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当他说话时，他明明是在笑，笑声中却没有一点暖意。
他与温时淳完全不一样。
尽管这道声音确实是温时淳的声音。
而对方似乎从那块黑色的角锥体上看见了什么，在角锥解体之前——如果这个人真的存在于闻渊记忆中过去的这个时间点，那他刚刚说的未来，是指他从原本无暇的角锥体上看见了他们这个世界的未来吗？
就在这时，温时淳忽然开口道：“沉渊。”
闻渊被弟弟以这个名字唤了一声，有一瞬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了？”回过神后，闻渊下意识的侧身偏向弟弟。
“墨菲法则现在还在针对你吗。”温时淳平静的说。
这个在过去会让最糟糕情况发生的法则现在还会针对只是在看着过去的闻渊吗。
“……”
温时淳的问题显然让他身旁的闻渊沉默了两秒。
闻渊看着石台前的长发青年，这个人已经抬起了左手，似乎是想要触碰解体的黑色三角锥，不过对方并没有直接接触它，而是将那戴着白色手套的左手停在了与解体后的角锥一面相距大约几厘米的位置。
“不知道怎么回事。”在闻渊沉默的数秒中内，温时淳一边留意着石台边的情况，一边继续说道：“从刚刚开始，我就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虽然这道声音依旧平静，但闻渊确实察觉到了弟弟的不安。可能就是从长发青年出现的那一刻起，闻渊身旁的人就有些异常的紧张。
这种紧张表现在温时淳的身上就是他整个身体都高度戒备了起来，而他的精神在同时间却绝对的冷静了下来——以此来应对任何可能的突变。
实际上温时淳自己也清楚这道不安感从何而来。姑且就算是他在看见一个和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人后本能产生的困惑了。
而温时淳的话也确实引起了闻渊的警惕。如果墨菲法则还在生效……
在这个以闻渊的过去为主导的世界里，还能有什么更糟糕的事情发生？
下一秒，大殿一旁的两人就看见了那个立于石台前的长发青年拂动了左手。一瞬间，整块三角锥便在他的手下重新进行了组合，它们不断的变成不同的几何体，最后在石台上方展开成了一块光洁的平面。
而那青年看着他前方的黑色面板，缓缓的从上方读出了几个字：
“守护者沉渊？”
这道声音还和之前一样，它的主人好像永远在笑，但此时声音里的笑意似乎更为真实了一些。
就像是他看见了什么感兴趣的、或者他在意的东西。
第444章 迷失湖
在长发青年的声音落下时, 温时淳看向了身旁的闻渊，不确定道：“他看见你了……他在看你的未来？”
联系到对方之前那句如同自问般的‘这就是这里的未来？’，现在石台前的人再提到闻渊, 这使得听见的人十分容易就能想到这个人正在用他身前那块展开的黑色面板查看着谁的未来。
而在听到长发青年道出的内容时，闻渊的面色已经有些难看了。
温时淳也再次看向了那人的背影。
他心中仍有疑惑这个人到底是存在于过去，还是迷失兽制造出来的幻觉。
如果来人是在过去的闻渊离开副本后真实出现过的人, 对方为什么可以仅从一个解体的几何机关上看见未来？
这里面疑点太多, 温时淳准备试试——
而就在这时, 闻渊先开口了：“试试就知道了。”
温时淳：“……”
闻渊显然是与弟弟的想法不谋而合了。
“我知道他不是你。”闻渊说。
而在这个二区掌管者的话音落下时, 他的身形便移动了。银色面具下的眸色冷沉，闻渊作出决断后没有半分犹豫。
温时淳看着向长发青年站立位置袭去的人，反应也极快, 他立刻为对方的行动打起了掩护。
结果有些意外。
闻渊的试探落在长方青年身上时, 就像是落在了一道无比逼真的影像上。
那道影子闪烁了一下, 又恢复如常。
不仅如此, 很快大殿中的两人就发现他们所处的这整个场景——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是无法被破坏的。
这些景物无疑很真实，但一旦有人想要破坏它们, 景物便会变成闪烁的影像, 直到破坏停止时, 一切又恢复如初。
就好像它们真的只是一道道无比逼真的来自过去的影像，包括那个立在石台前的青年。
……
在试探出结果后，温时淳走到了闻渊的身侧, 他们此时就站在长方青年右侧不到数米远的距离。在这个位置，温时淳能够清晰的看见对方那与他一样的轮廓侧脸，而对方对于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无所察觉, 这个人依旧在把玩着那块黑色几何体。
即使是在他的身影变作影像闪烁时，他手上的动作仍旧没有停止。
温时淳一直观察着长发青年的反应, 现在基本已经可以确定它只是一段过去的影像了。
最后，温时淳询问身旁的闻渊：“之前你在这段回忆里时，副本里发生的一切都和过去吻合吗？”
像在做最后的确认。
数秒之后。
“吻合。”闻渊说，“没有任何变化。”
这段回忆没有一点问题，意味着石台前的人存在过的真实性更高了。
结果就在两人都快接受这只是一段过去的影像时，那个立于石台前方的长发青年手上的动作却兀地一顿。
这之后，对方竟然缓缓的偏过了视线。他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右侧，也就是温时淳与闻渊此刻站立的方向。
有一瞬间，温时淳和闻渊都因为这道注视而绷紧了身形。
但这不应该，对方应该是在看着别的什么，尽管这座大殿里应该已经没有别人了。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就在闻渊即将要侧身检查后方时，那一秒，长发青年竟然向他们展开了一个笑容。
视线交集的那一刻，温时淳的瞳孔蓦然放大了一瞬。
这个人真的是在对他们笑。
那道辨别度极高的声音也再次响起：“糟了……”
虽然正说着这种带有遗憾的词，但那语调里的笑意却没有减少零星半点。
“这可怎么办，我看见了你们在看我。”
长发青年说着，然而并未等未来的两人开口，他本人似乎对于自己说出来的这一事实完全不在意，甚至还状似好心的提醒了在未来观看的两人：“你们本来不应该看见我的。这可怎么办……”
“你们看见我了，一定又会有新的时间线出现……”
说到最后时，长发青年看向了闻渊，他脸上出现了一种类似开怀的笑容，他说：“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让你的弟弟也看见更多的东西吧。”
迷失兽真正连接的人是闻渊，所以理论上，与迷失兽相连的人可以看见自己的过去、现在、或是未来。温时淳只是旁观者，他只会看见闻渊看见的景象。
然而这个站在过去的人显然对温时淳与闻渊此时身处的情况有所了解，他甚至比当事人更加清楚他们的处境。而在长发青年说话时，他原本停下动作的左手就已经继续有了微小的举动。
那块黑色面板在半空中水平旋转了四十五度，就好像它现在正对着的人换成了长发青年右侧的温时淳与闻渊。
操纵黑色几何体的青年此时也已经完全转过了身，他面向了温时淳与闻渊的方向。
这一切实际上只发生在了极短的时间内。从长发青年说完那句意有所指的话，到黑色几何体在两人眼前再次解体变形，这一次，之前出现在黑色锥体内部的光再一次以爆炸的方式出现，并且更加强烈——白光瞬间漫过了这个空间。
温时淳紧闭上眼睛时，他的意识中也快速的闪过了一条信息：这个人就和其表现出来的一面一样危险。
此刻，温时淳已经清晰的意识到对方想要做什么了。
他想让温时淳看见更多的未知——以此来增加更多不确定的未来。
过去影像中的这块黑色几何体或许能够展示未来，而这个人正是在借它向未来的人展示未知。一旦看见的人受到了影响，他们就成就了对方口中的“又会有新的时间线出现了”。
闭眼前的那一瞬间，温时淳在那双含笑的蓝眸中看见了一种极为快意的情绪。
与其说这个人是在善意的向他们展示未来，他的一言一行更像是在毁灭未来。
他想制造的是混乱。
第445章 迷失湖
爆炸式的白光褪散后, 温时淳的眼前出现了一片残骸。
巨大的不明机械残骸，在一片荒凉的岩壁之下。它的表面已经爬满了绿色的植被，它看起来像是从高空坠毁了。残骸的周围地形空旷, 但附近仍有水流经过。这片地带曾经可能存在过丰富的水资源，但现在这些水域已经接近枯竭。
温时淳下意识抬头看向上方的天空，那里是一片澄净的蔚蓝色。
这一景象几乎只在温时淳的眼前停留了短暂的数秒。温时淳最后看向那片陌生的机械残骸时, 在他的认知中, 外面世界没有任何洲际大陆或联盟国可能拥有这类飞行武器。即使它现在只剩下残骸, 这架像是飞船的机械依旧有着明显超越现在的科技痕迹。
在这极短的时间里, 温时淳会联想到外面的世界并非没有原因，因为这片土地的地理构造像极了亚欧大陆上的某一地点。
那里现在应该是无人区。但巧合是，温时淳作为情报七局代号X的特工, 第一次任务恰好就进入过这片区域。
在温时淳的记忆中, 那里的水域已经完全干涸了, 也没有任何未知飞行物的残骸。所以现在他看见的景象, 如果真实存在过，更可能是存在于更久远的过去。
不过也没有给温时淳更多思考的机会, 白光再次迫使他闭眼后, 这之后, 等到温时淳再次能够看见事物时，他只看见了一道残影。
温时淳看见了他哥。
温沉洲站在血红的落日之下，他的前方是一片如同末日般的景象, 温时淳有一瞬间都没有认出那人是温沉洲。落日余晖下的人长发银白，直到温沉洲转过身时，温时淳才看见了他哥的轮廓, 但他哥的眼睛已经不再是他熟悉的深褐色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与他更相似的浅蓝色眼眸。
……
闻渊强行斩断与迷失兽的连接时, 实际上距离长发青年在过去动手不过数秒时间。
睁眼的一瞬间，闻渊立刻向着弟弟的方向靠近。
两人本就由一只迷失兽连接，他们在湖中的距离并不远。
而温时淳从影像世界里脱离的那一瞬间，他的眼前先被一片让人感到失明的白色覆盖，再睁开眼时，缠绕在他手上的时空线已经脱离。
温时淳看向时空线的末端，那里还散发着银白色的光，他的视线再往上，能看见之前那只与闻渊相连的迷失兽。
这只迷失兽正在缓慢的向上浮，时空线也逐渐被其收回，重新变成了迷失兽体内蓝色的闪光的生命线。
意识完全清醒的那一瞬间，温时淳立刻看向了已经游到了他身旁的闻渊，闻渊脸上的银色面具有着与意识世界里相同的裂痕，另一小半碎片不见踪影，或许早已沉入湖底。