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回你家,去做你要做的事。”江落月察觉到她落在自己嘴唇的视线,耳尖越发绯红,深吸口气,才鼓起勇气,说完了想说的话,“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从未有一刻,江落月这么清晰意识到,自己在说谎。
她还想见到虞惊棠,哪怕在这莫须有的亲吻之后,她还想见到对方,甚至还想与对方做同样的事情。
可濒临崩溃的神智还是迫使她说出这句威胁。
虞惊棠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却让江落月想到宁扶光。
如果对方看见自己和虞惊棠这样,她还会喜欢自己吗?喜欢一个什么都想要,却又不敢承认的胆小鬼。
久埋心中的自我厌弃再度席卷全身,面对惊愕的虞惊棠,江落月安静数秒,再次道:“我说的是实话。”
“这就是我对你喜欢的回答,我也会同样这样回答其她人。”
车终于来了。
间隔几百米,不敢打扰两人的助理拨来电话。
急促的铃声响起,江落月满身疲惫:“回去吧,虞惊棠。”
她还想说“我不讨厌你”,又觉得没有必要,转身离开。
虞惊棠没有拉住她。
第68章 即使她贪心、迂拙,向梵也愿意给她想要的。
68
直到彻底远离车流, 江落月才感到了延迟的满身疲倦。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生气,只觉得自己又一次搞砸了一切,像陷入怪圈一样, 难以言喻心情。
她走的时候没有拿手机, 回到别墅时才发现,客厅的灯已经熄了,只有三四楼亮着, 仿若灯塔。
早晨的时候, 她们就已经录了指纹, 江落月随手打开门, 空寂感延迟如海水般向她涌来。
站在玄关停滞好几秒, 江落月才努力平复情绪——毕竟等会或许还要见到其她人。
就这样呆滞了不知多久,当她准备向楼梯走去时, 黑夜里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在想什么?”
江落月错愕, 下意识往声音方向看去,客厅的酒桌旁, 向梵正用蜡烛点燃了一盏灯。
她手边是一本金色封皮的书, 用指尖抵在某一页, 似乎刚才还在阅读。
即使江落月心事沉沉, 也被她惊人的出场吓了一跳:“你一直在* 这吗?”
向梵晃晃书, 两人不约而同想起数小时前用这个动作拉仇恨的宁扶光,向梵冷嗤一声, 最先坦然:“看书。”
“你送个人这么久?”她替江落月拉开身旁的椅子, 仿佛一种邀请, “不知道的以为你要和她一起走了。”
江落月失笑, 犹豫数秒,还是走近了些。
“聊了些事, 就耽误了时间。”坐到向梵身边,她总算看清了那本书,居然是向梵送出去的金融学。她一时失笑,“宁扶……宁总没要吗?”
向梵注意到她的称呼变化,微微挑眉:“没有,一直放在那。丢了也是可惜。想喝什么?”
说是酒桌,自然也配有酒柜,甚至冰块与调酒的器具都具备。江落月没去过酒吧,只能试探性说了个最常在小说里出现的:“龙舌兰日出?”
向梵道:“那是烈酒。换一个吧?”
江落月搜肠刮肚:“长岛冰茶?”
既然是冰茶,应该挺好喝吧。
她这样想着,向梵应了一声,转身去摸器具的同时,开了几瓶写有外文字符的酒。
江落月看不太懂,只是托着下巴看她。向梵似乎很熟练于调酒,动作迅捷,长匙在杯中搅动,荡漾的水声阵阵,很有魅力。
像是多看一眼视线都会被灼烫般,没多久,江落月就低头去翻那本书。
可入眼的,却是颠倒的文字。也是这时候,江落月才发现,这本金融学是倒着的。
很明显,向梵并没有在认真看书,否则不会发生这种低级错误。又或者,她看了,只是在听见自己进门时太过惊慌,把书临时拿反了?
无论是哪种可能,江落月都没有深究背后所指意义的勇气。
她只是摆正了书,安静翻看。书上大多都是专业词汇,看不太懂,江落月还要结合搜索得出的答案才能看懂。刚艰难地翻看半页,酒杯已经被推到她眼前。
插了块柠檬的杯体呈现褐色,冰块在烛火下纹理格外明显,随着火苗晃动荡漾出一条条的波纹。
江落月抿住吸管,入口的液体饱含着碳酸,像跳跳糖一般在舌腔中爆炸。甜酸的口感让江落月怔然好几秒,才惊愕道:“可乐?”
向梵点头:“冰茶也是烈酒。”
江落月:“……”那也不至于送上来一杯和酒没关系的饮料吧?
但她没有说出内心的不解,只是静静喝着。
糖分产生的多巴胺能疗愈心情,江落月突然发现自己心情好了不少,最直白的例子就是,虽然她还是会想起虞惊棠,但对方的脸已经变得模糊,仿佛再喝一点,再过一夜,她就可以将这晚的尴尬全部忘掉。
这是种很神奇的体验,仿佛自己能操控自己的记忆,江落月沉浸着,没有注意到向梵频频投来的视线。
向梵的确改了配方,但也只是少放了些酒。江落月明显没喝出来,还以为是可乐,让她又觉得好笑,又担心她第二天头痛。
刚要劝阻,视线却一晃,看清了江落月嘴唇上的痕迹。
想起她刚才那句“聊了些事”,向梵握着酒杯的手有些抖。
聊到亲了?江落月不会是主动那个,所以是虞惊棠亲的她?
她凭什么?
江落月不会躲吗?
向梵没有贸然开口,只是冷眼旁观江落月喝完一杯,又将杯子推给自己:“可以再来一杯吗?”
她问的小心翼翼,似乎生怕拒绝,向梵却微笑起来,如法炮制一样的。
第二杯喝到一半,她轻声叫:“落月。”
江落月侧脸看她:“嗯。”
“你们今天做了什么?”向梵仿若闲谈般,随意道,“离开宁家以后。”
江落月眨了眨眼,记忆仿佛已经沉重起来,她好几秒才想起了行程:“约会……?”
向梵问:“好玩吗?”
江落月摇头又点头。
“宁扶光把照片设成了头像,不好看。”
……头像?
向梵当然不可能闲的没事去关注这种东西,太阳穴刺痛,此刻解锁手机,果然看见亲昵的两张脸。
她竭尽全力,才把冷笑咽了下去。
“你是说宁扶光不好看?”
“不。”江落月却摇头,“我不好看。”
说着,她又埋脸去喝酒。这一次,红的不只是嘴唇,脸颊连耳根都烧起来一般通红。当她双眼弥蒙时,身上那种青涩感才尽数褪去,让人记起来,她也是个大人了。
不用小心呵护如同幼稚少女,可以做大人能做的事。
“为什么会这样想?”向梵问。
回答她的,只有一句很轻的:“头像应该用更好看一点的。”
向梵突然懂了,江落月介意的不是宁扶光用她们的合影做头像,而是介意那张照片不够好看,或许会让宁扶光‘丢脸’。
好贴心,好乖巧,能那么亲密的叫全名,宁扶光又和她说了什么?
“你喜欢她吗?”盯着她通红的脸,向梵缓缓开口,说的却是另一个名字,“虞惊棠。”
江落月大脑已经昏昏沉沉,小半天才意识到,这已经是下一个问题了。
即使已经醉了,她本能却还是觉得‘喜欢谁’是一个需要隐藏的问题,不肯回答。直到向梵低声哄劝几句,问她相不相信自己,江落月才犹豫着点头。
她怎么可能不相信向梵?或者说,她想不到向梵欺骗自己的理由。
而后,在她眼前,向梵笑了。
醉酒的人分不清冷笑与真正笑出来的区别,只是觉得向梵这样很好看。
江落月是怎样想的,也下意识怎样说出了口。
向梵凝着她的脸,听她毫无假意的夸奖,探手勾起她的发丝:“你说我好看?”
“眼镜好看。”江落月说。
向梵哄她:“回答我一个问题,我把眼镜给你好不好?”
江落月点头,听话的让向梵难以置信。
她手上动作轻了起来,语气也柔和不少:“宁扶光和你表白了吗?”
江落月点头。
“你同意了吗?”
江落月醉酒中居然还能理解规则:“……这是第二个问题。”
向梵失笑,心中却猜到了答案。能被虞惊棠亲,大概率说明江落月没有做好决定。既然没有,也就说明,她还有机会。
何况,谁说江落月做了决定,她就不能掺一脚?
世俗的道德伦理是哄羞耻心高又没能力逃脱的小孩的,向梵并不在此类人中,所以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别样的打算。
但对眼前这个小醉鬼,心中纯善的爱意还是压住了其它没有意义的想法。
这样想着,向梵随手将眼镜架在对方鼻梁上,而后再次感叹,江落月长了张很漂亮的脸。
没有度数的镜框戴在她脸上,也极其合适,她甚至有心专门为这个造型的对方量身定做一个剧本。
可江落月却在盯着镜子看了几秒后,突然摘下了眼镜,胡乱伸手便要往向梵脸上摸。
向梵心中啧一声,从善如流地牵起她发热的手心:“就不戴了?”
现在的小孩怎么都这么任性,想一出是一出。
谁曾想,江落月回答的,还是那句“不好看”。
向梵问不出具体,只得一手牵着她,一手戴好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