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惊棠的家当然不可能在这,但当她想问询时,虞惊棠却问:“你不舒服吗?”
“一直在看我。”虞惊棠注视江落月,“脸也很红。”
是发烧了吗?
虞惊棠依旧对江怜言上次生病耿耿于怀,心内再次记了付云清一笔。
窗外暖阳明亮又刺眼,江落月坐如针毡了半路,心也随着车程颠簸,刚稍稍平复几分,又因为这句话跳动起来。
她摇头,虞惊棠却探手,想试探江落月的温度,却在下一秒被她躲开。
车内骤然陷入静谧,虞惊棠看着自己落空的手,好几秒才收回。
她没有问询怎么了,只是望着江落月。被这样盯着,江落月感到无所适从,沉默几秒,突发奇想道:“虞惊棠,你经纪人阻止你谈恋爱吗?”
虞惊棠怔然点头,她完全没想过江落月会问这个问题,更没想过江落月问完后,积郁已久的神情却突然转晴,微笑道:“好巧,我经纪人也不同意。也是,你年纪太小了。”
之后,便是完全没有关联的高谈阔论,车辆在她的碎碎念中再度行驶向远方,虞惊棠握着方向盘,听了半天,都还是没理解江落月的想法。
直到江落月感到口渴,她递去一瓶未拆封的水时,才点评道:“你比我小。”
江落月:“是吗?”
她死之前才刚过二十六岁的生日,即使重生,也没有什么自己变得年幼的实感,连带她对年长自己几岁的嘉宾都没什么距离感。在她看来,大家都是同龄人。
灵魂龄也是龄!
但这种理由,显然是没办法解释给虞惊棠听的。她玩笑道:“你上次还说要叫我姐姐。”
虞惊棠沉吟数秒:“是她先叫你,我才这么说的。”
见对方注意力终于被转移,江落月长松一口气。无论她对虞惊棠的好感,是焦虑下的臆测,还是真实发生、只是没被想通透的事实,都还处于有待观察的阶段。
江落月不想再随意陷入一段感情,即使她清楚虞惊棠不是周若年,也想尽可能表明自己的态度,度过了自己内心那关。
她不清楚虞惊棠是听懂了,还是从未有过这种想法,之后的一路,虞惊棠都不曾再对她有肢体接触,车辆抵达郊区的别墅群,远远望去满是群山绿翠。
江落月震惊:“做音乐这么赚钱吗?”
她现在改行还来得及吗。
虞惊棠扬唇,欣赏几秒她的表情,才说:“写的歌多,买的早,不贵。”
但这显然是谦辞,如果不是歌足够火,写几百首也赚不到一个花园的钱。
铁艺门后,是三层独栋别墅,花园照料精致,种植了不少花,显然主人下过苦功夫。但江落月刚想赞叹,虞惊棠却已经解释道:“上一户种的。”
她不会照顾,又觉得枯了太过可惜,干脆请人照顾。
江落月笑着说:“可以和朋友在这里喝下午茶。”
虞惊棠却睨她一眼,摇头道:“没有朋友。”
“嗯?”江落月一时没理解她的话。
虞惊棠道:“只有你来过。”
这种直白的‘特殊’让江落月顿住脚步,数秒后,她才试探性问:“那我该说,我很荣幸吗?”
虞惊棠没有摇头,而是问:“付云清是第一个去你家的朋友吗?”
江落月:“……”好熟悉的问题,你和付云清为什么都那么在乎“第一”这件事。
“不是。”她果决出卖了俞青,“我的经纪人是第一个。”
虞惊棠果然满意起来,大方道:“没关系。你是我的第一次。”
江落月瞬间紧张地环顾四周,见没人在,才忍住了捂虞惊棠嘴的冲动——
虞惊棠为什么越来越语不惊人死不休了?
她突然理解虞惊棠的部分粉丝,为什么那么希望《讨厌我》把以前的小棠还给她了。
虞惊棠却误会了她的紧张,温声道:“今天是周五,她们不在。”
交谈间,江落月才知道,虞惊棠的保姆只在周六日来清洁,而照顾花园的则是每天都来,但也只停留一小时便离开了。
江落月认真点头,几秒后才意识到,她又不和虞惊棠一起住,为什么要清楚这些人的动向。
别墅内部,还保留着上一户的风格,格外精致。但常用的客厅却十分极简,沙发、茶几,巨大的地毯上躺着一盒巨大积木。
当虞惊棠拆开积木时,江落月终于懂她为什么要邀请自己来她家了。
“一个人拼不完。”虞惊棠说。
“两个人就可以了?”
江落月对照图纸,努力寻找零件。她没拼过积木,小时候是因为家中不会买,即使买了也是给弟弟黎越,长大后则是因为没有时间,真正独属于她的休闲时光很少,总有比娱乐更重要的事要在这些时间里去做。
两人坐在地毯上,已经过去两个小时,却依旧只有一层底。江落月直觉,就算不吃不喝,通宵拼到明天这个时间,大概也不会有多大进展。
虞惊棠放松道:“也拼不完。”
“但比一个人的时候开心。”
江落月想笑她的话停在唇边,被自己咽下。想了想,她用手机放了首歌,是虞惊棠上张专辑的主打歌,收获不少好评,还拿过奖项。
暖阳投入室内,照的两人都暖洋洋的,地毯绵柔舒适,江落月有些累了,就地一躺,无端有种在草丛上晒太阳的宁静感。
虞惊棠思索数秒,躺在她身边,突发奇想地问:“野外的野人也是这样吗。”
江落月想想雨林内的环境,认真道:“草地很潮湿,躺着不舒服,还很脏。”
虞惊棠:“……噢。”
见她似乎一脸遗憾,江落月玩笑问:“你想去吗?”
虞惊棠摇头又点头:“一个人不想。你和我一起,可以。”
江落月眯眼,将积木拼合在一起,却隐约觉得不对,随手拆下,才分神问:“为什么?”
下一秒,虞惊棠伸手,指尖拿着那枚契合的积木。视线交汇,江落月笑着,刚接过,听见虞惊棠说:“喜欢你。”
指尖骤然一松,积木掉落在地。
第37章 她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37
积木掉落在地的声音被地毯掩盖, 静谧之中,江落月只能听见自己狂乱跳动的心跳。好几秒,她看见虞惊棠捡起那块积木, 重新递还给她。
可江落月已经不敢接了。
虞惊棠没有强求, 而是从她手中拿过积木,熟络地组装起来。
她神情依旧那样平静,仿佛只是说了一件司空见惯的寻常话, 江落月却屏住呼吸, 生怕她再丢下一个炸弹, 将心脏炸出满池涟漪。
直到这块零件被拼合完成, 江落月才犹豫地接过:“谢谢。”
虞惊棠弯眼, 江落月攥紧手心,直觉不妙。果然, 女人张唇, 又飞快说了一句:“喜欢你。”
但相较起适才那句略显忐忑与紧张的“喜欢”,这次虞惊棠显然游刃有余许多, 江落月怔然望着她, 许久才迟疑道:“我……我要说谢谢你吗?”
“毕竟喜欢我的人有点多。”江落月也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了, 边说边在内心困惑, 喜欢……谁喜欢她?虞惊棠说喜欢她。虞惊棠为什么会说喜欢她?她是认真的还是在骗人?她该怎么回答。
越想, 心就越乱,室内偌大, 她却觉得空气稀薄, 逐渐被缺氧弄得不想说话。
虞惊棠认真的视线停落在她脸上, 回答的却是:“我知道。”
“你知……”江落月错愕, “知道什么?”
“很多人喜欢你。”虞惊棠垂眼,“我只是其中一个。”
“但没关系。”
虞惊棠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句喜欢, 在这之前,她甚至迟钝的,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情感。即使的确对江落月有所好感,也只以为是纯粹的,朋友间的亲密与爱慕。
她慌乱了一瞬,但在发现江落月似乎比她更为这句“喜欢”激动后,又极其迅速地平静下来。
就像人看见宠物会脱口而出一句“可爱”一样,她看见江落月就觉得“喜欢”,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不需要给我回答,我可以等。”
江落月茫然地注视虞惊棠,在她有限的人生内,学习到与告白有关的知识,都是一方告白后,另一方拒绝或是同意,于是她们相爱,又或者形同陌路。
她从未想过早已在记忆中被固化的两套流程,会被这样生硬又强行地增加一个PlanC。
告白了,但不需要她的回应。
江落月深吸口气:“你等、你等什么?”
虞惊棠道:“等你经纪人可以让你谈恋爱。”
江落月差点被气笑了,不让谈恋爱的规则根本是她胡编的:“她一直不让我谈恋爱呢?”
“等你和公司解约。”
江落月:“……我解约了和谁签?”
虞惊棠却对答如流:“你建个人工作室,我给你打工。”
江落月从没想过,她连这个都想好了,一时间无话可说。好几秒,才艰难地找到话题:“你经济人不是不让你谈恋爱吗?”
她试图以此唤醒虞惊棠,虞惊棠却老实道:“可我从没听过她的。”
江落月:“……”
江落月彻底不想和虞惊棠说话了。
她坐起身,拼了会积木,却发现心绪杂乱,怎样都做不好。干脆展开图纸,径直盖住自己的脸。
虞惊棠的声音朦胧传来,问询她怎么了,江落月冷酷回应:“你当我躺棺材里了吧,这是镇鬼的符纸。”
虞惊棠笑着说:“……好。”
这句话后,地毯少了点重量,江落月偷偷看了一眼,是虞惊棠离开了。
她长松口气,一时间难以形容自己的情感,只是注视着天花板,任由僵硬的知觉缓慢复苏。
这一刻,江落月终于意识到,即使自己列举了无数条‘江落月’应该喜欢‘虞惊棠’的理由,可当她真正听见那句“喜欢”后,慌乱后的第一反应,仍然是拒绝。
一整天的胡思乱想,不是出自对告白的期待,而是她恐惧失去虞惊棠这个朋友。
也就是说,她不喜欢虞惊棠,或者说,暂时没那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