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女帝拯救中 第121章

整个颐宁宫的宫人鱼贯而入,将食盒摆在朝臣面前。

卤香味弥散开来,勾起了久跪之人腹中的馋虫。行列里几个年轻的朝臣,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跪在太后身侧的蓝袍官员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股脑地将事情都说了。

裴太后叹气,缓缓道:“朝堂之事,自有皇帝定夺,哀家不敢妄言。”

她看向秦玅观:“只是啊,佛说,无论何事皆讲因果。无头无尾,未见经过,便不可妄下定论。”

朝政被她轻飘飘地揭过,她调转话锋讲起了午膳的事。

“准备得太匆忙了,小厨房只来得及给诸位做了打卤面,有些寒酸了,还望诸位莫要嫌弃。”

队列里响起了谢恩声,裴音怜笑着应下。

“皇帝。”她仰首望着丹墀上的人,“朝政延一延,且陪哀家用膳罢。”

裴音怜环顾四周,眉眼含笑:“还望诸位,全了哀家的母女团圆。”

秦玅观拨动念珠,低低道:“散朝罢。”

话已至此,裴姓官员率先叩头离开,紧接着是与辽东官绅不太对付的江南官员。

离去的官员越来越多,带头阻拦的几个官员只得跟上。

半刻钟后,殿内只剩下了裴音怜和秦玅观。

她们一个立于高处,一个立于低处,遥遥相望。

裴音怜最先开口,打破了这份沉寂:

“哀家备好了膳,请皇帝去。”

秦玅观下阶。

风起时,玄袍一角与明黄的大衫相挨着,天下最有权势的两个女人并肩而行,身后是绵延数十米的仪仗。

繁复的服装同冠冕压得裴太后略感不适,抵达颐宁宫时,她最先下辇,回寝殿更衣。

秦玅观被容萍请至主殿,宫人进出,服侍她净手漱口,端来多为素食的御膳。

室内萦绕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檀香,礼佛的秦玅观对着味道极为敏感。

“太后近日斋戒。”

“回陛下话,再有两日,便是孝慈仁皇太后的忌日了,娘娘这么多年来,一直是斋戒的。”

秦玅观颔首,视线落在远处袅袅升起的炉香上。

珠帘晃动,裴音怜款步落座,示意容萍先给秦玅观布菜。

她闭口不谈宣政殿的事,只说秦妙姝的婚事。

“哀家为弘安挑了一位驸马。”裴音怜道,“是堰州通判顾惜盛家的长子。还望陛下为弘安赐婚。”

裴太后提的这个人,秦玅观知晓。此人乃是裴家远亲,素有才名,出身于皇族而言颇为一般,极易操控。

“妙姝知晓么。”秦玅观问。

“她不必知晓。”裴音怜垂眸。

裴音怜仍是信不过她,非要她亲下赐婚御旨,断绝妙姝被朝臣逼去和亲的风险。有婚约在,秦妙姝可进可退,可遇上心上人再悔婚,也可借着赐婚驳回公主受天下养,必要时必须远嫁他乡的说辞。

“太后。”秦玅观吐露了真心,“朕从未生出联姻之心。朕从前亦是皇女,那种为人操纵的无奈,朕也曾体会。”

“此事若是妙姝知情,诏旨朕今日便可拟发。”她道,“朕知晓您爱女心切,理解您的苦心。可此事于妙姝而言,颇为不公。她若是要朕赐婚,也该择其愿意亲近之人,道理朕已告知。”

“陛下。”裴音怜望着那双熟悉的眼睛,拔高了声量,“哀家只有一问——”

“瓦格占据的辽东六州府与蕃西各部,您是否已在整军备战?”

秦玅观颔首。

裴太后浅笑:“陛下,姝儿是哀家唯一的孩子。她为哀家护得太澄澈了,无论您是否联姻之心,哀家都要为她筹备。”

“萧御医应当说清了,哀家的头风,同身上的亏损,不是一日两日了——”

“哀家……怎能不为姝儿担忧呢?”

*

府衙前的火把燃了一夜,天亮时终熄了。

外头堵了一堆讨要说法的乡绅,唐笙今日难得没出门,跟随方清露舞下了一整套刀法。

小吏来通报几次了,唐笙皆是充耳不闻,倒是方清露插上木刀,烦躁地瞧着唐笙。

“我到今日没想通,朱霁到底从哪吃了熊心豹子胆,在狱中还伸上冤了。”

“他们恨我,又抓不着我的差错,只能寻个与阿姊又关联的,疯狗一样咬着不放。”

“我知道这个。”方清露向前几步,“没有实证胡乱诬告便是死路一条,向他那般贪生怕死的杂碎,若非背后挑唆的人拿出了什么有力的东西,是不敢参合进去的。”

唐笙收刀,脖颈上汗涔涔的,拧着眉头看向二姐:“阿姊不是那样的人。”

“那是自然。”方清露急切道,“唐大人人品贵重,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我指的是,有人拿到了便于伪证的东西,送到了京中,不然陛下那不会至今都没发来诏旨。”

唐笙心绪沉寂了,按着刀回卧房。方清露瞧着她的背影,心紧揪。

“要叫人将他们都拿了吗?”方清露对着她的背影道。

“不必了。”唐笙没回头,“等诏旨到了再说。”

今日是乡绅闹事的第四日,照理说,陛下的诏旨该到了。

昨日她们已弄清了京中的状况。

除了堵路的朝臣,国子监那群吃饱饭没事干的又上端午门静跪请命了。

辽东这几日也是鸡飞狗跳,但唐笙握着兵权,不至于令秩序彻底混乱。与士绅有瓜葛的官吏推诿扯皮,不做实事,沈长卿裁撤了一批,新选调的,除了个别女子不惧士绅的威逼利诱,其余均不敢赴任。

就这态势,方清露虽不立风口浪尖,也能共情唐笙的感受。

僵持到了第五日,辽东迎来了皇帝诏旨。

秦玅观宣唐笙回京。

这是个女官们都没料到的结局。

衙门大开,一身简素衣袍的唐笙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众属官。

不远处便是朝廷派来的御林卫和禁军,众人压下得胜者的姿态,维持着静默,给唐笙让出了一条道路。

车队出了主城,去往城郊,队伍远去,士绅欢腾。

城楼上,海陵王瞧着渺如蝼蚁的车队,露出了得胜者的笑容。

恭维声不绝于耳。

“王爷可真是料事如神呐。”

“如此一来,朝中也不会有人再敢接手这差事了。”

“听说啊,陛下前日病了,莫非……”

“原以为这唐总督还能在辽东多赖几日,没成想见着事态不对,还是赶回京了。”

“京城中流言沸腾,辽东又有这样多的官差抗命。”鼻烟吸多了,鼻腔和喉腔都有些难受,海陵王清嗓道,“唐笙要再不回她眼皮子底下,估计就同唐简一个下场了。陛下可宝贝她那些个一手提拔的女官了,怎能舍得她折在这?”

“如此一来,账目该平了。”立在海陵王身后的官员露出个舒心的笑。

“你们推得太多反而不好。”海陵王叮嘱他,“一个人怎能贪出数十年的账目,推多了莫说是女帝了,户部的官员也该起疑了。”

官员满口答应,实则心里已有了打算。

城楼下,官道两侧,聚集的“短衣帮”愈发多了,逐渐将看热闹的士绅围了起来。

带着哭腔的呼号声盖住了议论声。

听着一声又一声的“唐大人”,唐笙打帘,看向车外。

飞扬的尘土中,分得田地的百姓同重获新生的女子顿首叩拜,眼中充满不舍。

他们在为唐笙遭受的不公哭泣,也为了自己日后渺茫的生活而哭泣。

唐笙喉头发涩,想说些什么,踟蹰了良久才对跟随队伍,久久不愿离去的百姓道:

“放宽心。”

“都回去罢。”

第111章

立夏过后, 天是一天比一天热了。

辽东虽处北境,但毒辣的日头丝毫不输江南。正午时分,土夯的基台被晒得直冒烟尘, 城墙跟火炉似的,站不得人。

门楼阴凉处, 把总领着手下的兵丁玩起了推牌九。

“丁三配二四!”把总捻开牌面, 展示给兵丁瞧,“绝配啊!”

“您手气是真好啊,这要是真来了银子,一季米粮都挣来了!”

“可不是。”把总拖来卸下的甲胄枕在脑袋下,翻身躺平, 翘起了二郎腿,“奈何来不了啊,犯纪了。”

“我们这都调来大半个儿,连根瓦格人的毛都没见着,一天天的在这吃灰……”

“吃灰啊, 吃灰多好,遇上战事你想吃灰还吃不着呢, 只能喝自个喉咙里的血。”

军士们闲聊起来, 把总阖眼听了会,睡意渐浓。

不知哪来的风将干涩细碎的黄土吹到了把总面上,他抹了把面颊,侧过头, 想要弄清风来的方向,耳畔的黄土却震颤起半指甲盖高。

把总倏地侧身, 耳朵贴上地面。

新兵蛋子不明状况,躬身过去, 被老兵一把拉了回来。

把总懒洋洋的神色一扫而空,眼睛越睁越大。

烫面的风吹来了,众人屏气凝神。

新兵被风沙吹得睁不开眼了,伸手揉着,眼角渗出了泪。

再睁眼时,把总已露出惊惧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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