任免权握在皇帝手中,她不发话, 此事议到这里就算过去了。

日头高升,冲淡了初夏清晨的凉爽, 燥意放大了闷热,濡湿了衣衫。

队列里,体虚的大臣掏出手帕擦拭了几回汗,终于听到了丹墀上飘来的声音。

“唐笙和沈长卿在辽东新试的几项举措,成效不错。其中这募役、出粜之法和那综税之制,宜乎国情,朕决心于全国推行。“

“朕也另取了丈量田亩,与民便利的几条,在中原三省试行。各部配合着内阁,早些拟好章程奏上来。”

议论声渐大,有大臣出列,躬身奏道:“陛下,辽东试行不足一月,此此时推广是否有些操之过急了?”

“辽东试行太多,反而瞧不出孰是孰非,哪一项的效用更为明显。”秦玅观道,“所以新辟三省试行。”

大臣不说话了。全国推行的前两条不算太过损伤士绅利益。赋役虽摊派到了他们头上,但还有交钱免役这一条可供选择。第三条重在废除苛捐杂税,以防地方官员私设税名盘剥百姓,前朝已有先例,跳出来反对这条,反倒坐实了自个贪官墨吏的身份。

吵嚷了会,大殿内一片闷热,不知过了多久,议论声才变小了。

宫娥掌扇,送出一阵又一阵的凉风,衣领遮的严严实实的秦玅观反倒抬手示意她,不必再扇。

“朕意已决,不必再议。”

清泠泠的声音穿透嘈杂,轻缓但不失魄力,大殿霎时安静下来,近百道目光聚集在她身上。

“朕乏了,散朝。”

言毕,秦玅观起身,从侧面下阶。

方汀站定,高声道:“散朝——”

御轿已停在殿外,秦玅观正欲入内,太后身边的宫娥便赶来了。

升轿后,仪仗调了个方位,直奔颐宁宫。

*

秦妙姝是从玉清观下来的,身上还穿着深蓝色的粗布道袍。

秦玅观入殿时,她正跪坐在榻边,牵着裴太后的手泣不成声。

裴音怜束着抹额,面色憔悴。瞧见秦玅观,轻捏女儿的手,示意她转身。

“请太后安。”秦玅观微俯身,步摇轻晃。

“坐罢。”裴太后由女儿扶着起身,倚着垫起的枕褥说话。

“御医来瞧过了么,到朕跟前回话。”秦玅观出声。

病气冲淡了裴音怜平日的祥和,总被宫人吹捧的“佛面”染上病倦后也显出了几分阴鸷。

不过,开口时她的话还是温和仁慈的:“她们守了哀家一夜,早就倦了,不必再叨扰她们了。”

“阿娘,您头还痛吗?”秦妙姝急忘了礼数,一屁股坐上了榻,抢在秦玅观之前搭话。

裴太后屈眼,秦妙姝忙收声,挪身下榻。

容萍此时也将圆凳送至秦玅观身边,秦玅观落座后,寝殿内一跪两坐,其余人都垂眸立着。

“哀家不过是犯了头风,劳烦皇帝来探望了。”

“高句丽今年进贡山参还有些,朕已叫方汀送来了,您且好好将养。”秦玅观道,“妙姝也不必回府了,就在颐和宫侍疾罢。”

裴太后听罢,深叹息:“她想去道观住着便去吧,哀家这里歇几日便好了。”

秦妙姝以为母亲还在恼她,包着泪道:“我再也不去了,阿娘,我陪着您,再也不去!”

“傻孩子,道观清幽,你住着磨磨性子也是好事。”裴太后轻拍她的手背,“陛下叫你去,你便去罢。”

……

从颐宁宫出来,秦玅观面色便有些凝重。

方汀替她打帘,到了宣室殿才汇报起了差事:

“奴婢照着您吩咐的查过了,医女们说,远不止头风这一项。”

秦玅观料到了,并不惊讶——裴音怜一直有头风病,偶尔发作也不过持续一两日,像如今这般痛得无法起身还是头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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