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女帝拯救中 第182章

“担心我呀?”林朝洛说。

方清露当阳穴跳了跳,懒得搭理她。

正僵持着,凉风灌了进来,两人一齐回眸,瞧见了探进了半个身子的夏属官。

“呃……”夏属官结巴了下,“林,林将军,方大人方才好似传了我……”

“没你事了,下去罢。”方清露终于出声。

风挡落下了,值守的差役瞧着夏属官跟兔子似地蹿出去了,快出院门了还特地招呼檐下人往檐外多走几步。

屋内人反倒静了下去,许久没人开口。

方清露晾着书案对面的人,兀自处理政务。林朝洛塞了鞭子走到炭笼边,边暖手边悄悄回首。

“来诏令了,陛下又——”

“又给了你十万兵马。”方清露接了她的话,“林大将军变林大帅了。”

“三十万人呐,都是抽调来的精兵强将,我的红缨兵也练出来了。时下瓦格疲惫,又正值寒冬,这正是反攻的大好机会啊。”

方清露不置可否:“你打算怎么打,怎么用这三十万人反攻?”

林朝洛直身,收拢指节,淡淡道:“粮道——”

“步军列阵抗住瓦格主力,轻骑侧翼截击粮道。”

方清露敛眸,眼眸暗淡了些——林朝洛善用骑兵,凡事讲究出其不意,但这场仗打了三月有余了,她这样的行事风格也对手所知晓了,方清露忧心她落进瓦格人的陷阱。

正失神,一道影子压了下来。

林朝洛不知何时走到了她面前。

“这只是个人尽皆知的阳谋罢了。”她道,“为将者,谁人不知呢,要紧的是如何到底如何拖住主力,如何侧翼截击。”

“你是怎样想的?”方清露抬眸。

林朝洛没急着说话,变戏法似的用拇指摩挲指腹,变出了一把糖炒栗来。

方清露不接,林朝洛也不恼。

她面上没有笑意,显出几分郑重的神态,手上却慢条斯理地剥着栗子,同方清露话:

“用兵之要,在每观敌阵,则知其强弱,常以弱当其强,强当其弱。彼乘吾弱,奔逐不过数百步;吾乘其弱,必出其阵后反而击之,无不溃败。’盖用孙子之术也。”

“瓦格弱在何处,强在何处?”

“浮屠兵具装重甲,但奔袭缓慢,这新可汗一改从前都拔延帖的注重的轻巧,冲阵是容易了,但速度是大大下降了。”林朝洛道,“这于骑兵而言,弊大于利。他们本是马上了得,如此,与自废武功别无二致了。”

“瓦格马耐力强,承重大,重骑兵于他们而言算不得弱点。”

“不错,我们的马是要差些。”林朝洛乘她张嘴,顺势塞了两颗栗子,“但我手下这匹战马个头虽小,耐力却不差,脾气也要温和许多,于长途奔袭而言,是好事。”

“且,大雪已至,我们背靠辽东北境,瓦格人粮道却拉得很长,苍天作美,天赐良机。”

林朝洛猜,秦玅观应当也是看到了这点,才敢压下赌注,调集最后十万精锐同瓦格决一死战。

表面看来,前线是三十万人,实则后方辎重与协调的官差更是不计其数。

调集这样多的军士,一次抵上了这样多的粮草。秦玅观即位来精心筹备,养下的这五万的骑兵大多也分到了林朝洛手上。

这场仗几乎能打成灭国战,若是胜了,极有可能彻底屠灭瓦格人,绝了大齐百年忧患。

方清露忧心林朝洛也正是因为这点。

万钧重担抗在了这人肩头,稍有不慎便能造成灭顶之灾,这人还能笑嘻嘻地给她剥栗子吃,像是碰上了什么大好事。

“林朝洛,你怎么这般没心没肺?”方清露两指抵住唇畔,拒绝了她的投喂。

林朝洛的手垂了下去。

“战乱太久了,民不聊生,再打下去定然十室九空,辽东家家戴孝。陛下心系百姓,也给了我建功立业的良机。如今,能由我亲自终结这场战事,我为何要难过呢?”

方清露听得鼻头发酸,别过脸去,不让她瞧见自己的失态。

“我知晓你舍不得我,可——”

“谁舍不得你?”

林朝洛轻笑:“我舍不得我自个。”

顿了顿,她继续道:“你放心,我会平安归来。”

方清露回眸,强硬道:“谁管你回不回来?”

“我管,我管自个,我要回来!”

林朝洛将栗子搁在书案上,矮身同她平视。

“你可知陛下的亲笔书信上,劝慰了我什么么?”

她无需方清露的回答,兀自道:“她说,成败在此一举,平定了边乱,她才能腾出手来,还大齐河清海晏,重塑盛世。”

“她也知晓压在我肩上的担子有多沉,所以会尽力为我筹备好一切。”

“可如今不是个好时机。”方清露语调低哑。

“哪有那么多好时机呢。在我看来,这已是天时地利人和了。”林朝洛答。

家国大义前,再多的担忧和不舍都被压于心头。

方清露有太多的话想说,但一想到自己与林朝洛的身份,便会默默掩藏。

林朝洛心头发痒,好想抱抱她,却又怕触及她的逆鳞迟迟不敢动。

就这样对视了良久,方清露首先倾身,局促到准备起身了,林朝洛紧绷的心弦断了,下意识靠近了她。

鼻息相触不过一瞬,她便被方清露反手制服,押着背身老老实实贴近墙角。

“我错了,我大错特错了。”林朝洛飞快服软,大将军样不复存在。

方清露忽觉自己反应过激了,手上的力气不由得松了些,指腹抚过她的腕子,忧心自己用力过度给她捏痛了。

她今早打马回城,身上凉意极重,方清露摸着心更软了,正想着说两句好听话,结果还未出声便被人反制了。

林朝洛圈着失而复得的人,心跳如擂鼓。

“我不要撒手。”她抢在方清露炸毛前说话,“我真的知道错了。”

方清露呼吸一滞,忘记了挣扎——她认的是七年前的过错,为了争所谓的将门荣耀将她弃之不顾的过错。

酸涩涌上心头,方清露说不出话了。

林朝洛抵着人,下巴枕在了方清露肩头。

觉察到隐约的抗拒,她哑声道:“求你了,就枕一会。”

顶着北境重兵两线奔波了这么久,她是真的累了。

她同方清露已经许久没有这样亲昵了,真正拥抱住了日思夜想的人,最先涌上来的除了欣喜,还有深深的疲惫——她好想就这样,靠着她阖目养神,休整好了再去指挥战事。

“我何时叫你撒手了?”良久,方清露颤声道。

林朝洛莞尔:“那就再抱一会,等会我就走了。”

方清露没说话。

将令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林朝洛收到诏令便猜到了方清露的担忧,一大早策马奔回,未曾预留出太多工夫。

她身后还积着一堆军务,实在脱不开身。饶是再舍不得,也必须松手了。

林朝洛牵缰上马时,鼻尖还萦绕着方清露发间香。

“走了!”她攥紧缰绳,笑容张扬。

方清露是扯着下臣送上臣的借口送她出院门的,见她这般得意也没有当场发作。

马蹄踏起阵阵雪花,绛色身影渐行渐远。

她在门扉前立了许久,正欲转身回去,却听得远行人回首大喊她的名姓。

“方清露——”

方清露回眸。

“等我归来同你——”

她未说最后两个字,方清露却明白什么意思。

被点中名的人压下上扬的唇角,团了一团雪球,朝喊话人砸去。

第165章

沈长卿醒来时身边空无一人。

视野很暗,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木香味。

沉寂的记忆被这味道唤醒了,沈长卿想起多年前借宿道观醒来的清晨,那时的她也嗅到了这样的味道, 不过,不同的是, 道士们要做早课, 唤醒她的是嘈杂的低吟。

这回,她是自然醒的。

沈长卿的掌心覆上面颊,摸索掩住双眼的布条,指节倏地顿住。

扯下棉衣后,视线清明了好些。

沈长卿指尖的动作快了许多, 沿着得罗衣领抚摸,在心中画出了轮廓。

“执一?”沈长卿唤她道,“你的衣裳为何在我这?”

破旧的门扉边,一身素白衬袍的执一道人回首,眼眸为庙外的光亮映成了琥珀色。

“沈大人盖着吧, 我刚练完功,无需外袍。”

“这样凉的天?”沈长卿扶着佛龛起身, 循着光亮处走去, “你立在门畔罢?”

执一眼睫轻颤,本已迈出了准备搀扶她的步伐,忽然想起了她昨夜的抗拒,脚步微顿。

她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悄悄展臂相护, 等着她上前。

沈长卿走得很慢,但终究是到了。

披在小臂上的得罗物归原主, 不知是因为惊惧还是因为因为什么,沈长卿扶着她的臂弯, 心跳漏了几拍。

“怎么有鸟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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