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碗是顺便的,就是听老戴说你这边出了点事,不巧这个人还是和我现在一块儿拍节目的。怎么回事?”
老陈这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脸涨成猪肝的俞黎洋,当着镜头他也不添油加醋,一五一十全说了。
果不其然俞黎洋那打电话的法子是有问题的。大家都是做生意的人,听电话里不熟的人乍一问有没有青花碗,那肯定第一反应是有人要来买东西。结果到场了,买又不买,还拿镜头到处拍。老陈估计心里发虚,怕架子上有些不能出镜的东西给拍上了,便冲俞黎洋发怒。
毕竟是干我们这行的,比起脸和流量,更看重钱和手腕。对小明星这种人物更是光明正大嗤之以鼻。
我看了眼他摆在桌面上的那只青花碗,有些残破和修过的痕迹。再看眼弹幕,还有质疑这么个破碗是否值那个价钱。
我笑了笑,把老陈送给我的那只碗拿出来,推过去和给俞黎洋的那只并排。
“老陈你也不必太生气,人家拍节目也算是替你店里一个宣传。没提前说清楚,是人家考虑不周,但你这强迫人家买东西,名声传出去多不好,是吧。”
老陈跟着点了点头:“是是是,吴老板说得是。是我刚才看着几个客人都被吓跑了,就着急了。”
“俞黎洋真不会做人啊,本来就是他擅自打扰别人做生意”
“就是啊,还说别人道德绑架”
“这无论哪个做生意的都不欢迎他吧”
“草不愧是吴老板,各个店长见了都低头”
“这两个碗的对比也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有人还记得天真哥之前说了啥吗”
“《不 算 地 头 蛇》”
“洋洋只是胜负欲强了点吧,也没有错”
“我两边都看了,说洋洋作弊的,这个吴老板不也是一样吗”
“而且吴天真也带了镜头进来啊,怎么不说他,这个老板就是双标”
“yly粉丝滚回自己直播间去”
“乐,难道不是yly先作弊先带镜头闯进去的,是想展现自己的民众亲和度失败了吧”
俞黎洋看起来非常不乐意接受我的调和,看着我那只碗又不甘道,把弹幕里的话说了出来:“那你怎么又把碗提供给了吴老板!”
老陈几乎想翻白眼,压根不顾这是在直播:“我呸!吴老板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吴老板可是——可是我上家!我的货就是吴老板的货!”
他在我笑着的眼神底下打了个颤,硬是把诨号给吞了回去。井铭一愣,问什么是上家。我叫他别多在意,就把这里的店当作是我吴山居连锁就行。
“草草,我再来一遍,《不 算 地 头 蛇》”
“《人 脉 亿 丢 丢》”
“吴老板牛逼!yly的脸色笑死我了”
“所以那些店主才这么毕恭毕敬的吗”
“草这逼格,身为男人的我慕了”
“吴哥哥康康我,包养我”
井铭很上道,马上就向老陈道歉。见此俞黎洋也不得不低头,看弹幕走向,他自己也知道再僵持也讨不了好。
回去吴山居路上,我把平板还给了摄影师,自己和闷油瓶在前头走着。脖子那一块捂得有点热,靠近了我让他帮我看看有没有要掉的痕迹。闷油瓶帮我摸了摸,说没问题。他手在这气温下残留着刚才空调的凉意,还挺舒服。
等进店里,胖子已经带着彭安琪一边直播一边给我们的外卖开了盒。他那馋样就差没流口水了。
我们刚到,另一份外卖也来了,是盒饭。倒不算太差,但肯定和楼外楼有差距的。导演就逐一分配,在胖子纠缠的眼神下,把楼外楼放到了嘚瑟的我面前,再把盒饭给了他。
胖子吹胡子瞪眼:“靠!天真你这铁作弊了!胖爷我都特地放水了,你这不讲人情啊!”
我接过闷油瓶掰开的筷子,腼腆一笑:“我也想放水的,奈何吧,我都走出去三五个铺子远了才拐进去,没想到底下人手脚那么快。”
胖子嘁嘁:“他们那是打一顿乖一顿。算了算了,这白切鸡也挺好吃。瓶仔要跟我换吗?”
闷油瓶默不作声地点头。比起杭州菜他更喜欢他的白切鸡,不要太好养。
至于井铭和俞黎洋,则是被导演塞了一张五十块,还有自拍杆,作为探宝失败让他们自己找吃的去。不能使用超出经费的价格。井铭苦苦哀求想要多几块钱,我同情他,便给他指了一条明路。虽然远离景区,但那边有很多便宜小吃,管饱。
导演给我们点了份干炸响铃,还有龙井虾仁,东坡焖肉和一份炒菜各自两碗米饭。我和闷油瓶当菜吃有点多,但胖子耍无赖和他换了之后,我觉得这些东西都倒他胃口里还绰绰有余。
吃饭的时候直播还是开着的,那两个人走了,彭安琪自动自发就当上了主持,一边吃一边夸胖子刚才砍价功力威武,口才一流。一口一个胖哥哥把他夸得那叫一个得意。
我夹多了的干炸响铃被闷油瓶夹走换成了素菜,有点郁闷这清淡的饮食,便拆他台:“快别叫哥哥了,你这位都是叔叔了。”
彭安琪嘴甜:“关系亲大家都可以叫哥哥嘛。但我好奇,天真哥和胖哥还有张小哥是怎么认识的?我看你们三个都是好兄弟,但年龄差也不小哎。”
“你也别叫他天真哥了,他就长得嫩而已,”胖子比划了一下,“大妹子,他年龄你也能跟着叫叔了。”
我心说那我们人人都叫闷油瓶哥那还真没错。人怎么长反正都是你哥。
彭安琪接着又随着胖子那个嘴边没个把地说这次任务对我们仨来讲有多简单,问起我的生意问题,好奇我怎么这个年岁把生意做这么大的。
我就知道她没把胖子的话当真,就笑问你觉得我们多大。
她咬咬筷子尖:“我也长得幼,经常被人当小朋友,不过今年也要二十五啦,张哥应该和我差不多,天真哥应该比我大好几岁吧?三十多开那么多分店,很厉害啦。”
每次见人小瞧闷油瓶的年龄,我和胖子对视一眼,那都想笑。我摇了摇头,给吃了口菜,给彭安琪比划了一个四。
她瞪圆了眼睛:“大四岁?”
“四十出头了。”
“真的假的?!”
“至于生意,我们这是家族生意,也不用我太费劲打理,所以现在在乡下养老。小哥他年纪比我还大。”
“完全看不出哎!家族生意,也就是天真哥大学也是本地读的咯?”
“是啊,本地的一个大学,毕业了就出来开店了。靠,胖子你吃那么快干什么!”
这胖子趁我说着话,筷子不停。没两下就扒完了一碗饭。他咽下去撇撇嘴。
“天真同志还是先吃了自己碗里的再说吧。真是胖爷可怜没人爱。”
我一低头,闷油瓶不知道什么时候给我夹了满满一碗的菜。
第8章
“四十???琪琪快替我问问怎么保养的!!小哥也好嫩?!竟然比四十还大??”
“做家族生意,还本地大学,大概就是随便野鸡大学混文凭,被家里人扶持的吧”
“洋宝和某人不一样,可是有硕士研究生的学位的,自己工作也很努力”
“?前面的是哪里来的傻x”
“工作也很努力那出个三千把碗买下来啊,笑死”
“哎我饿了,看胖哥吃饭好香”
“草,张哥一直在给天真哥夹菜,我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
“之前回来的时候也…我应该不是一个人吧”
“不是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1”
弹幕还在打什么哑迷我不太清楚,一顿饭吃完收拾好,导演就说了下一个行程。
“
第二部分,我们在杭州有一个录影棚,我们的嘉宾和宋教授要一起,给大家现场鉴定几位热心观众报名拿上来的古董和传家宝,其中也参杂着一些科普的意思。”
宋教授也就是那位宋卤蛋了。胖子哟呵一声:“那个宋教授是杭州人?”
导演道不是,是深圳人,为了拍节目特地过来的。我心说好家伙,一线城市来的,怪不得没点自然土气,看起来非常的杠精水泥。就连四九城那雾霾要吹多几次也总会有点风沙味才对。
去录影棚的路上节目组安排了车接送,井铭和俞黎洋那边则是另一辆车接送。我上了车随着道路晃了两晃,打了个哈欠就觉得困意上涌。
平时在村里也差不多是这个点睡个午觉,但看着就在座位边上还有特地安置的微型摄像头,我揉了眼想想还是撑着吧。
这时闷油瓶手穿过我面前,把车帘给拉上。周围的光线暗了。
“睡吧。”他说。
我实在是困了,他这么一开口我觉得像是准允,眼皮子一下子耷拉了,嗯了声。恍惚间我觉得他哪里有点不太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迷迷糊糊的,身体靠了过去,枕在了熟悉的肩头。
我是快下车的时候醒过来的,也没睡很久,胖子嘲笑我是猪仔,吃饱了就睡,我笑骂他这是坚持健康生活,转头多此一举地问闷油瓶肩膀麻不。他下车时活动了两下,摇头。
进到临时搭建的录影棚里,宋卤蛋在一张铺了红布的桌子后坐着,井铭和俞黎洋距离离得比较近,来得就比我们早。
时间安排得差不多,小明星们补补妆,上个厕所,导演就叫我们可以开始了。
这个环节主要是为了凸显文物的价值,鼓励民众多留心家中是否有文物价值的古董。哪怕不是文物,能转手卖给懂得保存古董的行家,也不至于经常有网传几百万的东西被酸洗了的下场。
明星嘉宾三人一开始会凭借自己的经验猜测拿上来的古董的价格,然后由我们三人和宋卤蛋再进行鉴定。
宋卤蛋的座位前还摆了个牌子,标注是鉴定专家,刚开始这个环节时俞黎洋还非常捧场,把他的一大串哪哪儿的资格证名声都说了出来。
胖子在我耳边道这名字放业界里都打不出个水花来,也就能糊弄糊弄坊间。我笑说那当然比不上你潘家园一霸,但人家这来了杭州姓吴的不认识,估计上了京姓胖的还是不认识。
而对于我们,彭安琪更为热情一些。把我们说成是杭州街头一霸,我听着觉得不太对劲,咋有点香港古惑仔那味。
我们意思意思对镜头打了个招呼。直播不能剪,所以流程要快,导演像经典电视剧里叫上菜的经理一样拍拍手,就有人端着东西上来鉴定了。
同一个画面人看多了会疲倦,导演还是有些真材实料的。接连三个上来的各有各的个性,分别是药王孙思邈的木雕,一个三多三果的玉壶春瓶,一面青铜故事镜。拿上来的有的人把家传故事编得自己都哭了,彭安琪礼貌性地擦了擦眼角。
说导演有真材实料,不仅在于他这一看就是特地安排过的上场顺序,还有我们各个嘉宾的功能分配也很齐全。但仔细想想大概只是巧合。
瓷器市场水深,我的了解没有胖子多,青铜器这种上古玩意闷油瓶鉴定起来是一看一个准,而剩下来的介绍价值和再给文物编个观众爱听的生动故事,那就是我装逼的时候了。孙思邈左降龙右伏虎,脚踩一个葫芦;三多三果里的三果,寓意指的多福多寿多子;青铜故事镜到底靠一个背面的雕刻讲了一个怎样的神话故事,这都少说能讲个八百字高考作文。
宋卤蛋充其量用专家的名号,能给物主和观众信服感。等到要定价的时候,他便一概支支吾吾,在我和胖子开了口后又不着痕迹地把结论夺过,评价两句,好像他真能看出a和c中间有个b来。
那三件物品里有真有假,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和宋卤蛋有起任何冲突。然而在第四件抬上来的时候,他的状态忽然发生了改变。
腰背挺直,手捏紧了,眼珠子直勾勾盯着一个方向。他的注意力变得很集中,而且非常紧张。
第四件物品,乍一看外形是一个三足鬲,小圆扁,比巴掌大些,三个脚,肚子上有花纹,边缘有模糊的文字。
青铜器,看形状是个春秋的三足鬲,属于文物范畴。我鼻子坏了,但可能是神经作祟,竟然凑上前闻到了一点土腥。物主是个略显富态的衬衫金表男,笑呵呵看着我们,等着开口。
我思索一番,觉得还是要征求专家意见,扭头看向了闷油瓶。他上手摸了摸,搓了搓指尖,没有任何表示。
我和胖子对视一眼,井铭开始发问:“吴老板,您怎么看这个东西?是真的吗?我猜这个比镜子大,也有几万吧?”
按步骤,我得科普一下,然后他们在卡片上写自己猜的价格,最后对答案。算是一个小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