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爸妈以后会对你严格一些的,不过现在你还在养伤呢,就先不要想这些了。”游慧敏摸着她的手,感叹道,“我们本来还害怕你会一蹶不振,没想到你是过度反思。采采,你不用管他人的看法,无论如何爸爸和妈妈都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姜愈白泪眼汪汪地看着母亲:“妈妈……”
明明在梦里多度过了十六年的光阴,可或许是因为有父母在身边,或许是因为这具年轻身体的荷尔蒙影响,也或许是因为已经决心把那些经历仅仅当作梦境来看待,姜愈白的情绪和反应都更接近十八岁少女。
“不哭了,”游慧敏伸手帮女儿擦泪,“妈妈给你弄点水果,你想先吃什么?”
“嗯……我想吃樱桃……”
“好,吃完刚好医生来给你做检查。”
游慧敏起身准备为女儿拿樱桃,就在这时门外走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传来了庄晏合的声音。
“阿姨,愈白。”
听到庄晏合的声音,姜愈白的心跳陡的漏了一拍。她下意识看向门口,只见对方不知怎么去而复返,纤细窈窕的身姿亭亭立在门外,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温和笑容。
“晏合怎么回来了?是落东西了吗?”
“不是,我在路上遇到了愈白的同学,他们说来看望愈白,我就顺带为他们引路了……愈白现在方便吗?”
庄晏合说得像是自己将姜愈白的同学领到了这里一样,然而事实上,她是没走出几步就在走廊上和他们相遇了。
两人订婚的事整个圈子都知道,姜家更是邀请了一众姜愈白的朋友同学参加订婚宴,所以这些人都认出了她,她顺势也就折返了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帮同学来者不善。
照理说,朋友来探望应该会提前打个招呼,可她没有从游慧敏那里听到任何消息,姜愈白显然也没为见朋友做任何准备。
假如真的是在半道上遇见,她一定会先给游慧敏打个电话确认一下,可现在人家都到了病房门口,她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愈白的同学?”
游慧敏果然一脸惊讶地看向了女儿,姜愈白也是一头雾水。但很快她就想起了什么,脸色突的沉了下来。
姜愈白记起来了,在这个时间确实发生了这么一件事。只不过当时她心情极度抑郁,根本没见这群人。
同学探望?
这群喜欢背刺的狐朋狗友怕不是来嘲笑她的吧?
回忆起那几人的丑恶嘴脸,姜愈白额头上已是青筋暴跳。
游慧敏和庄晏合都没有忽略她的神情变化,只以为她不想用这副狼狈的姿态见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说道。
“愈白现在有点——”
“如果愈白不方便——”
但两人的话都被姜愈白中途打断了:“让他们进来吧,刚好离医生检查还有一些时间。”
姜愈白第一反应确实不想见他们,但几息之间就改变了主意,因为她还有很多事想要确认。
自从醒来后,她除了医生护士以外就只见过庄晏合以及双方的父母,也因此无法更多地验证那个梦的预言性质。
毕竟在改变态度后,她和庄晏合以及父母的相处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至于用新闻来确定……那时候的她根本没心情关注新闻。
这件事其实没有那么迫切,但既然有机会她也不介意确认一番。
她倒要看看这些朋友是不是真如梦中一样,其实从来都看不起她,只是因为利益才和她做朋友。
“愈白!”
“愈白!”
“采采,你能醒过来真是太好啦!”
随着庄晏合的点头,一群十七八岁左右的少男少女越过她涌入了病房,不一会儿就把病床团团围住。
来的一共有八人,三男五女,领头的男生看起来帅气爽朗,并且相当有教养,在其他同学叽叽喳喳和姜愈白说话时,只有他在和游慧敏说明情况,并代表大家送上了礼物。
庄晏合记得这人叫严成,因为经常和姜愈白出双入对,曾一度被传和姜愈白是情侣关系。
其他六人她也有些印象,都参加过她们的订婚宴——除了那个站在角落的小个子女生。
单论那看起来有些内向的表现,这个女孩就与这群人格格不入。
庄晏合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会儿,当游慧敏准备给客人弄些水果时主动上前帮忙:“阿姨,我来吧。”
“不用不用,你们年轻人有话聊,你帮我招待一下愈白的朋友,我来弄就行。”
游慧敏曾是有名的舞台剧演员,不过出身于普通家庭,不仅没什么架子,在很多事上也更习惯亲力亲为。
她这样安排庄晏合也不好说什么,见其他人都众星捧月般把严成推到前面和姜愈白说话,她默默走到角落那个女孩身边,温和问道:“你也是愈白的朋友吗?怎么不去和愈白说说话?”
女孩比庄晏合还矮半个头,不到一米六的样子,长相可爱,表情却有些拘谨。
听到有人和自己说话,她反而把脸垂得更低了,口中细如蚊喃般回答道:“我是姜学姐社团的后辈,学姐……学姐应该不认识我……”
“社团的后辈?”
“嗯,电子竞技社团……”
庄晏合只知道姜愈白曾因为玩游戏打榜花钱什么的被群嘲过很多次,没想到她还参加了什么电子竞技社团。
“原来是这样……那愈白技术好吗?”
女孩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表情有点难以言喻:“学姐她……负责花钱。”
“……”
庄晏合没想到自己也有把天聊死的一日,正准备说点什么给未婚妻挽回面子,扫到病床的目光却突然凝固了。
她看到严成弯腰专注地看着姜愈白,此时正抬手准备抚摸她的脸。
第6章
“采采,你没事吧?”严成满脸担忧地看着姜愈白,伸手想要拉开她盖着脸的被子,“让我看看你……”
姜愈白狠狠挥开他的手,低声嘶吼道:“你给我滚!是谁让你来的?我说过了,我不要见任何人!”
“叔叔和阿姨说你不吃不喝,他们很担心你。”
“呜呜呜,担心我做什么?让我死了算了。我已经是个残废了严成,还有这张脸……你知道别人现在是怎么笑话我的吗?”
“我不会笑话你!”严成抓住她的手腕,动情道,“采采,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笑话你。在我眼里,你永远是最漂亮的。”
“在你眼里有什么用?”姜愈白挣着手臂,哭泣道,“他们说庄晏合和我是鲜花插在了牛……呜……庄晏合是不是也这样看待我?为什么、为什么我要遭遇这些……”
严成的眼角抽搐了一下,面色显出了几分阴沉:“其实你不需要那么在意庄晏合的看法……在我看来,是她配不上你。”
姜愈白的动作僵了一下,突然掀开被子愤怒地看向严成:“庄晏合怎么会配不上我?你是不是也认为我们结不了婚,所以故意用这种话安慰我?”
严成的神情已经恢复了温柔:“不是安慰,我是真的这样认为的。你难道以为外面的这些传言都是凭空出现的吗?我听说是庄家想要悔婚又碍于面子,所以到处破坏你的名声,企图用舆论裹挟姜家主动解除婚约。这样的人,你有什么必要为她伤心?”
“你说什么?”
严成满目深情地看着她,企图抚摸她脸上的伤疤:“愈白,你一定会遇到更爱你,更珍惜你的——”
姜愈白却紧紧抓住他的手臂,神情因愤怒和痛苦而有一丝扭曲:“告诉我,你是在哪里听说的?庄晏合真的想和我解除婚约?”
——
耳朵被吵了两分钟后,姜愈白有些后悔了。
看着眼前各个面露关心与担忧的“好友们”,她既没觉得感动也丝毫不感到暖心,脑海中浮现出的都是梦里他们丑恶的嘴脸。
可如果撇开这些已经刻入脑海的印象不谈,她此时又没办法在这些“朋友”脸上找出丝毫的破绽。
她发现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也太高估自己察言观色的能力了。
即使在梦里多生活了十六年,不擅长的事她依然不擅长,坏人也不会把“我是坏人”几个字刻在脑门上。
而且就算真的确认了这些人没有把自己当朋友又能怎么样呢?
她归根结底不过是做了一场梦而已,连梦里的未来会不会全部实现也不确定,难道还要拿别人从没做过的坏事去报复吗?
而且她过去的所作所为确实不讨喜,会被怨恨也在情理之中吧?
“采采,你……真的没事吗?”或许是因为她太久没有做出回应,严成满脸担忧地看着她,一边关心地询问一边甚至抬手想要抚摸她的脸,“你不用为脸上的疤痕感到自卑,在我眼里你永远是最漂亮的。”
呕——
听到严成的话,看到严成突然放大的脸,姜愈白一个激灵回过神,下意识地挥开了对方伸来的手。
要说这群“朋友”现在最让她不适,最让她毛骨悚然的人是谁,那一定就是眼前这个曾和她“姐妹”相称的严成了。
因为自称喜欢同性,所以她从没有怀疑过严成对自己有所图谋,平日相处也比较随性,给人留下了两人十分亲密的印象。
一想到严成后来的所作所为,姜愈白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只有这个人,她无法用那只是一场梦来说服自己不怨恨对方,因为如果她梦到的都是事实,那么严成早在这时就算计她很久了。
“采采……”因为手被挥开,严成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被担忧掩盖了过去,“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姜愈白捂着胃部,眼神凶狠地看着他,直把严成看得脊背发毛才阴恻恻地问道:“严成,你曾经和我说你喜欢男生,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哗——
此话一出,其他六人顿时齐刷刷地看向了严成,脸上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严成脸色微微一变,嘴角却努力挤出笑容:“这……愈白你、你不是说会帮我保密的吗?”
姜愈白冷笑了一声:“我帮你保密,可你私底下又做了什么?你造谣我们是地下情人关系,让别人以为我脚踏两只船,有没有这回事?”
病房内突然鸦雀无声,围在严成身边的几名同学悄无声息地退后了一步,神色各异。
姜愈白看着眼前这幕,差点儿气急反笑。
难怪这些人总是以严成马首是瞻,可见是信了他那套鬼话。
真是太可悲了,她身边围绕的竟然一直是这么一群“朋友”。
严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说话的底气也有些不足:“我……我从没有和别人这样说过,到底是谁在你面前污蔑我?”
他说着,目光瞟向了庄晏合。
庄晏合惊讶于姜愈白会在这时对这个绯闻好友发难,正考虑要不要插手帮衬一下未婚妻,没想到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把火往她身上引。
她和严成对上视线后不再犹豫,迎着众人的目光走向姜愈白。
“污蔑你?正好现在大家都在,让我来问问他们你究竟有没有说过这类话!”姜愈白看着其他人躲闪的目光,心里那叫一个气,“这么荒唐下作的谎言你们也信,在你们眼里我就是那样的人对不对?”
“愈白,”就在姜愈白激动愤恨之际,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肩头,“先冷静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