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人好生失望,心想,立夏他娘和他姨怎么就不多生两个哥儿呢。
“……”
宋硕果的婚事沸沸扬扬地办了一天,第二天,宋惊蛰和林立夏过去喝了他的进门茶,给了他进门红包,从此以后,他们就是亲上加亲的一家人了。
宋惊蛰本以为他那有点腼腆的性子,还得跟孟双秋磨合一阵,婆媳俩才合得来。
架不住谭佳音太勤快了。
刚进门,还没歇口气,年十五前就跟孟双秋做了许多的元宵丸子到县城集市上甜汤元宵。孟双秋手艺好,谭佳音更好,两人很能聊得来,这生意也做得好。
自这以后两人时常搭伴上县城卖吃食,孟双秋都快把谭佳音当自己亲儿子了,哪还记得给谭佳音摆婆婆架子。
宋惊蛰在宋福堂家吃了饭回来,这年也过完了。一开春,大家又忙着育秧苗,点豆子,一堆的活儿。
今年立夏怀孕不能跟着他下地了,宋惊蛰把宋福田拉了出来。
因着宋惊蛰育苗舍得下肥料,大半个村子的人都跟他买秧苗,宋惊蛰的秧苗床已经从原来的一个小角扩大到了三亩。
宋福田边干边骂骂咧咧:“真是挣钱都不会享受,你请两个人,你会死啊。”
宋惊蛰自动蔽去他的话,给他鼓劲:“爹,你才四十五,正是拼的年纪,不要自暴自弃。”
气得宋福田抓起一把泥巴想打宋惊蛰,腿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咬了一下,疼得他直叫:“哎哟,哎哟,什么东西。”
宋惊蛰走过去一看,从他腿上扒拉下只蚂蟥来,庆幸道:“幸好立夏怀孕了不能来,田里有蚂蟥了。”
随着村里改田的人越来越多,田里出现蚂蟥是早晚的事,只是宋惊蛰没想到,这才第三年就有了。
“还真是。”宋福田凑过去一看,对着宋惊蛰说,“以后你这稻田都请人干吧,别让立夏跟着你下地了。”
“好。”宋惊蛰一口应下,对着宋福田笑道:“这请人的钱爹你来出吧,你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总得付出一点吧。”
宋福田脸都气红了:“逆子!逆子!”
看得在岸上帮忙赶鸭子的施银杏乐得不行,开春了,她爹娘出门做生意去了,她又来舅舅家赶鸭子和鹅啦。
林立夏不能下地,过了三个月胎像稳了,他吐也不是那么频繁了,天天带个篮子跟着郭麦冬出去找野菜、蘑菇。
吃不完就晒干存起来卖给收货商人。
说起这件事,林立夏郁闷得不行,自年前他们回来给胡宏大送了一堆山货作年礼后,胡宏大就一直没有动静。
他们当时在饭桌上聊得那么投机,按理说,他们这边给了礼,对方也应该回他们一份礼,当作愿意来往的讯号才是。
可这年都过了,不用说他宁肯是回广宁府了,没有回礼要不就是不愿意跟他们来往,要不就是他们又遇到了骗子。
有过年前那一遭,就在林立夏以为他们又遇到了骗子时,胡宏大的回礼偏又来了。
是镇上首饰铺子的人派人送来的,好大一辆马车,结果运下来的东西只有一个麻袋和一个木盒。
收到他的回礼,宋惊蛰和林立夏原本应该开心的,可这会儿两人都没了这个兴致,他们冬天种的云耳不知出了什么问题,大片大片地枯萎了。
起初他们以为是屋里湿度不够,不停地给云耳木加水,但还是挡不住木耳枯萎的速度,仅仅几天时间,四间屋的木耳全都不能要了。
第78章
这云耳还没有人这么大规模地种过, 两人去镇上的书店买了些农书,农书上也没有任何的记载。
一般人见到这种情况多半就放弃了,宋惊蛰是个不服输的人, 他看过几间屋子的云耳,发现自己解决不了问题后, 直接去稻香村找了随鹤生。
随鹤生从小住在山里, 对这些东西都熟,就算他不熟悉, 他家也总有一个熟悉的人, 多问问, 没准有知道原因的。
刚开春, 家家户户都忙, 宋惊蛰去的时候随鹤生正带着榆哥儿在地里点豆子, 他听完宋惊蛰的情况, 抱起孩子跟林季冬打了声招呼,就跟宋惊蛰来了桃源村看情况。
见到四间屋的云耳都枯萎了,他眉头也是一皱,他家住在山里,冬天没有菜蔬, 没少人捡带云耳的朽木回去养着。
也没见谁家有宋惊蛰这样云耳都长出来, 突然之间全部枯萎掉的。
他将每块朽木都仔细查验了一番,见这些朽木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些白色的粉末,只有长霉了才会出现这个问题,初步断定:“可能是你们天天浇水,把屋子弄得太潮了, 超过云耳所需要的湿度,朽木发霉了所致。”
宋惊蛰跟着拾起一截朽木, 找到木头上的白斑,又把上头枯死的云耳掰下来仔细看了看,见云耳上也染了一些白斑,只是因为枯掉了显得不是很明显。
他想了想,道:“这种云耳会不会跟种庄稼一样,会生虫,会得病,需要施肥。”
随鹤生是个很温和的男人,没有施青山那么高大,硬朗,听了宋惊蛰的话想了想:“山里人家没这么种过,但你可以试试。”
宋惊蛰拿着枯萎的云耳又突发奇想:“既然这云耳可以像种庄稼那样种,是不是也要像种庄稼那样挑选种子。”
随鹤生扫了一圈屋里堆在一起各式各样的朽木,觉得有道理:“我们山里人家养云耳都只养几根差不多的木头,还没养过这么杂的,在山里找云耳的时候,也是相同的树林找一根,没有好几种树木混在一起的,你可以试试把这些木头分分类,一间屋子放一种木头。”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有随鹤生在一旁建议,摸不着头绪的宋惊蛰眼前逐渐有了新的种植方法。
他向随鹤生道:“随大哥,麻烦你再重新帮我弄一批云耳木,这次我不仅要木头,木头周围的土和树叶我都要,每根木头帮我装一车,不要和其他木头混了,这次我给三斗粮食。”
随鹤生一口答应:“没问题。”
山里有猛兽野禽,压根就种不了粮食。宋惊蛰实诚,上次给的两斗粮食都是稻谷。一斗稻谷能换三四斗粗粮,过年那段时间,他家找云耳木挣的粮食都够今年的吃喝了。
这次虽说麻烦了一点,但报酬也多,忙完这段时间,说不得此后好几年都不用他岳家帮衬着买粮了,他也高兴。
两人在屋里商讨重新种植云耳的事,屋外,听说林榆来了的施银杏丢下她照料的鸭子和鹅,过来找林榆玩。
云耳屋里潮湿,气味又不好闻,宋惊蛰和随鹤生都不许他们进去,怕小孩子皮肤娇弱碰了这些带病的东西也生病。
两小孩也不恼,找出大人绑了袋子不要的绳子做了一条花绳,翻花绳儿玩。
施银杏问林榆:“榆哥儿,你最近怎么都不来找我玩了。”
因为他们能玩到一起去,林季冬时不时地会把榆哥儿送到宋家这边住两天,但自从宋惊蛰他们起了新房子,林榆就不怎么来了,他们过年都没见到。
林榆翻着花绳:“我阿爹说我马上就要七岁了,让我跟着下地做点事,他七岁的时候,都能做饭割草捡柴了。”
施银杏想到近来也跟着下地干活的宋宝碌:“对哦,小孩子长大了都是要干活的,你们都去干活了,我也要干活!”
榆哥儿好久没玩了,翻了几个样式后面的不会了,他从施银杏手上接过绳子,**好架势,让施银杏翻:“干活一点不好玩,又热又累的。”
可能是因为自己小时候吃过苦,到了林榆这儿,林季冬疼爱得紧,寻常压根就不带他下地,七岁之前什么活都没有干过,初次接触农活的林榆有点吃不消,但他什么都没有说,累了就歇一会儿再干。
但要问他喜欢不喜欢干活,他一定会答,不喜欢。
施银杏还没有体验到干农活的艰辛,天真得很:“没关系的,玩也又热又累的,林舅舅怀小宝宝了,我应该帮他做一点活。”
“……”
两小孩聊了什么大人一点都不清楚,中午宋惊蛰留了随鹤生吃饭,这时,他和林立夏才有兴致去看胡宏大给他们送了什么回礼。
宋惊蛰先把那袋子取了出来,不轻不重的,松开袋子,好几个巴掌大的虾干从里面掉了出来。
林立夏捡起一个,跟自己的手掌比了比,惊诧道:“这虾怎么长得这般大。”
他们这儿是有河虾的,最大的也不过才两支粗细,这堪比手掌大的虾,见都没有见过。
宋惊蛰猜:“可能海里的虾都这样。”
取完虾,下面压了些海参、干贝之类的东西,宋惊蛰和林立夏都不认得,只认得压在袋子最底下的昆布。
这东西他们这儿的干货店有卖,做席的时候,村人爱买些回来炖猪脚,很好吃的,以后立夏坐月子,也可以拿这昆布给他炖猪脚。
其他的东西宋惊蛰不认得,也不会做,不过他看袋子里有昆布,依葫芦画瓢:“可能这些都是炖汤用的,都收起来,以后炖汤的时候放些吃吃看。”
“好。”林立夏取了防潮的食盒出来,每样都仔细放好。
弄好后,宋惊蛰才把那个木盒子打开,里面有封信,信是胡宏大写的,说他把山货带回去,他媳妇很高兴,听说林立夏怀孕了,给他弄了些金钱鳘鱼胶,让他多用这个炖汤喝,吃了对身体好。
林立夏望着匣子里一摞码得整整齐齐类似于屋头的黄色鱼胶,眼神发愣。
这东西他认识。
他二哥头个孩子掉了后,身体虚弱,大夫就让他们去药铺买这个鱼胶来吃,他们刚开始也没当回事,以为一个鱼胶能值多少钱?到药铺一打听,堪比人参!
二哥夫咬牙买了几个,他二哥吃的时候手都在抖,吃完跟他说:“感觉像在吃金子。”
如今这金子就金灿灿地摆在他面前,还不是一个两个,是十几个!
林立夏呼吸都急促了。
宋惊蛰不知道金钱鳘鱼胶的价值,见林立夏神情激动,轻声问他:“怎么了?”
林立夏把这鱼胶的价值说了说,担忧道:“惊蛰哥,咋办,这太贵重了。”
人家送了这交好的礼来,他们也不能原封不动地给人家退回去,可这么贵的礼,他们实在是回不起。
要这么一直往来,回得太便宜,胡宏大心里肯定不高兴,可要让他们倾家荡产地去给人家回礼,林立夏也不愿意。这会儿他算是切身体验了一把什么叫门当户对。
宋惊蛰被林立夏一脸紧张的模样逗笑,捏了捏他脸蛋:“正常人看到这样的回礼不应该想,发财了吗,怎么到了你这儿,紧张成这样。”
立夏怀孕后不怎么干活了,人胖了不少,肉嘟嘟的脸捏起来别提多舒服了。
林立夏幽怨地看着他。
“好啦好啦,没事儿。”捏着他玩了一会儿,宋惊蛰这才收回手,拿着信给他看,“人家之所以给我们这么贵的礼,是因为他们喜欢我们送的蘑菇,千金难买心头好,回头我们再找些更珍贵的蘑菇给他们送去就好了。”
因着是交好人用的,送蘑菇的时候,宋惊蛰和林立夏都是挑了又挑,选的都是又大又好,保管不比他在外头铺子买得不差送去的,他们会这么喜欢也不意外。
住在山城,蘑菇之类的东西最不缺了,因为先前没想着拿这个交好人,他们也没留有寻常不常见的菇类,这次送去的都是一些常见的蘑菇,胡宏大这么喜欢,宋惊蛰打算有空多上山转转,给他弄一些外头铺子买不到的山货。
林立夏想到他大哥夫二哥夫都是山里人,找些不常见的蘑菇还不是个易事,刚刚担忧的心放松了下去。
他提议道:“我给我大哥二哥他们也包些海货,让他们带回去尝尝鲜。”
“好。”宋惊蛰见他脾气来得快去得快,不禁笑了笑,现在的立夏可真好玩。
“……”
在宋家连吃带拿的随鹤生很不好意思,回家之后就回了趟山里,让他家里人继续找云耳木。
因为年前刚搜罗过一次,这次的云耳木就不是那么容易找了,他家里人在山上转悠了大半个月,也只给宋惊蛰送来半间屋的。
这么点朽木,今年想靠云耳挣钱是不成了。
宋惊蛰也不恼,没有什么事是一蹴而就的,凡事都有个过程。
他把先前屋里不能用的朽木收拾了出来,将新送来的朽木分类放进四个屋子里,铺上随家人送来时顺带挖的土和腐叶,取了纸笔随时记录各个屋里的情况和温度。
因为先前在书铺没买到关于种云耳的书,宋惊蛰就想他可不可以自己写一本,若是以后他的云耳真的种出来,说不得有不少人想买他这如何种云耳的书。
到时候他光是卖书都能挣上一笔。
当然他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记录,怎样才能最好地种出云耳。
宋惊蛰从小对气候极为敏感,天晴下雨总是比别人早知道,四个屋里的温度,他总是能精准地记录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